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睿終于忍不住撲在了鐵欄杆上:“玥兒,不要這樣!”
他眸底難掩震驚,取代了從前每次看到容玥時的深情,相反,還多了一絲厭惡。
雖然現在自身難保,但蘇遙還是沒忍住向蕭睿投去了一抹同情的目光。
發現自己喜歡的女人不僅不善良,而且還有這麽一副惡毒嘴臉,這種滋味不好受,不過沒辦法,喜歡上什麽人,不都是自己選擇的嗎?
自己選的路,跪着也要走完。
蘇遙是自己選擇回京城的,所以就算是等來了一杯毒酒,也怪不得别人。
“動手!”容玥根本就不去理會蕭睿說了什麽,隻是催促自己帶來的婆子動手。
“容玥,你要是敢動她,我皇兄一定不會放過你的!”蕭睿的這句話,說不清楚是什麽意味,有點像是威脅,但還有點心痛。
但蘇遙的下颔已經被一隻粗糙的手重重扭住,被迫張開了口。
在比自己強的力量面前,再怎麽掙紮都是徒勞的。
然而下一刻,并沒有毒酒被灌入喉中,扣住自己下巴的手反而松開了。
随着杯子被摔碎時發出的清脆聲音,剛才還兇神惡煞般要給蘇遙灌下毒酒的婆子已經倒在了地上,同時發出了痛苦的嚎叫聲。
蘇遙定睛一看,才看到酒杯摔碎時,有一部分毒酒濺到了那個婆子身上。
但凡是被酒液濺到的地方,衣裳都被腐蝕了,而且那毒酒的藥力并沒有就此告終,而是變本加厲地連血肉都腐蝕了。
剛才還好端端的一個粗使婆子,現在身上已經不斷地流出了血和膿水。
受到了這樣的驚吓,剛才扭住蘇遙手臂的婆子也下意識地放開了她。
重獲自由之後,蘇遙立刻就往牢房門口沖去。
不管剛才是否有人出手救她,她現在隻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,剛才那是無處可逃,現在牢房門已然大開,她再留在這兒等死就是愚蠢了。
然而,她才剛沖出房門,就差點撞到了一個人。
看到他的時候,蘇遙總算明白,剛才明明已經死定了的自己,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了,
她就說嘛,要是沒有什麽意外情況,那個要灌她毒酒的婆子怎麽會突然就倒了?
而且,周圍的情形也發生了一些變化。
自從那個人出現之後,牢房裏的其他獄卒守衛等都恭敬地跪了下去。
蘇遙及時收住腳步,目光複雜地看着牢房門口的男人。
在火光的照耀下,他的臉色并不似從前那樣蒼白,而是染上了少許暖色。
隻不過,那樣的暖色僅能停留在他消瘦的臉頰上,無法溫暖那雙現在如同寒冰一樣的眸子。
他的眸色明明天生和常人有異,應該比别人顯得溫暖才對。
但是她的神情,卻讓所有人都覺得,周圍的溫度都跟着下降了。
元承昊隻是做了個手勢,他身後的護衛就沖過來,把剛剛扭住蘇遙手臂的兩個婆子給擒下了,然後幹脆利落地給抹了脖子,那兩個婆子甚至連哼都沒能哼上一聲。
之前的那個婆子已經在毒酒的腐蝕下進氣少出氣多了,至此,容玥帶來的四個粗使婆子,現在隻剩下一個還戰戰兢兢地躲在她身後,被自己同伴的慘狀給吓壞了。
蘇遙甚至還沒反應過來,剛才還對她動手的人都已經成了地上的屍體。
她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,想起了剛認識元承昊不久時的場景。
那時候,她女扮男裝進了青樓,卻被老奸巨猾的老鸨識破,然後就遇上了當時打扮一新的元承昊。
那時候,是他第一次以靖陽侯的身份出現在自己面前。
而那個青樓的打手,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沒有觸及自己,就被元承昊下令砍去了手臂。
把一個好端端的人變成了斷臂,而他隻是輕描淡寫地認爲,這是一個寬容的處罰。
那麽,現在他展露出的,就是自己的本性了吧。
看看身後的屍體,蘇遙實在是沒辦法擺出重逢的喜悅來。
她甚至還警惕地後退了一步,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去看元承昊。
而且,剛才對那幾個婆子動手的人裏,她還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。
就是他們幾個,把她從晉王府帶到天牢這裏來,又說是要去請示主上的批準,才能安置她的。
那麽,他們的主上就是元承昊了?
這還真是蘇遙從來沒有想到過的。
元承昊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容玥,語聲冷冷:“是誰允許你到這裏來的?”
他說話的語氣,和他的神态一樣居高臨下。
蘇遙懷疑地挑了挑眉毛,實在是想不到,元承昊竟然會和容玥用這種态度說話。
不管怎麽說,容玥現在是皇妃,是皇帝的女人。
一人得道雞犬尚且升天,更何況做了皇帝的女人,在這個時代,就意味着她擁有了崇高的身份和權力,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冒犯的了。
但出乎蘇遙意料的是,被這樣對待了,容玥竟然沒有立刻斥責他。
相反,她豔麗的面孔上湧起了愠怒的紅暈,目光卻有些躲閃。
蘇遙覺得,這怎麽看都像是一種敢怒不敢言的态度,這也太奇怪了。
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,容玥擡起眼睛的時候,表情堅定了許多:“這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。”
說話的時候,她飛快地瞥了一眼蘇遙。
從她的眼神裏,蘇遙看到了刻骨的恨意,那是一種非要和對方分出勝負,不死不休的恨意,恐怕隻有其中一方的死亡,才能徹底消除這樣濃重的恨意。
面對這樣氣勢洶洶的眼神,蘇遙隻能在心裏希望,這仇恨結束的時候,挂的那個不要是自己。
“私人恩怨?”元承昊的眼睛眯了起來,重複這四個字的時候,語氣頗有些玩味。
然而下一刻,他就做了一個更讓蘇遙驚詫的舉動。
“啪”的一聲,清脆的耳光聲在牢房裏回響,容玥臉上立刻浮現出了紅紅的掌印,竟比她臉上點染的胭脂還要鮮豔。
蘇遙下意識地捂住了嘴,掩住那沒來得及發出的一聲驚呼。
與此同時,她心下一沉,算是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勢。
很明顯,在京城發生的這場變故中,容玥和元承昊都脫不了幹系。
但是,與其說他們兩個是同夥,倒不如說是上級和下級的關系,而容玥顯然就是處于下風的那一個。
那麽就是說,元承昊才是主謀了?
之前,蘇遙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,大皇子蕭銘死了,蕭譽身在京城之外,而剛才她也看到,蕭睿也被囚禁在天牢裏。
所以她理所當然的以爲,這幕後之人,就是一直未曾露面的二皇子蕭俊了。
其實想想也不算是不合情理,畢竟蕭俊一直是對皇位虎視眈眈的,而且他蟄伏隐忍多年,當然是要圖謀一件大事才算是合理。
隻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,她倒有可能是想錯了。
誰能說,隻有身爲皇子的人才能觊觎皇位?其他人,當然也可以。
比如……元承昊,他其實也可以。
如果她沒想錯的話,那麽二皇子蕭俊的下場,估計也不怎麽好了,恐怕,比蕭睿要慘得多了,誰讓蕭俊沒有一個孿生兄弟呢?
蘇遙能明白他們留下蕭睿的原因,畢竟蕭譽還沒有被抓住,留着蕭睿,将來可以當做誘餌,來誘使蕭譽自投羅網。
想到這裏,她簡直都想拍自己兩巴掌了。
她又一次辦了蠢事,千裏迢迢地跑回來找蕭譽,結果不過是給敵人又添了一個籌碼而已。
蘇遙緩緩擡起眼睛,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目光審視着元承昊。
“把容妃帶回寝宮,好好看管。”元承昊淡漠地吩咐了一句,然後就走向了蘇遙。
她警惕後退的神情,在他看來似乎是意料之中的。
但他仍然隻是微微揚起嘴角,露出一個暖暖的微笑:“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,先跟我回去吧。”
蘇遙刻意閃身避開了他伸出的手,爾後冷冷發問:“回去哪裏,是靖陽侯府,還是……皇宮?”
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,容玥成了所謂的容妃,那麽皇帝恐怕就岌岌可危了。
危險的人,還不僅僅是皇帝一個而已。
能坐視自己唯一的兒子蕭銘遇刺身亡,還沒有昭告天下殺人兇手是誰,大肆進行報複,那皇後現在,大概也已經身不由己,或者說是自身難保了。
帝王的冠冕還沒有光明正大地傳承,但皇宮乃至于整座京城的控制權,恐怕已經易主了。
不用舉出其他證據,隻要看看天牢裏的這些人對元承昊多麽恭敬,就可以窺得一二了。
所以,蘇遙才會那樣問。
那個幕後操縱之人,如果要更好地控制皇帝,控制共内外的勢力,那麽坐鎮皇宮就是個必要之舉了。
聽到她的問話,元承昊忽然笑得更燦爛了。
“夫人果然是冰雪聰明,隻不過我還想請你再猜上一猜,我爲什麽要這樣做?”
面對這個問題,蘇遙嗤之以鼻。還能有什麽原因?無非是對權力的追逐而已,皇位的誘惑,無疑是這世上分量最足的誘惑,而越是靠近它,越是能看到至高無上的皇權帶來的甜美果實的人,就越是會被吸引,身不由己地想要去追逐,去
掠奪!
人爲财死鳥爲食亡,本性如此,還需要有什麽理由?
所以,蘇遙嘲諷地挑起了一邊的嘴角,語氣揶揄:“你可千萬别說是爲了我,那樣我要一死以謝天下了。”
聽到她明顯的嘲諷,元承昊的表情卻逐漸凝重了起來。
“是,也不是。”蘇遙立刻擰緊了眉毛,尼瑪,這算是什麽答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