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如現在眼前的這個蕭譽,其實有可能并不是她認識的那個,而是被什麽鬼怪上了身,或者是吃錯藥了,才會一見面就來抱她。
雖然腦子裏轉過了不少奇怪的念頭,但蘇遙的手腳卻像是麻木了一樣,完全沒有動彈的可能。
因爲太過震驚的緣故,所以她沒有注意到,蕭譽的另外一隻手已經拔出了地上的劍,把末端那個還在不停掙紮的東西斬成了兩段。
被從中間剖成兩截之後,那個奇怪的東西還在地上蠕動了一會兒,最後才不動了。
直到蕭譽已經放開了她,并冷淡地後退了一步之後,蘇遙才從剛才的震驚中慢慢回過了神來。
說實在的,她一時間接受不了這麽大的轉變。
這男人,剛才還火急火燎地抱了她一把,力氣大得簡直把她的骨頭都要勒斷了。
僅僅是片刻之後,他就又擺出了這樣一副冷淡的樣子。
要不是他那張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好認,身上的氣息也和自己記憶中的别無二緻,蘇遙真要以爲自己今天遇見的是他老弟蕭睿了。
“蕭譽,你什麽意思?”蘇遙的心跳還沒有完全恢複正常,就惱羞成怒地沖他嚷道。
墨色長眉懷疑地挑了起來,蕭譽反問道:“你來這裏幹什麽?”
“要你管啊!”蘇遙這會兒正在氣頭上,所以想也沒想就嗆了他一句。
蕭譽眉心微攏,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,把她拉得離自己近了一點,壓低聲音道:“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。”
聽到他這麽拽的語氣,蘇遙嗤之以鼻:“這裏是蘇家,我姓蘇,我不該來,難道你還該來啊?”
話已經說出了口,她才想起現在的情況。
好像……大概……也許,她确實才是不該來的那個。
而蕭譽,是奉命徹查蘇家慘案的,出現在這裏也不奇怪。
但大話已經說出去了,蘇遙是打死也不會認輸的。
兩人對視了一會兒,誰都沒能拗得過誰。
就在這時,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了一個渾厚的聲音:“賢侄,都這麽晚了,你怎麽還在這裏?”
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,蕭譽的眉頭就擰緊了。
不過隻是一瞬間,他眉宇間就恢複了平靜,還是從前那個冷冷冰冰的樣子,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。
隻是,他的手卻不易察覺地扣住了蘇遙的手肘,同時自己向前走了半步,把她擋在了身後。
在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,蘇遙确定自己聽到了他低低的警告:“低頭。”
也對,她現在是有點……見不得人。
好在今天身上穿的是男版的夜行衣,頭發也綁成了男人的式樣,額前還有點兒碎發,低下頭應該也看不出什麽。
借着微弱的月光,她能看到蕭譽的下巴又動了一下,好像是說了句什麽,隻不過她沒聽清。
“啊?你說什麽?”蘇遙也同樣壓低聲音問道。
蕭譽既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地提高了一點聲音:“臉。”
“額……”蘇遙這才想起來,自己的臉上還蒙着黑色的蒙面巾。
咳咳,這簡直就是小偷的标配,有這麽個東西罩在臉上,是個人都能看出她不正常了。
趕緊伸手把蒙面的黑巾給扯了下來,蘇遙還小聲地嘀咕了一句:“眼睛還挺尖的!”
爲了完美地僞裝自己,她之前特意選了一條大的黑布,能把她的小臉遮得就剩下兩隻眼睛。
剛才的光線也不是很好,蕭譽那貨竟然還能憑眼睛認出來她,視力真是夠好的。
聽到了她的嘀咕,蕭譽的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了一下,很快又收了回去。
面對着走過來的中年男人時,他的表情又恢複了之前的冷酷。
随着那男人的靠近,蘇遙盡量把頭壓低了一些,隻是透過額前的碎發,悄悄看着黑夜中走來的人影。
她本來隻是随便看看而已,但沒想到這一看,腦子裏的某根弦卻像是突然被撥動了一樣,讓她突然有了種似曾相識的感覺。
可是,這走過來的明明是個體态臃腫的大叔啊,她認識這麽個人麽?
蘇遙已經不知不覺地擡起了頭,盡量瞪大眼睛,想要看清楚這個觸動了某種記憶畫面的人影。
她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,蕭譽已經在暗夜中揚聲開口:“福王叔這麽晚了,也來這裏散步?”
這既是個問句,也是對于剛才福王的問題的回答。
福王哈哈大笑,幾乎是在他笑出聲的瞬間,一朵雲彩飄過來,讓原本就不明亮的月光變得更黯淡了些。
蘇遙突然睜大了眼睛,現在這個畫面,和記憶中某個暮色四合的下午,簡直是一模一樣!
卧槽,她終于想起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人了!
那不就是在皇宮裏,和皇後有貓膩的那個中年男人嗎?
等等,等等,蕭譽剛才說了什麽……福王叔?
那就是說,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,就是福王了?
尼瑪,之前在皇宮的宴會上,也見過這個老男人,她怎麽就沒能認出來呢?
因爲太過震驚了,所以蘇遙完全忘記了自己要低頭掩飾的事兒,就這麽直愣愣地瞪着他看了。
福王笑得差不多了,眼睛卻突然一眯,目光直射站在蕭譽身後的蘇遙。
蘇遙察覺了自己的失态,但這種時候,要是再突兀地低下頭,就擺明了是心虛的表現了。
所以,既然已經路出馬腳了,所以她索性就硬着頭皮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了,隻是略微低垂了一下眼睫毛,收斂了剛才好奇的目光而已。
她的這個反應,雖然沒有露出更多的破綻,但已經引起了福王的好奇心。
“賢侄身後的這位是?”福王表面上看上去樂呵呵的,但眸底卻不易察覺地掠過了一絲警惕。
蕭譽眨眨眼睛,聲音輕描淡寫:“一個小厮而已。”
福王笑了笑:“正好,本王的小厮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,這晚上露水重,本王上了年紀,腿腳有些不好了,讓他扶本王回去休息,賢侄應該不會介意的吧?”
蘇遙在心中暗罵了幾句死胖子,懷疑了就直接說呗,還這麽拐彎抹角的,果然皇族裏都沒有什麽好鳥!
聽了他的要求後,蕭譽半晌沒有做聲。
蘇遙一時沒忍住,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來作爲警告。
這貨要是敢把她賣了,她一定會恨他一輩子的!
蕭譽感覺到了胳膊上傳來的同感,很明顯,幾天沒見,這小丫頭的脾氣還見長了。
“小厮笨手笨腳,要是把福王叔摔着了,我可擔待不起。”
要是一般人,說了這種話之後,肯定接下來都會來一句“不如我親自來扶”之類的話,畢竟福王也是他的長輩,扶一下也不算是個事兒。
蘇遙心中一喜,蕭譽要是去扶福王走了,她就可以繼續在這裏研究屍體了。
說實在的,剛才她還沒能顧得上好好看那條奇怪的“舌頭”。
說不定,破解這件案子的線索就藏在那具詭異的屍體上呢!
顯然,福王和蘇遙的想法也是差不多的,因爲他已經打算好了順坡下驢,伸出手來打算讓蕭譽去攙扶了。
但讓福王和蘇遙雙雙崩潰的是,蕭譽這厮壓根就沒有要動彈的意思,别說是手了,他連腳步都沒挪動一絲兒。
所以,福王伸在半空的手,就尴尬地停在了那兒。
蕭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直到福王臉上都快挂不住,要發飙了的時候,他才淡淡開口:“來人,用軟轎送福王叔回去。”
立刻就有人應了一聲,蘇遙能聽出,那聲音是樂白的。
這小子剛才也不知道是藏在哪兒的,這會兒突然就冒了出來,一臉殷勤。
想到了之前的事,蘇遙覺得,剛才還蕭譽在一起,後來又先走開了的那個,一定就是樂白了。
他們主仆倆半夜三更的來這裏幹什麽?總覺得有貓膩。
樂白的辦事效率真的挺值得稱贊的,不過片刻的工夫,就真的叫來了兩個擡着軟轎的小厮,一陣風似的把福王給撮上了軟轎。
福王剛才被蕭譽晾了個夠嗆,這會兒氣還沒有消,在臨走的時候還瞪着蕭譽,意有所指地說道:“好,本王今天真的是見識到了,你手下的小厮還都這麽藏龍卧虎!”
雖然這措詞都是誇獎的意思,但從他嘴裏說出來,那語氣也就和威脅差不多了。
蕭譽隻是淡淡一笑:“王叔過獎。”
福王氣得哼哧哼哧的,還想再說些什麽,但樂白已經識趣地命令小厮起轎,把福王送出了院子。
回頭看了他們倆一眼之後,樂白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。
“王爺,王妃,你們繼續,小的這回一定會在外面看好,不讓别人再進來打擾的,你們……”他狡黠地眨眨眼睛,“你們一定要盡興啊!”
話音剛落,他已經一縱身,消失在了濃重的夜色中,讓蘇遙想罵他也沒機會了。
“臭小子,敢開老娘的玩笑了!”蘇遙不甘心地跺了跺腳。
還說什麽盡興不盡興的話,不知道的人聽見了,還以爲她和蕭譽有什麽不正常的關系呢!再說了,就算她腦子抽了要和那個混球有什麽關系,也不至于挑這麽個地方啊,不用拾掇都能拍鬼片了!
算了,先辦正事要緊!
蘇遙蹲下身子,想要從地上找到那被切成兩段的“舌頭”。
找是很容易找到,但仔細一看,她就差點反胃吐了。
那玩意兒是鮮紅的沒錯,但仔細一看,材質和舌頭壓根就不一樣,就好像是很多條細細的紅線糾纏在一起組成的一樣,估計讓有密集恐懼人的人看了都想咬舌自盡。
而且,就在蘇遙瞪着它的時候,那玩意兒還非常危險地蠕動了一下。
蘇遙腳一軟,竟然就坐在了地上。卧槽,真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惡心的東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