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他向自己的馬走過去,蘇遙抿了抿唇,雖然心裏還沒做好決定,但腳步已經本能地朝着他的方向邁了一步。
雖然隻是很小的一步,但看在林逸雲眼裏,還是變成了心痛。
就算他不懂感情不解風情,但他還是能本能地感覺到,蘇遙的心是傾向于蕭譽那邊的。
因爲自從他說出那三個字,并且轉身離開後,她的目光就始終追随着蕭譽的身影,再也沒有回頭看自己一眼。
還有,她本能地邁出的那一步,實際上已經說明了她的選擇。
現在蘇遙之所以還在猶豫,大概就是因爲自己吧。
林逸雲的目光黯淡了少許,覺得自己其實應該主動些了。
當初蘇遙需要他在身邊陪伴的時候,他沒有采取主動,所以錯過了一生的機會。
那麽現在,也是該主動放棄的時候了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,盡量讓臉上的笑容顯得真誠一些:“阿遙,他說得對,你還是應該回京城去的。”
聽到林逸雲的聲音,蘇遙陡然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。
對了,還有一個雲哥哥在等着她呢,她不能因爲蕭譽再傷了他的心。
反正不管怎樣,現在蕭譽已經黑了臉,她就算是追上去,可能……可能也沒辦法挽回什麽了,再說了,人在氣頭上是不好勸的。
這一頭已經是勸不好了,再讓她的雲哥哥傷心,似乎就太不應該了。
當然,還有一點原因,帶有了賭氣的成分。
那個男人也太驕傲了吧,一言不合轉身就走,以爲這樣會顯得很有個性嗎?
咬了咬嘴唇之後,蘇遙也裝出一副燦爛的笑臉轉過去:“我才不要,京城有什麽好玩的,就是擺臭臉的男人多一些罷了,咱們還是快點上路吧,我都餓了。”
看到她撒嬌的笑臉,林逸雲不得不承認,誘惑力很大。
隻要他現在點頭,就可以帶着她回北關去,帶她去看他看了無數次的湖水,在冬雪降臨時替她圍上披風。
這些場景,都是在這次出行前,他想過很多次的。
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,每次夢到她,他總是歡喜地從夢中醒來。
但是現在……蘇遙的臉在他的視線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,而林逸雲也漸漸明白過來,夢境和現實終究是有區别的。
他沒有那樣的能力,能把夢境變成現實。
那麽,夢這種虛幻的東西,在手裏握不住,也隻能放手。
林逸雲微微一笑,眉眼溫潤:“阿遙,不是我不想讓你去,隻是去北關的路還有很遠,帶着你會延誤行程,我還要分神照顧你,要是不能及時趕回邊關,就是違抗軍令了。”
說話的時候,他心口有種撕裂般的疼痛,但臉上卻依舊微笑着。
想來有些可笑,從前她被投入天牢裏時,他因爲不能違抗軍令所以無法趕回京城,隻能任由她在天牢裏受苦。
從那以後,他便發誓,将來不管發生什麽事,哪怕是因爲違抗軍令而砍頭,也要随時随地趕來她身邊。
隻是沒想到,現在他要找一個放手的借口,竟然說來說去,還是違抗軍令這四個字……
天意如此,果然是不能違抗的。
林逸雲替蘇遙解開了身上的铠甲,又把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。
不能在北關的城頭上替她裹上披風,那麽,就讓他現在放肆那麽一點兒,替自己圓一個夢境吧。
系好披風的帶子後,他終于還是沒忍住,擡手點了點她的鼻尖。
“我是不想帶你這個小累贅上路,到時候連累了我這麽多好兄弟,所以,你乖乖回京城去,下次我再回來看你。”
蘇遙看着他和煦微笑的臉,眼底突然有了點兒酸澀的感覺。
“雲哥哥,我……”
“好了,”林逸雲沒有讓她把話說出來,因爲他隻怕她再多說一字一句,他就沒有勇氣把她留在這裏了,“雲哥哥是真的要走了,因爲你,已經耽擱了大半天的工夫了。”
他收回手,不易察覺地在身邊緊握成拳。
馬兒們雖然還精力疲憊,但好歹已經能牽起來慢慢走了,林逸雲接過自己那匹馬的缰繩,和其餘将士們繼續向北走去。
蘇遙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,再次咬緊了嘴唇。
雲哥哥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,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。
他那麽好,配得上更好的姑娘,而不是她這麽一個不靠譜的粗野丫頭。
雖然知道林逸雲不會回頭,但蘇遙還是用力地揮着手,直到他們拐過了山路的岔口,被茂密的樹林擋住,再也看不清楚了。
再也看不見林逸雲了,手臂也已經揮得酸麻了,蘇遙才垂下了胳膊。
收拾了一下離别的心情後,她轉過身去,立刻就斯巴達了。
卧槽,不帶這麽玩兒的啊,林逸雲是走了沒錯,但是蕭譽那個家夥,怎麽這麽一會兒工夫就走得不見人影了啊?
剛才還隐隐酸澀的心情一掃而光,蘇遙現在心裏簡直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過,什麽崩潰的念頭都冒出來了。
其實這倆男人是商量好了的吧,一個走兩個也走,最後就把她丢在這荒山野地裏了?
早知道是這樣,她剛才就果斷地跟着林逸雲走了啊!
但是現在……怎麽破?林逸雲已經走遠了,蕭譽也不見了蹤影,而且他們都是騎馬的啊!難道要讓她靠着兩條腿步行去追?
尼瑪,這就是追到明天也追不上啊!
看着空蕩蕩的大路,蘇遙簡直是欲哭無淚了。
早知道今天會倒這麽大的黴,她早上就多吃倆包子了,現在可好,肚子餓扁,還沒有交通工具,身上的這件披風雖然厚實,但總是這麽站在野地裏吹風,遲早都會凍成冰棍的啊!
真是要瘋了,蘇遙揉了揉臉,仔細琢磨了一會兒之後,還是果斷地選擇了京城的方向。
至少京城離得近一點,雖然騎馬是騎了小半天兒才出來的,但走回去的話,也有個盼頭,大不了走上個一兩天呗。
北關就不同了,她就算是把這兩條腿走斷,也走不到哇!
憂愁地決定了方向之後,蘇遙歎了口氣,懶懶地提起了腳步。
走吧走吧,不就是走出一腳的水泡來麽,她……她扛得住!
然而,豪情壯志和事實情況根本就不是一碼事,才走了沒幾步,蘇遙就覺得又冷又餓,腳步也挪得越來越有氣無力。
蒼天呐,這大路上就不能來個人嗎,不管是騎馬還是坐車,能捎她一段就好啊!
早上吃的那點兒飯,早就因爲這一通折騰而消化光了,蘇遙耳邊現在除了呼呼的風聲,還有就是自己肚子的咕噜聲了。
不行了不行了,實在是走不動了。
蘇遙擡眼看到前面有棵大樹還算順眼,于是立刻就拖着腳步走過去,背靠着大樹坐下了。
有棵樹也比沒樹強,至少還能擋那麽一丢丢的風。
她怎麽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?剛才還有四個男人争着搶着要帶她走,元承昊和姬尚雖然都被她給打發走了,那也有林逸雲和蕭譽接班啊。
現在可好,别說是四個男人了,一個都沒了。
就算剩下辰墨那個蒙古大夫也好啊,總比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野地裏強。
蘇遙歎了口氣,把頭埋在了膝蓋中間,覺得自己真是越混越差勁了。
面前的落葉突然發出了悉悉率率的聲音,蘇遙有氣無力地擡起頭來,就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靴子。
剛才還垂頭喪氣的她,在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蕭譽時,立刻就來了力氣,一下子站了起來。
“你你你……”她氣得大吼大叫,“你還好意思回來?”
沒想到這個男人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然後“哦”了一聲,“那我走了。”
蘇遙接下來的話還沒發洩出來,就被他這麽輕描淡寫地給堵回去了。
而蕭譽也算是說到做到,這廂話音剛落,那邊轉身擡腳就走。
蘇遙這回可急了,他要是再跑了,她難道真的要靠自己的兩隻腳走回去嗎?那可就不是腳底長滿水泡的事兒了,說不準等走回京城,整個腳都沒了。
于是,身體的本能先于她做出了妥協,蘇遙已經抓住了蕭譽的披風。
“那個……等等成嗎?”她無可奈何地把自己的怒氣給壓了下去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點兒。
蕭譽倒是停下了腳步,但是沒有回頭。
尼瑪,這個混蛋男人,這會兒還拽起來了!
蘇遙沖着他的背影很是咬牙切齒了一陣,然後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,盡量柔和地開口說話:“這些問題……咱們先回去再說,成不?”
蕭譽還是沒有反應,像個雕像似的杵在前面。
看他就這麽站着,蘇遙是真的很想在他屁股上踹一腳。
踹一腳都不足以洩她心中之憤,要踹兩腳才行!
“那……你的馬呢?”蘇遙已經四周張望了一圈兒,愣是沒看見蕭譽剛才手裏牽着的馬。
嘿,這還真是奇怪了,這麽一會兒工夫,他就把馬給藏起來了?
“丢了。”蕭譽終于回過頭來,面不改色地丢出這兩個字來。
蘇遙愣了一下,然後立刻就跳了起來:“丢了?丢了你早說啊,你早說老娘怎麽還會對你低聲下氣!”
這男人真是太可恨了,睜眼說瞎話這種事也幹得出來!
她還就不信了,這荒山野嶺裏的,還能有偷馬賊這種神奇的存在?
根本就是這個男人不想讓她舒坦地回城吧!
“那要怎麽回去?”蘇遙現在已經不願意去想走回去這三個字了。
但蕭譽隻是聳了聳肩膀,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腳。
得,蘇遙算是認命了,走就走吧,他能走,她就也能!
倒要看看誰能抗得過誰,有種他就靠兩條腿走回京城去看看!
蘇遙剛想邁步,但蕭譽卻又把她給拉住了:“等等,還有件事沒解決。”
“什麽啊?”蘇遙茫然地瞪着眼睛,看着蕭譽突然傾身向前,開始解她的披風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