像這樣躺在他身邊看着他平靜的睡顔,周圍還萦繞着他的氣息,她很快就在疲累中沉沉睡去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,在她睡着之後,那個剛才一直在成功裝睡的男人卻睜開了眼睛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,停留在她臉頰前不遠。
蕭譽不敢真正觸碰到她的皮膚,生怕把她給弄醒了。
所以,他隻能像是這樣,隔空描畫她的容顔。
從彎彎的秀眉,到濃密的長睫,再到挺秀的鼻子和抿起的嘴唇……他小心翼翼地在空氣中描畫,卻是想要把她镌刻進心裏。
其實早就知道,她是魯莽而大膽的女子,想到了什麽,就會立刻去做。
但是,當他看到她出現在皇宮裏時,仍然有一瞬間,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從北關到京城,千裏之地,危機重重,但她竟然就這麽義無返顧地來了。
而且,她還用前所未有的坦誠告訴他,她就是爲了追随他而來的。
得妻如此,夫複何求?
隻是,雖然感動于她的執着,震撼于她的深情,但他還是不得不……騙了她。
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,蕭譽閉了一下眼睛,再睜開的時候,眼底的深情已盡數埋藏于心,目光中隻餘堅定。
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,蘇遙的睫毛顫動了一下。
然而,當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時,看到的情形和入睡之前也并沒有什麽區别。
面前的男人側身而卧,讓她正好可以一覽無餘地看清他的面容。
那眉那眼,甚至于臉上的每一處細節,都是她爛熟于心的。
櫻紅的唇微微上揚了少許,蘇遙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,重又閉上了眼睛。
他還在這裏,真是太好了……
然而,這一次并沒有睡太久,她就被蕭譽叫醒了。
“怎麽了?”她睜開了一雙迷蒙的眼睛,困惑地看着他。
“計劃有變,”他的語聲雖然急促,但仍帶着那種讓她安心的力量,“我要提前把阿睿救出來了,所以……”
後面的話已經不用再說了,既然蕭睿被提前救了出來,那也就意味着,她也要提前和蕭睿一起離開皇宮,去到眼下仍在城外的西關軍中了。
雖然在入睡之前,蘇遙就已經接受了這件事的安排。
但是,她仍然覺得太突然了些:“這麽快?”
說話的時候,她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攀上了蕭譽的衣袖,本能地抓緊了些。
看到蕭譽臉上無奈的神情時,她心裏一慌,又補充了一句:“不會是現在就要走吧?”
這……這也太快了,他們明明才剛見面。
蕭譽點了點頭,沉聲道:“這件事,宜早不宜遲。”
雖然知道他說的道理都對,但蘇遙心裏卻是越來越沉重,抓住他衣袖的手也遲遲沒有松開,反而抓得更緊了些。
要是早知道分離來的那麽快,她一定不會浪費時間在睡覺上。
真是的,她怎麽就能那麽安心地睡着了呢?
這一睡,把大好時光都給浪費了,連話都沒來得及和他多說幾句。
其實,她是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的。
他既然如此信任她,把聯絡援軍這麽重要的事情都托付給她,那她也應該信任他,把那些隐藏在心裏的秘密都告訴他。
比如,她是從另外一個異時空穿越而來的,又比如,她之所以會有那麽多古怪的想法和念頭,都是因爲她在從前的時代,接受了不同的教育。
而且更重要的是,她一定要告訴他,她愛上了他,已經認定了他。
“我……”但是話到臨頭,她還是難以自控地緊張了起來,不知道該怎麽開口。
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後,蘇遙還是沒法一橫心把這話說出來,于是隻好半途改口道:“那我……走了。”
蕭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,沉聲囑咐道:“一路小心。”
“嗯!”蘇遙重重地點了點頭,嘴角微微上揚,“我很快就回來。”
這次沒能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也好,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,理應有個更好的氣氛和壞境,應該好好計劃一下才是。
反正将來,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呢!
到時候,她也可以找辰墨和樂白計劃一下,那兩個家夥雖然平常不靠譜了些,但在出鬼點子這件事上,還是挺有兩手的。
蘇遙被自己的主意鼓舞了,把眼前的困難也看得平常了些。
不就是和元承昊那厮決戰麽,她還就不信了,西關經驗豐富的士兵,還能敵不過這京城裏養尊處優裏的守軍?
而她需要做的也很簡單,不過就是拿着他的印鑒,按計劃行事罷了。
從皇宮到城外,也不過是大半天的工夫,這樣算來,明日此刻,他們便能重見了。
蘇遙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裏,所以并沒有注意到,在她說出“很快回來”的時候,蕭譽眼底陡然閃過的一絲無奈。
但他很好地把這種情緒掩蓋了起來,隻是柔聲催促道:“該走了,我送你去和阿睿會和。”
蘇遙甜蜜地點了點頭,和他在一起,能再多一刻工夫也是好的。
直到看到了來此接應的辰墨,她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他的衣袖。
他們的離開也不是一帆風順的,爲了避開元承昊安排在宮裏的耳目,蕭譽在宮裏放了一把火,然後又故意露出了蹤迹,引走了側門處的一幹侍衛,才讓他們得以離開皇宮。
宮外已經安排好了馬車,隻待他們坐上,便一路向城外疾馳而去。
坐在離開的馬車上,蘇遙嘴角仍然噙着一抹笑意。
握緊了藏在懷裏的印鑒時,她心裏滿滿地都是幸福。
所謂的患難見真情,說起來,她也應該感謝元承昊,要不是有他作亂,她和蕭譽或許還會出于誤會重重的階段,不會像現在這樣,彼此坦誠信任。
而懷裏的那枚印鑒,似乎就成了她愛情的最好證明。
至少它能證明,那個曾經霸道到不可一世的男人,心裏也是有她的。
印鑒尖銳的棱角硌着她的手心,而蘇遙的心也不自覺地咯噔了一下,腦子裏突然掠過了個讓她不安的想法。
蕭譽這次……真的沒有騙她嗎?
雖然知道,現在再去懷疑他不太好,但這個念頭一旦生出,就再也打壓不下去了。
從前,她被蕭譽騙過無數次,幾乎已經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地步了。
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之後,蘇遙覺得,雖然懷疑他不太好,但……試探一下也無妨吧?
蕭睿自從上車後就一直是一副恹恹的樣子,在車廂裏幾乎都沒有什麽存在感,再說了,他之前一直待在天牢裏,估計就算是問他也不會知道什麽。
所以,蘇遙的眼珠轉了轉,立刻就投到了僅剩的一個人選身上。
感覺到她的眼神投過來,辰墨下意識地舔了舔幹澀的嘴唇:“大小姐,你想幹嗎?”
憑着他有限的經驗來判斷,一旦蘇遙用這種眼神看着他,肯定就沒好事兒。
所以,他本能地往馬車的角落縮了縮,盡量想離她遠點兒。
“你什麽意思啊,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!”蘇遙抱怨了一句之後,才想到對于這家夥,要使用懷柔政策才行。
不過,現在要是立刻就笑得太明顯,說不定會引起這家夥的疑心。
于是,蘇遙隻是淡淡開口:“計劃突然提前了那麽多,你們準備的應該挺着急的吧?”
蕭譽之前告訴她,原本的計劃是定在後天的,這才僅僅過了一夜,計劃就實施了,提前的實在是有點兒多。
也正是因爲這一點,讓蘇遙産生了一點兒懷疑。
“啊?嗯,是啊!”辰墨小心翼翼地回答道。
“事情辦的這麽突然,城外的西關軍能準備好嗎?”蘇遙根本不給他思考對策的機會,立刻又抛出了第二個問題。
“這個……能,能啊!”
答話的時候,他額頭上都出汗了。
拜托,他也是直到剛才,才發現要被運送出宮的人裏,又多了一個蘇遙。
更要命的是,他都不知道蘇遙是什麽時候回京城的,而且還進了皇宮!
之前沒有聯絡,辰墨根本就不知道蕭譽和她說了些什麽,又是怎麽說的,所以并不敢多說話,隻是順着她的問話嗯嗯啊啊地答着。
然而,就是這樣的态度,越發引起了蘇遙的懷疑。
但是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,是什麽讓她覺得如此心神不甯?
看來辰墨心裏已經有防備了,所以這樣簡單的問話,根本就沒辦法從他嘴裏挖出來什麽。
蘇遙眼睛一眯,覺得自己隻能粗暴點兒,使出殺手锏了。
“停車!“她突兀地提高了嗓門。
果然,辰墨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:“祖宗,你這是想幹什麽?”
“我有件事要和蕭譽說,你們願意陪我回去也好,願意走也行,反正我現在要回去找他。”蘇遙滿不在乎地說道。
“不行,絕對不行!”辰墨立刻斬釘截鐵地反對道,說着,他已經催促車夫加快了速度。
“爲什麽不能?”蘇遙冷冷地看着他,覺得他剛才的态度簡直太可疑了。
辰墨又舔了舔嘴唇,一副爲難的樣子:“因爲……因爲……”
這個問題,顯然不是他再嗯嗯啊啊就能應付得過去的,但是那個理由……他實在是不能說啊!
看出了他的猶豫,蘇遙眸底陡然閃過一絲決心。
下一刻,她已經站起了身子,徑直往車門處撞去。不停車,好啊,那她就跳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