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,要是最後這幾天日夜兼程地狂追,或許是能追上的。
但是不知道爲什麽,元承昊竟然下令放緩腳程,隻是不遠不近地吊着夜涼人的隊伍,不慌不忙的樣子。
對于這位主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,他的随從是非常不理解的。
但是主子的心思,哪裏是他們能随便亂猜的呢,最多也就是在心裏犯犯嘀咕而已。
隻是,當他們在追擊途中再次被叫停,跟随元承昊一起站在一處高崗上,看着夜涼使臣的隊伍從腳下的大道上經過時,終于還是有人忍不住提出了疑問。
“侯爺,咱們這是追,還是不追了?”
見元承昊隻是遠遠地望着大路的方向,沒有回答,那個随從不得不小聲提醒道:“侯爺,讓他們出了西關,咱們就不能再追上去了。”
元承昊隻是平靜地說了一個字:“等。”
等了片刻,眼看着夜涼使臣的隊伍就要從視線盡頭消失時,東邊終于傳來了馬蹄聲,一個風塵仆仆的信差翻身下馬,把一封信遞給了元承昊。
元承昊隻展開看了一眼,眸色便陡然一沉。
修長的五指漸漸收緊,把信紙在手心揉成了一團。
他面色陰郁地轉身上馬,低聲道:“回京城。”
這些天來,他雖然忙着追擊夜涼使臣,但也不是盲目地在做這件事情。
其實仔細想一想,那天發生的事也是有疑點的。
就算是夜涼國師在蠱毒方面無人能及,但林逸雲在邊關駐守多年,戰績無數,應該也不是這種還沒交鋒就已經落于下風了的人。
更讓他懷疑的是,在中了毒之後,林逸雲表現得相當聽天由命,似乎連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,這就太詭異了。
畢竟,林逸雲和蘇遙從小一起長大,彼此之間雖然沒有血緣關系,但兄妹情誼,卻遠比很多親兄妹都要好。
身爲兄長,妹妹被夜涼人劫持了,他還表現得如此淡定,這一點絕對可疑。
隻不過在他派人回林逸雲被伏擊的山道上勘察時,時機已經晚了,山道上已經是空無一人,根本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。
而林逸雲一行人,也确實是按照原定計劃往北關去了,随行人員中并沒有女子。
雖然沒有找到任何可供懷疑的證據,但元承昊還是覺得不對勁,所以派人回京城查看,試圖找到更多的細節疑點。
而今天送來的這封信上,就赫然列舉了一件奇怪的事。
那就是,原本應該在靖陽侯府的蘇府大小姐蘇錦,也不見了。
而且,據送飯的下人說,她失蹤的時間,應該和蘇遙失蹤的時間恰好一緻。
元承昊心裏本來就有個模糊的猜想,現在,那個曾經被他認爲是匪夷所思的念頭,現在被驗證成爲了事實。
既然被劫走的人不是蘇遙,那麽,他也沒有繼續追下去的必要了。
最後看了一眼夜涼使臣離開時卷起的煙塵,元承昊相信自己的直覺。
蘇遙,一定不在夜涼人的馬車裏,也不在北關,而是在京城的某個角落。
他們才剛離開不久,夜涼的馬車也停下了。
“國師大人,大燕人已經走了。”
雖然面具遮擋住了訝異的表情,但姬尚的聲音還是有了少許變化:“真的走了?”
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,姬尚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身後的馬車。
在那輛車裏,坐着他從大燕劫掠來的少女,隻不過這一路上疲于奔命,他還沒來得及去多和她相處一下。
疲于奔命……思緒最後停留在了這四個字上,姬尚的眸底陡然掠過了一抹震驚。
再次看向身後的馬車時,他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。
剛才還有一絲暖意,而現在,已經冰冷如數九寒天……
在邊關發生的這些事,蘇遙都一無所知,現在她還沉浸在那四個“丫鬟”帶來的憤怒中。
那幾個女人哪兒是丫鬟啊,她強烈懷疑,那些人根本就是從青樓裏拉來的吧!
哼,誰找來的就讓她們伺候誰去,反正她是看了就心煩。
但是……人都已經被她給打發走了,她怎麽還是覺得不爽呢?
蘇遙煩躁地站起來,在屋裏走了幾個圈子,但心裏的煩躁還是如影随形,根本就甩不掉。
她惱火地在桌子旁邊坐下,打算給自己倒杯茶消消心裏的火氣,但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到了蕭譽身上。
這個時候,樂白應該已經把那幾個妖妖娆娆的女人送到蕭譽那裏了吧。
那麽……他會是個什麽反應?
想到這一點的時候,蘇遙心裏的煩躁突然就上升了一個等級,簡直讓她坐立難安了。
腦海中的畫面不停地蹦出來,占據了主要部分的還是那四個打扮妖娆姿态魅惑的女人,而被她們簇擁在中間的蕭譽,卻不像平常那樣,态度清冷。
她腦海裏浮現出的蕭譽,是早上在浴池邊見到的那個樣子,臉色潮紅,目光亮得可怕。
蘇遙猛然站起身來,動作太猛,差點把桌子都給掀翻了。
而她手裏的茶壺,也翻倒在了桌子上,溫熱的茶水弄濕了大半桌布,但蘇遙壓根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這些,而是直接跑出了房間。
她終于明白自己爲什麽把人都送回去了,還那麽生氣了。
因爲,一想到那些女人現在可能正把蕭譽圍在中間,各種殷勤伺候,她就氣不打一處來。
說得确切一點兒,是妒火中燒。
她剛才竟沒有覺察出,自己那種焦躁的情緒,竟然是在吃醋,吃那幾個妖娆“丫鬟”的醋!
不親眼去看看,她今天是不會安心的。
蘇遙一路小跑來到了蕭譽的書房前,之前她已經問過劉伯了,這個時間,王爺都是在書房裏批閱從西關送來的軍情奏報的。
在書房門口停下了腳步,她深吸了一口氣,沒有立刻推門,而是把耳朵輕輕地貼了上去。
事實上,她根本不用把耳朵貼得那麽近,也能聽到動靜。
因爲,裏面的動靜實在是……太大了!
“爺,來吃個葡萄吧!”女人連聲音都妖娆了,像是蛇一樣扭着身子鑽進耳朵裏,讓身爲女人的蘇遙都覺得頭皮一麻。
聽着這個聲音,她已經迅速地腦補出了畫面,好像都能看見那女人拿着一顆葡萄,湊近了蕭譽的唇邊……
尼瑪,這都什麽天氣了,竟然還有葡萄這種水果的存在,真是個敗家子!
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,已經夠讓蘇遙生氣的了。
然而,更讓她憤怒地還在後面,因爲另外一個嬌裏嬌氣的聲音又響了下來:“爺,你好壞啊,隻吃姐姐剝的葡萄,不肯吃我的,要不,雀兒這樣來喂您吃,怎麽樣?”
蘇遙聽壁角聽得眼睛冒火,“這樣”來喂……這樣,到底是哪樣?
真是要被腦袋裏不停蹦出的畫面給搞瘋了,蘇遙再也忍無可忍,覺得自己再聽下去,一定會氣炸的。
所以,她深吸了一口氣,然後就用力踹開了房門。
“蕭譽,你這個色……”蘇遙爲他精心準備的詞兒還沒說出來,就突然停住了。
房間裏的場景如她所想,确實十分香豔。
四個女人都圍在書桌邊,衣服雖然算不上淩亂,但也是小露香肩,意态妖娆。
書桌上擺着各色的應季水果,其中一個女人手上正拿着一個咬了一半的梨,而另外一個正嘟着嘴,粉嫩櫻唇間,一顆深紫色的葡萄正含在中間。
看那女人的樣子,竟是要直接這麽喂到坐在中間的那個男人嘴裏。
被蘇遙這麽一吓,那女人立刻咕噜一聲,把整顆葡萄都吞了下去,差點噎得翻白眼。
看了那男人一眼,剛才還氣勢洶洶想來和渣男算賬的蘇遙,就這麽華麗麗地僵在了門口。
因爲,被這些莺莺燕燕圍在中間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蕭譽,而是辰墨……辰大神醫。
隻不過,這種在别的男人看來是享受的場景,對于辰墨來說,簡直就是折磨。
因爲他現在是被五花大綁綁在那座太師椅上的,手腳根本連一點兒動彈的餘地都沒有,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。
而且,他臉上還五顔六色的,仔細看看,都是被人強行喂食水果時留下的痕迹。
看到蘇遙突然出現,他那張飽受摧殘的臉上立刻現出了希望。
辰墨用力咽下了滿嘴的水果,然後可憐兮兮地看着蘇遙:“救救我吧……”
蘇遙難以置信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,很艱難才擠出一句話來:“你……怎麽會弄成這樣子?”
本來是飛來的豔福,可是他被人捆着,感覺怎麽都有點不對勁。
而其中一個女人已經乖巧地答道:“王妃娘娘,是王爺吩咐的,讓我們好好招呼他,我們也隻是照辦而已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蘇遙更困惑了,“我不是叫你們來招呼王爺的嗎?”
女人們臉上紛紛掠過驚恐的神情,看樣子不知道在蕭譽那裏碰了什麽樣的釘子,一個個都低下了頭。
蘇遙覺得,從她們嘴裏大概也問不出什麽了,還是去找蕭譽問個清楚來得直接。
見她有要走的意思,辰墨立刻哀号道:“喂,你先把我給解開了再說啊!”
可惜蘇遙這會兒滿心隻想着找到蕭譽,耳朵自動自發地把他的求救給過濾了。
看着蘇遙的背影消失在門口,辰墨眼底的絕望真是一波一波地襲來,一張英俊的臉都因爲垂頭喪氣的情緒,而變得蒼老了許多。
看到蘇遙走了,剛才還低眉順眼的四個女人又擡起頭來,甜笑着對他說:“爺,咱們繼續吧?”
繼續……辰墨看着桌子上還沒吃完的幾盤子水果,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頂。
早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,他壓根就不會摻合到這件事裏來。蕭譽,做兄弟做成這樣,也真是……讓他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