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遙站在晉王府門口,看着那輛據說是專門派來接她的破車,頓時覺得這個世界滿滿的都是惡意。
尼瑪那還能算是馬車麽?
沒錯,前面是有匹拉車的馬,可是後面那車算是怎麽回事兒?
沒有車頂也就罷了,可是誰能告訴她,四面的車壁也都沒了,隻剩下車架子了是怎麽回事?
這玩意兒與其說是馬車,倒不如說是囚車了,從造型上來說非常相似。
旁邊的太監還在火上澆油:“今兒宮裏有宴席,馬車都被派去接達官貴人了,這還是皇後娘娘格外體恤,說是一定要找輛馬車送蘇二小姐回去,才能弄來的。”
蘇遙真想呵呵他一臉,說這麽假的話不覺得别扭嗎?
還什麽格外體恤,皇後壓根就是想修理她,所以才弄了這玩意兒來的吧。
她要是坐在這上面,還不像是犯人遊街似的?
這還沒坐上去,已經吸引了不少人圍觀了,納悶這晉王府裏是不是有什麽要被押送的犯人了。
小青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,跟那太監争辯起來:“這大冷天的,我們家小姐怎麽能坐這種車?”
車廂車篷都沒有,冷風呼呼的吹,這樣坐一路回去,還不得被凍透了?
那個太監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:“有車坐就不錯了,還挑肥揀瘦的,”然後,他又把猥瑣的臉轉向了蘇遙,“二小姐,請吧。”
小青氣得要命,走上前去指着車架上纏着的鐵鏈和鐐铐:“那這是怎麽回事,你拿我們家小姐當犯人啊!”
沒錯,那車子不光破,還有這麽個配置,看上去更像是囚車了。
或者說,這輛破車就是不知道從哪裏趕過來的囚車吧。
太監冷笑了一聲:“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,胡說什麽呢,這是皇後娘娘怕二小姐在車子上坐不穩,所以才預備了這些東西,免得二小姐掉下車去。”
蘇遙眯起了眼睛,覺得這位皇後娘娘真是設想周到啊!
這壓根就是要給她個下馬威,讓她像囚犯似的裝車遊街,還要用鐵鏈鐐铐鎖上,存心就是要折辱她。
而且,那太監還好死不死地補充了一句:“你還是快點兒上車吧,這開鎖的鑰匙皇後娘娘已經派人送去蘇府了,要是咱們去晚了,人走了,你可就要在這車上過夜了。”
得,這話裏的意思很明顯,上車上鎖容易,想開鎖就沒那麽容易了。
蘇遙毫不懷疑,以皇後對自己的仇視程度,一定會讓自己被鐐铐鎖着在這破車上過夜的。
看着太監那張油光水滑,連根胡須都不長的臉,蘇遙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癢癢。
要是直接就這麽打一拳,可能也能出點氣,就是感覺上不太爽而已。
而且,無緣無故打人的話,在道理上就先站不住腳了,會落人話柄的。
蘇遙眼珠一轉,心裏已經有了主意。
面對着這個咄咄逼人的太監,她愣是一點兒生氣的樣子都沒露出來,反而勾起嘴角輕輕一笑。
雖然太監算不上真正的男人,看到美人也沒什麽反應,但對于這麽個燦爛的笑容,還是有點兒沒法抗拒的,臉上的表情立刻就沒那麽僵了,還差點兒回了個笑容。
蘇遙眨眨眼睛,覺得自己是真練出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了,面對着這麽一個猥瑣太監,都能露出燦爛的微笑了。
“這位公公,車子那麽高,我上不去啊,”蘇遙半真半假地抱怨道,“所以……你能不能扶我一把?”
太監眼底閃過一抹猶疑,但很快就消失了。
不管怎麽看,蘇遙都是個手無四兩力的小丫頭,外表上單純無害,完全沒有任何的危險性。
所以,在皇宮裏當差多年的太監,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性。
還不就是一毛都沒紮全的小丫頭片子嗎,囚車和鐐铐都準備好了,這麽多五大三粗的侍衛還等在這兒,還能讓她給跑了嗎?
哼,要是她敢玩兒什麽花樣的話,他就讓這些侍衛像老鷹抓小雞似的,把她給捆到車上去遊街!敢得罪皇後娘娘,就是這樣的下場!
不就是扶她上去嗎,哼哼,小事兒!
太監捋一捋袖子,臉上裝出虛假的笑來:“二小姐,請!”
蘇遙撇撇嘴,忍住惡心的感覺,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。
然而,到了車前,她卻又停下了腳步。
太監明擺着不高興了:“你還想怎麽樣?”
蘇遙故意做了個邁步的動作,然後無奈地嘟起嘴巴:“我今天穿的是裙子,這馬車這麽高,怎麽能邁得上去?”
太監一下子就急了:“你這是什麽意思,難不成還要咱家給你趴下當凳子?”
“那當然不會,”蘇遙立刻打消了他的疑慮,“我的意思是,要不你先上去,從上面拉我一把?我好歹是個女孩子,步子邁太大了不好看,萬一把裙子給撕破了可怎麽好?”
那太監聽着這話好像也在理,但還是冷哼了一聲:“咱家就再信你一次,你要是敢玩花樣,就别怪咱家辣手無情!”
蘇遙忍不住在心裏作了一回嘔,連辣手無情這種話都說出來了,你以爲你是李莫愁啊!
那太監已經先上了馬車,然後伸出手來拉蘇遙。
這回,蘇遙倒是沒耍什麽花樣,讓他把自己給拉了上去。
她的分量不算沉,不過那太監在宮裏也是不幹粗活的那種,哪裏有什麽力氣,好不容易把蘇遙拉上了車,自己已經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氣,還往後踉跄了一下,差點摔倒。
太監想要抓住旁邊的車架穩住身子,目光卻不經意間掠過了蘇遙的臉,非常意外地看到她嘴角竟然噙了一抹狡詐的笑容。
這笑容,實在是太狡詐了,和剛才這小姑娘天真爛漫的樣子完全不一樣。
太監愣了一下,還沒回過神來,腳下就被人使了絆子。
這太監本來就身體素質不行,剛才拉了蘇遙上來時就沒站穩,這會兒被人結結實實地絆了一下,立刻就四腳朝天摔在了那輛空架子車上。
那車子上可是什麽都沒鋪沒墊的,太監這一下子摔得四仰八叉,屁股摔得生疼。
“你……我說你……”太監龇牙咧嘴地,想要掙紮起來,無奈身子笨重,人又笨拙,掙了兩下愣是沒爬起來。
這可在那些侍衛面前丢了個大臉,本來當侍衛的,就挺看不起這些宮裏的閹人的,隻不過平常辦事還得受他們轄制,時不早晚還會被他們告個狀,所以心裏的怨言多了去了。
現在看到這太監摔了個四仰八叉,活像個蓋子被翻過來的烏龜似的,那些侍衛立刻就毫不客氣地笑了。
太監摔了一下,本來肉體上就受到了創傷,這會兒在精神上也被嘲笑了,一張臉立刻憋得通紅。
而這一切,都是面前的這個小娘兒們造成的!
那太監惡狠狠地瞪着蘇遙,恨不得能把這個臭丫頭生吞活剝了。
然而,他是沒有把這想法付諸行動的機會了,因爲蘇遙已經迅速地扯過了一旁的鐵鏈和鐐铐,咔嚓一聲給他鎖上了。
直到冰冷的鐵鏈繞上了脖子,那太監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呢。
“蘇遙,你……”
用鐵鏈把這個無恥的太監鎖了個結結實實之後,蘇遙才得意地拍拍手,轉身跳下了馬車。
“你幹什麽,快把咱家給松開!”太監這會兒還沒弄清楚情況,隻是尖着嗓子大叫。
蘇遙臉上的微笑,這會兒是發自内心的燦爛。
哼,這個臭太監,敢狐假虎威地欺負到她頭上來了,真是打着燈籠上茅廁——找死!
把他鎖在這兒喝西北風,那還是輕的,要是照着蘇遙前世裏的脾氣身手,一定把這家夥的手腳都給打折了!
“哎呦,那我可沒辦法,你剛才自個兒說了,這鑰匙……皇後會派人送到蘇府的。”蘇遙眨眨眼睛,笑得格外狡黠。
太監一時語塞,沒了反駁的話。
他剛才那麽說,純屬是爲了忽悠蘇遙的,皇後娘娘怎麽可能派人去送鑰匙呢,她特意要折辱蘇遙,預備好這套馬車之後,就把這鐐铐的鑰匙給……給扔了哇!
那……這要怎麽解開?太監都欲哭無淚了。
這個倒黴的差事,怎麽就輪到他頭上來了。
難不成,他要被綁在這輛破車上,一路遊街回皇宮去?
要是皇後娘娘知道他事兒沒辦成,還被人家給弄成這樣了,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啊!
那太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,吓得都要哆嗦了。
“不過嘛,”蘇遙卻又慢悠悠地開了口,“倒是還能有個辦法,讓你從這上頭下來。”
那個太監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,要不是身上有鐵鏈拴着,他都恨不得能爬到蘇遙腳底下去哀求了。
“你說……您說,什麽辦法?”
蘇遙勾勾嘴角,覺得太監果然是沒種的東西,不過是被捆在車上了,這就變節了,把稱呼都從“你”換成“您”了,真是一點兒骨氣都沒有。
不過,估計這太監聽了她所謂的“辦法”之後,就沒有這股子高興勁了。
她眨眨眼睛,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全副武裝的侍衛:“沒有鑰匙不要緊,拿刀把這鏈子給劈開不就得了?”
蘇遙用腳尖碰了碰太監身上的鐵鏈,秀氣的眉毛挑了挑:“瞧這鐵鏈子都生鏽了,砍起來想必也不會太難,是不是?”
聽到她的“辦法”之後,太監呆了呆,臉色變得比剛才還要白。
這……這怎麽能砍啊?蘇遙剛才把鐵鏈子綁得那麽緊,太監的後背都是緊緊貼在車架子上的,也就脖子還稍微有點兒活動的餘地。
這要是一刀劈下去,他還不得見血啊?
這麽回去是送死,劈開鏈子也是送死,左右都是個死啊!
太監結結巴巴地說:“這……這怎麽砍,會會會……會死人的。”
蘇遙是一點兒也不介意,笑得比剛才還要狡詐:“不砍拉倒,那就快走呗,免得趕不上你那位皇後娘娘派人給你送的鑰匙了!”說着,她已經輕盈轉身,輕巧地跳下了馬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