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的目光也有些渙散,所以那雙棕色的眼瞳,顯得比平常溫暖了許多。
蘇遙的兩隻手都放到了他手上,想要用自己手心裏的那點暖意,去溫暖他越來越冷的手。
這個動作,她做起來是很自然的。
畢竟,元承昊身上的傷,都是因爲她才有的。
而她現在所能提供的,就隻有這些微的暖意而已,和他受的傷相比,根本就微不足道。
仿佛是因爲痛苦,元承昊濃眉微皺,用力地抓緊了蘇遙的手。
“你不要走,我不放心你。”
他這話一語雙關,既是在說擔心蘇遙繼續被人追殺,也是在說,她和蕭譽在一起,他也同樣的不放心。
蘇遙倒是沒想這麽多,被他後背上流出的血震驚到了,所以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。
他傷的這麽重,她當然是要跟着回去照顧一下,至少也要親耳聽到郎中說他沒事才行。
但是,另外一個男人顯然不會這麽想。
蘇遙還沒來得及邁步,蕭譽的手就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。
他的手心很暖,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灼熱了,和元承昊冰冷的手相比,他就像是一塊烙鐵一樣,直接按到了她的皮膚上。
真是好笑,這個每天都冷冰冰的,像是千裏冰川的家夥,偏偏手心這麽暖。
蕭譽雖然抓住了她,但眼睛卻一直看着元承昊。
“她又不是郎中,你帶她回去有什麽用?”
元承昊微微擡起眼睛,眸色微冷:“和你無關,”他惡意地挑一挑眉毛,“聽說晉王殿下今日迎娶新婦,本侯還沒來得及去恭喜,日後一定備份大禮送上。”
蕭譽濃眉一挑,以同樣冷厲的目光回應過去:“這件事,也和你無關。”
“既然如此,”元承昊垂下眼簾,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“那就讓蘇遙自己選吧,看她到底要去哪裏。”
這個提議,蕭譽立刻就答應了:“好,你選。”
這最後兩個字,他是沖着蘇遙說的。
“我?”蘇遙立刻傻了眼,這倆人剛才不還在針鋒相對嗎,怎麽這會兒倒是有志一同地把問題丢給她了?
被兩道同樣灼熱的目光牢牢鎖住,蘇遙覺得自己就像是鐵串上的烤乳豬,而且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燒烤的那種。
尼瑪,她都要被這倆男人逼出來選擇恐懼症了。
“我……”她不确定地開口,聲音很是猶疑。
在她做出選擇之前,樂白已經忍不住插了嘴:“王妃主子,其實王爺他已經……”
“閉嘴。”蕭譽從牙縫裏迸出這兩個字來,聲音雖然不大,語氣卻還嚴厲,吓得樂白吧嗒一下就閉上了嘴,隻是擠眉弄眼地沖着蘇遙使眼色。
他的表情豐富又誇張,但蘇遙愣是看不懂。
而樂白的動作幅度太大,也引起了蕭譽的注意,被瞪了一眼之後,樂白是徹底老實了,連眼神都不敢亂飛,隻是老老實實地收回來盯着自己的腳尖。
剛才樂白的表現,不由得也讓蘇遙心裏犯起了嘀咕。
但是,目光觸到蕭譽身上的大紅喜袍時,她還是硬生生壓下了心底的那點猶豫。
還有什麽好猶豫的,那個晉王府已經換了女主人,她怎麽可能再回到那個有容玥的地方,去卑微地争取一段感情?
所以,蘇遙的目光漸漸變得冷硬起來。
她輕輕地掙開了那兩個男人的手,低下頭回避了蕭譽的目光,然後扶住了元承昊的胳膊。
“我們走吧。”她輕聲道,然後就扶着元承昊走出了一片狼藉的酒樓。
在錯身而過的瞬間,元承昊嘴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。
而蕭譽隻是僵直地站在原地,半晌都沒有動。
樂白想追上去替他解釋,卻被主子冷若冰霜的臉色給吓到了,挪了半天都沒挪動腳,隻是頭上急得冒汗。
看他家王爺的樣子,是不打算回去了,就一直在這兒站着了?
這麽個破地方,有什麽好站的啊?
樂白心裏咯噔一下,覺得有種很危險的感覺。
萬一他們家王爺被王妃的拒絕給傷透了心,打算在這兒站成一塊望妻石,那該怎麽辦啊?
樂白正在胡思亂想,腦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點兒動靜。
難道,還有人有戰鬥力?
樂白正想把那個不開眼的家夥給收拾了,但蕭譽已經幹脆利落地反手一劍,直接捅進了那個殺手的前胸。
那人手裏高高舉起的大刀立刻就落了下來,人也随着蕭譽抽劍的動作,抽搐着跌在了地上,嘴裏也湧出了血沫。
而在整個過程中,蕭譽連頭都沒回,手裏的劍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,準确地命中了敵人的要害。
這一幕,樂白看得目瞪口呆。
這這這……這不是他們家王爺的行事風格啊?
之前不管面對多少敵人,他家王爺都是秉承着能打昏絕不打傷,能打傷絕不打死的原則。
但是剛才那個家夥,卻撞上了黴運,被王爺下了重手。
看着地上那個倒黴的家夥,樂白用無聲的目光對他表示了深深的同情。
都說失戀的男人會心情不好,他一直以爲他們家王爺會是個例外,現在看來……尼瑪這世上就沒有例外啊!
連他們冷靜自持的晉王殿下都這麽沖動了,感情這玩意兒,還真不是能随便碰的。
“爺,咱們……走吧。”樂白揣摩不準他的心思,隻能含糊地建議道。
但是,他的聲音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,沒有激起半點兒水花,蕭譽就像是完全沒聽到似的,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,隻有手中的長劍上,有鮮血順着劍鋒一點點滴落。
樂白忽然有點兒後悔,他今天就該拉辰墨一起來的。
好歹,也能讓他給王爺把把脈,看看是怎麽回事兒啊!就算是把脈把不出個啥,倆人聯手,說不準也能把王爺先扛回去再說……
說曹操曹操到,樂白這邊心念才微微一動,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就突然冒了出來:“哎呦,這兒是怎麽了,怎麽躺了這麽多?”
辰墨的目光集中到了地上的一灘血迹上,立刻就跳了起來,拉着樂白和蕭譽左看右看:“你們沒受傷吧?瞧這血流的,人傷的不輕啊。”
看他那個口無遮攔的樣子,樂白生怕他那張破嘴惹惱了蕭譽,忙從中打斷道:“當然不是了,傷的是靖陽侯。”
聽到受傷的是元承昊,辰墨一下子就露出了燦爛的笑臉。
“是那小子受傷了,傷的好啊!”他自己興奮了一會兒,忽然覺得蕭譽和樂白的表情都不對勁,于是歪了頭問道,“受傷的是那個混球,你們倆擺出這副表情幹什麽?”
看他那麽興奮,樂白無奈地歎了口氣。
沒想到一向都不靠譜的辰墨,這會兒卻有如神助般,一下子說到了點子上:“看你們這個如喪考妣的模樣,該不會是小蘇遙被那個混球給拐跑了吧?”
他知道樂白和蕭譽是出來找那個失蹤的小丫頭的,但是現在,敵人幹掉了一堆,而那丫頭卻無影無蹤,所以他順口就來了這麽一句。
他這個神來之筆來得太過突然,讓樂白想攔都沒找到機會,隻能狠命地瞪了他一眼。
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,他家王爺因爲這件事都被打擊得神經失常了,辰墨這個烏鴉嘴偏偏要把事實說出來,萬一把他們家王爺本來就脆弱的小心肝給刺激到了,可該怎麽好了?
辰墨本來就是随口一說,他自己都不相信這句話。
蘇遙從前對那個元承昊,很是深惡痛絕的嘛,怎麽可能被他給拐跑?
但是,看到那主仆兩人異樣的臉色,辰墨果斷縮了縮脖子,覺得自己真是禍從口出。
爲了補救,他呵呵地笑了兩聲:“不對啊,你都沒娶那個金陵郡主,小蘇遙怎麽可能還不原諒你?或許……她有其他的事要辦呢……”
聽到他這個欲蓋彌彰的解釋,樂白的一張臉都要皺成菊花了。
他錯了,他真的錯了,他當初就不該把王爺出來追妻的事兒告訴辰墨的,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,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嘛!
“等等,”辰墨突然靈光一閃,“阿譽,你該不會是沒把這個誤會解釋清楚吧?”
這句話說出來,終于激起了某人的反應。
蕭譽冷冷地擡起眼睛,冷冰冰地抛出一句話來:“我爲什麽要解釋?”
“蒼天啊,”辰墨簡直都要扶額捧心了,“阿譽,你該不會是以爲,你什麽都不說,人家也能理解你吧?”
拜托,怎麽會有這麽别扭的男人?
什麽事都藏在他自己心裏不說,蘇遙能理解他才怪!
别說是蘇遙了,就連辰墨自己,都覺得這家夥已經走上了不可理喻的道路了。
蕭譽的濃眉擰在了一起:“你上次還說,兩情相悅者,必然心有靈犀,不點而通。”
“我……”辰墨也想不起來,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個理論了,可能是說過的吧,反正前一段時間,他是爲了讓那别扭的小兩口和好,給蕭譽灌輸了不少古往今來的愛情理論。
可是,那些都隻是愛情理論啊,而且根本就不是蕭譽理解的這個意思!
眼看對方的眼神裏,有了懷疑自己這個“軍師”的神情,辰墨簡直是痛心疾首地申辯道:“我說的那隻是個比喻,比喻你懂嗎?”略微停頓了一下之後,他又心虛地補充了一句,“比喻……總是誇張一些的……”
看到蕭譽的眼神仍然充滿了不信任,辰墨隻好垂死掙紮了:“那什麽,女人是要靠哄的,一定要去哄才能哄回來的。”
好在,樂白這小子總算還有點兒良心,開口幫腔了。
“王爺,要不再聽他一次?”樂白小心翼翼道,“就再信他這最後一次呗!”
辰墨本來還挺感動的,聽到這最後一句,立刻就瞪起了眼睛。什麽叫最後一次,老子說的那些,都是金玉良言好不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