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大中午的,有什麽客人會來?
蘇遙好奇心起,便蹑手蹑腳地溜到了正堂外面。
她非常小心地脫了鞋子,所以壓根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。
離得挺遠的時候,就聽到裏面的兩個人好像是在發生争執,反正說話的聲音一直都沒有停過。
聊天聊的這麽“熱烈”,當然更不會留意到她的靠近了。
然而,離得遠的時候,還能聽到裏面的人在說話,靠近了門口之後,裏面卻一下子沉默了,害得蘇遙也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,險些以爲自己被發現了。
她屏住呼吸,保持着一個僵硬的姿勢,就這麽站在門邊兒。
剛才一心想着來偷聽,所以還沒覺得腳下有多冷,這會兒突然停了下來,才覺出這寒冬臘月真不是蓋的,涼氣兒直從腳底往上蹿,凍得她渾身一哆嗦。
爲了偷聽大業,她也真是夠拼的了。
但是屋子裏的人卻完全沒有被偷聽的自覺性,偏偏在這個時候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,好半天都沒有說話。
就在蘇遙再也忍不下去的時候,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。
“譽哥哥,其實玥兒今天來這裏,不是爲了和你争論這些流言的。”
蘇遙心口一緊,是那隻心機白兔!
說實在的,她已經好久沒見到容玥了。
自從最近她和蕭譽的關系緩和了之後,她也差不多都要把這隻心機白兔的存在給忘到腦後去了。
而且,小青的事,夜涼人的事,那麽一大堆事壓在腦子裏,她哪兒還有空留給容玥啊。
但這世上最無奈的事,就是很多人很多事,并不是你不去想,就能憑空消失了的。
比如容玥,雖然蘇遙已經盡量不去想她了,但她卻能直接找上晉王府來。
自從聽到她的聲音起,蘇遙就渾然忘卻了周身的冷,雙拳立刻就握緊了。
蕭譽如果敢和心機白兔甜言蜜語,她就……
就怎麽樣,蘇遙暫時還沒想到,反正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!
好在,蕭譽的表現還算……正常。
因爲他隻開口說了一個字,而且語氣十分冷淡:“說。”
容玥的心理承受能力還真是不錯,對方都這麽冷淡了,她竟然還能在這裏待得下去,要是換了蘇遙,估計早就氣得掉頭就跑了。“譽哥哥,欽天監已經替我們選好了婚期,”容玥笑了笑,笑聲中頗有些自嘲的意味,“這個消息,原本應該是父王派人來告訴你的,隻不過這樣的喜事,我不希望你從别人口中聽到,所以就親自來告訴你了
。”
短暫的沉默後,再開口的還是容玥,隻不過她說出的話,無疑于是在蘇遙此刻的心上雪上加霜。
“聽說,我們的婚事宜早不宜遲,所以日子就定在十天後,這是譽哥哥和玥兒一生一世的大事,所以,就算時間緊張,也希望譽哥哥能好好準備。”
一說起婚事,容玥的語聲就變得十分嬌俏,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,都仿佛帶着幸福的意味。
蘇遙緊握的掌心中已經沁出了薄汗,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婚期已定,婚期已定,那麽,他會怎麽回答?
時間在沉默中被延展了長度,一瞬間都仿佛有永恒那麽漫長,看不到盡頭。
在這種難熬的等待中,蘇遙忍不住要問自己,她希望蕭譽怎麽回答?
這個問題的答案,幾乎是一瞬間就在腦海裏蹦了出來,不帶絲毫猶豫。
當然是希望他拒絕,拒絕容玥那隻心機白兔。
蘇遙的一顆心在砰砰狂跳,耳邊盡是這種密集的鼓點,讓她幾乎都要以爲自己耳朵出了毛病,是不是屋子裏的人已經回答過了,而她沒有聽見?
就在她心煩意亂的時候,蕭譽卻突兀地開口了。
“知道了。”還是冷冷淡淡的語氣,簡短的三個字。
隻不過,在屋裏屋外這兩個女人聽來,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。
被拒絕過那麽多次,容玥原本就沒有什麽太大的指望,現在聽到這樣一個回答,一雙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。
“譽哥哥……”因爲這個意外驚喜,她的聲音有點兒顫抖。
但蕭譽并沒有繼續和她叙交情的意思,隻是冷冷地下了逐客令:“沒事的話,你回去吧。”
說完,他就率先轉身,大踏步地走出了正堂。
在出門的時候,他似乎看到旁邊的樹叢動了一動,但身後的容玥已經又追了上來。
蕭譽眉心微蹙,爲了不被容玥追上繼續糾纏,立刻加快了腳步離開。
等他們一前一後地離開後,蘇遙才松了口氣,腳一軟就癱坐在了樹叢裏。
胸中的那一口氣雖然是松了,但心裏的大石頭,卻越來越沉重。
神經質地抓緊了手裏的鞋子,蘇遙覺得心裏說不出的難受,百般糾結的情緒郁積在心頭,偏偏這個時候,根本無從宣洩。
僅僅十天之後,他就要娶容玥了!
那……之前他對她說的那些話,又算是什麽?
但是,緊接着一個惡魔般的聲音又在心底響起:他什麽時候說過喜歡你,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了?
是啊,蕭譽上次說的隻是……心疼她,不想她受傷而已。
當時她沾沾自喜,還以爲終于等來這男人的表白了,但是現在想想,他的話還有另外一種理解意思,那分明就是同情啊!
對了,那天他還說了些其他的話,說什麽要她在他面前低頭,還不是爲了要滿足他的大男子主義?
人在氣頭上,當然怎麽想都是消極的情緒了。
蘇遙越想越是不對勁,而這些日子以來讓她沾沾自喜的甜蜜,現在都成了她自作多情的證據了。
她正在生悶氣,樂白的聲音卻突然從身後傳來:“王妃主子,您怎麽在這兒?”
蘇遙趕緊把鞋子給穿上,輕咳了一聲以消除喉嚨裏的梗塞感,然後才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:“我在這兒看風景,有什麽事嗎?”
要是在平常,以樂白那雙機靈的眼睛,肯定能看出她的異樣的。
隻不過這會兒樂白自己心裏也裝着事兒,所以壓根就沒覺出不對,隻是頗爲爲難地開了口:“其實,我是有一件事兒想求王妃幫忙。”
蘇遙這會兒自顧不暇,哪裏還有心思幫别人的忙,所以隻是随口應了一句:“什麽忙?”
要是連人家是要幫什麽忙都不問,就這麽一口回絕,也太不近人情了,所以,還是先聽了他的要求,再回答也不遲。
“其實,”樂白賠着笑臉,“就是辰墨神醫的事,他不知道怎麽得罪了王爺,現在王爺正在……”
正在怎樣,樂白遲疑了一下,還是沒有說出來,隻是對蘇遙笑道:“他一向對王妃的事也是盡心盡力的,希望王妃能在王爺面前說幾句好話,王爺他一定會聽王妃的話的。”
最後一句,樂白自認爲是拍了一手好馬屁。
誰知道在這種情況下,他這馬屁算是拍到馬腿上去了,完全沒用對地方。
“誰說他會聽我的話了。”蘇遙抿了抿唇,像是發牢騷一樣說道。
哼,那男人那麽自大,什麽時候聽過她的話了?
就算她現在跑到他面前去,說讓他不要娶容玥,他會答應嗎?
蘇遙咬牙切齒地想道,隻不過現在當着樂白的面,不好意思把這些牢騷都發出來罷了。
“王妃……”樂白沒想到一向好說話,和他們打成一片的王妃,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樣子,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蘇遙本想掉頭就走,然而轉念一想,心裏卻冒出個疑問來。
“他得罪了蕭譽,他都幹什麽了?”
剛才看到的那一幕,印象實在太深刻。
蕭譽雖然平常說話是挺毒舌的,不過他辦起事來,還是以寬厚居多的,剛才那個奇葩的懲罰招數,怎麽看也不是他平常的做事風格。
除非……辰墨犯了什麽天大的錯?
聽她追問起緣由來,樂白倒真是結巴了,那事兒可不好說啊,下藥的事,雖然是在算計王爺,但歸根結底還是和王妃有關呐。
至于找來那幾個丫鬟的事,就更不能說了,要是讓王妃知道辰墨找來那樣幾個姑娘,是爲了幫助他家王爺“重振雄風”,那豈不是等于把辰墨給賣了?
所以,樂白吭哧了幾聲,愣是什麽都沒說出來。
蘇遙撇撇嘴:“你要是不說實話的話,我非但不會去替他求情,還會更狠地整治他一頓。”
果然,樂白被她給吓住了:“王妃,您别這樣啊……其實,他早上給王爺開錯了一副藥,後來幫王爺找下人的時候,又不太合王爺的心意,就是這樣。”
他說話的時候遮遮掩掩,把最要緊的地方都略過去了。
但是,他這麽省略,蘇遙還是隐約猜出了真相。
原來辰墨是爲了這倆事兒才挨整的,那她就隻有兩個字送給他了,活該!
好好個大男人,沒事兒多管啥閑事啊!
她斜着眼睛瞟了瞟樂白,語聲頗爲懷疑:“這裏面,應該也有你的功勞吧?”
樂白這兩天老是和辰墨混在一起,這樣的事兒,還能少了他的份兒?
“啊?”樂白吓了一跳,忙連連否認,“沒有,真的沒有。”
蘇遙剛才心裏雖然盤算得狠,但實際上還是心軟了,畢竟看辰墨之前的樣子挺痛苦的。
“你去把辰墨給放了吧,要是你們家那個渣王爺有什麽意見,就讓他來找我問好了。”
丢下這一句話之後,她便轉身回房去了,隻剩下樂白在原地困惑地撓着頭。他家王爺就是他家王爺,什麽時候變成他們家的那個“渣”王爺了?王爺……真的很渣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