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實在的,蘇遙第一眼還真沒看出來,這就是她住了幾個月的晉王府。
因爲府門兩邊的院牆上,都被貼滿了大字報。
而且,那大字報的字迹和措詞……看上去都眼熟得要命。
雖然蘇遙隻是在昨天早上看了一眼而已,但那些字已經像是刻在了她的腦海裏一樣,清楚得完全不會産生任何歧義。
不光是晉王府門口這樣,事實上,蘇遙目力所及的街道和小巷,到處都貼滿了這樣的東西。
所以,放眼這麽一看,到處都是“休書”這兩個大字。
蘇遙不得不說,容玥這一招是挺狠的。
她這麽一折騰,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晉王要休妻了。
看着那些鋪天蓋地的休書,蘇遙忍不住磨了磨牙。
容玥那隻心機白兔,果然不是那麽好糊弄過去的,就算有蕭睿暫時頂上了,還是沒能把她哄個七葷八素的。
瞧,現在人家沒閑着,一邊談情說愛,一邊使出手段逼宮來了。
都怪蕭譽那個家夥,出了這樣的下策,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!
想想也是,容玥對他幾乎是瘋狂一樣的癡迷,怎麽可能輕易放手?不親自完成婚禮,估計容玥是不會放心的。
看到蘇遙略顯僵硬的臉色,如意笑得就更猖狂了。
桃紅柳綠這時候得了她的眼色,也一唱一和地開了口:“我要是她啊,被夫君寫了休書,早就沒臉在這裏賴下去了,收拾包袱滾蛋才是。”
“就是啊,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,都被休了,還硬是賴着不走,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晉王妃呢!”
小青看到這滿大街貼的休書,氣得眼睛都紅了:“你們不要胡說,王爺對小姐好得很,怎麽會寫休書,這一定……一定是别人僞造的!”
她才剛說完,臉上就挨了如意一個耳光。
如意的動作快如脫兔,而蘇遙正好有點神情恍惚,竟沒能及時反應過來,眼睜睜地看着小青被打了一巴掌。
那一巴掌,如意可是下足了力氣,把從前對蘇遙的憤恨都傾瀉出來了。
如意的指甲本來就留得長,而且還修得很尖利,這一巴掌扇下去,小青的臉頰上立刻多了幾道血痕。
等蘇遙反應過來的時候,隻來得及抓住了如意的手腕用力一折,如意立刻就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來。
眼看着小青在自己面前受傷,蘇遙這回是真的火了,所以下手的時候毫不客氣,差點扭斷了如意的手腕。
桃紅和柳綠也跟着嚎叫起來:“殺人啦,快來人救命啊!”
蘇遙眼睛眯起,隻恨自己沒有前世那麽大的力氣,要不然如意的手腕早就被折斷了,估計連嚎叫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這種女人,一定要給她一點教訓才行。
既然力氣太小沒法弄斷對方那隻行兇的手,蘇遙眼角冷光一閃,另外一隻手已經摸上了藏在袖子裏的匕首。
既然折不斷,那就砍斷好了!
從前是她對一再挑釁的如意太寬容了,所以才會讓小青被弄傷了臉。
不管在這個時代的身份如何,臉對于女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。
看着小青臉頰一側深深的血痕,蘇遙就覺得心頭火大,恨不得立刻就把如意那隻行兇作惡的爪子給剁下來喂狗。
敢欺負她的朋友,真是不想活了!
然而,蘇遙才剛把匕首抽出來,手臂就被人用力扭住了。
她回頭一看,就看到了一個眼生的侍衛,至少她從沒見過。
那人的力氣很大,而且毫不客氣,蘇遙隻覺得手腕一痛,匕首就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。
她不得不放開了如意,惱火地想要一拳打過去,但手腕也被人在中途截獲了。
“放肆!”蘇遙忍無可忍地出聲道。
看這人是侍衛的打扮,但衣着裝束又不像是晉王府的侍衛,不知道是從哪裏跑出來的鬼,竟然敢這麽無禮地對待她。
晉王府守門的侍衛當然也看不下去了,沒等蘇遙吩咐就抽出了長劍指着那個陌生侍衛:“放開王妃!”
這時候,一個輕俏的聲音響了起來:“王妃,她現在還算是哪門子的王妃啊?”
這樣的聲音,又是這樣的語氣,隻能是屬于容玥那隻心機白兔的。
果然,這隻心機白兔吸取了教訓,現在每次都是趁着蕭家兄弟倆不在的時候來找她。
蘇遙嘴角微勾,挑起一個輕蔑的笑容。
靠,容玥以爲蕭譽不在這裏,自己就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人了麽?她是吃多了吧!
而府裏的劉伯,也已經聽到了動靜趕了過來,蕭笙拉着他的手在前面跑,顯然,是這小家夥把劉伯給叫來的。
“金陵郡主,”劉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,“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,竟然勞動郡主帶侍衛來這裏,隻是,老奴要提醒郡主一件事,在晉王府裏,是沒人能對王妃不敬的。”
劉伯這麽說,就是表明了自己和整個晉王府的立場。
雖然他隻是個管家,容玥要來這裏,他沒有下逐客令的權力。
但是,要是容玥想對蘇遙做什麽不利的事的話,那他和王府的侍衛是不會袖手旁觀的。
劉伯這麽說了,也是希望容玥不要在這裏繼續鬧下去,見好就收就得了。
要是真的鬧出什麽大亂子來,将來恐怕不好收拾。
劉伯的這一番話雖然說得不卑不亢,但在看到了道路兩邊貼滿的休書時,心裏還是有點亂的。
他是這府裏伺候的老人了,就算是很多事情王爺不明說,但他也能大概知道個來龍去脈。
容玥郡主要嫁過來的事,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的了,隻不過王爺一直都沒表态而已。
可是現在,牆上到處都貼滿了那張所謂的休書,偏偏他家王爺還不在府裏,連樂白都帶出去了,楚王殿下也不知道去了哪裏,可以說府裏一個能主事的人都沒有。
一想到王妃平日裏的倔強脾氣,劉伯心裏就犯起了難。
萬一他家王妃沒能抗住金陵郡主的挑釁,一氣之下跑了怎麽辦?到時候等王爺回來了,他該怎麽向王爺交待才好。
還有那位小青姑娘,誰都知道她是王妃身邊最寵愛的侍女,現在可好,清秀的臉蛋上挂了彩,一看傷得就不輕。
動手的人偏偏又是楚王殿下的侍妾,劉伯雖然是晉王府的管家,但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長,去管楚王那邊的事,所以……真是各種爲難啊。
想到這裏,劉伯勉強笑了笑:“郡主,王爺這會兒正好不在府裏,要不您改日再來?老奴一定會告訴王爺,您今天來過這裏的。”
他這麽說,已經是變相地下了逐客令了,隻盼着這位郡主能明白這意思,就這麽走了算了。
有劉伯這個擋箭牌在前面頂着,蘇遙倒樂得清閑了。
隻是,容玥今天是有備而來,怎麽會被劉伯說了幾句,就輕易地铩羽而歸呢?
她粉潤的嘴唇彎了彎,露出一個頗爲天真的笑容來:“劉伯是譽哥哥身邊的老人了,也就等于是我的長輩,您說的話玥兒當然沒有不聽的道理,隻是……您剛才說的那句話,我有點兒不明白。”
見容玥的态度還挺誠懇的,劉伯過早地把心放下了,幾乎是本能地開口問道:“哪句啊?”
容玥微微一笑:“就是您剛才說的,在這座晉王府裏,是沒人能對晉王妃不敬的。”
聽着這話題又扯到了王妃身上,劉伯一頭霧水:“這……這句話有什麽……什麽不對的啊……”
看到劉伯果然踏入了自己的陷阱,容玥眼底閃過一抹亮光。
她那副奸詐的樣子,蘇遙一看就知道沒好事。
隻可惜劉伯和小青是一個屬性的,老實過頭了,就這麽順着容玥的語言陷阱跳下去了。
用腳趾頭想蘇遙也知道,容玥絕對沒安好心。
“确實,在這兒冒犯晉王妃實在是于理不合,隻是……這晉王府已經沒有晉王妃了,又何來冒犯這一說呢?”
劉伯沒想到容玥說出這麽一句驚人的話來,立刻就被吓到了,都有點結巴了:“這……這是……什麽意思?”
容玥輕輕一擡手,動作優雅至極。
“您瞧,這大街小巷,都貼滿了晉王殿下的休書,這休書都遞到手裏了,您說,她還算不算是晉王妃呢?”
劉伯一時間啞然,其實不用容玥刻意展示,這休書貼得鋪天蓋地的,想裝成看不見都不可能。
劉伯确實是個老實人,被這麽一問就說不出話來了。
确實,在大燕朝,女人的地位是非常低的,一旦被夫家遞了休書,就可以算作是棄婦了。
場面一時間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,最後還是蕭笙清脆的童聲打破了寂靜:“晉王叔叔才不會休妻呢,根本就是你僞造的!”
被一個小孩子這樣當面反駁,容玥眼底掠過一抹不悅之色,但很快就壓下去了。
“小弟弟,話不要說得太滿,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,休書到底是不是你那位晉王叔叔寫的了。”容玥從寬大的袖子裏掏出一張紙來,輕飄飄地送到了蕭笙面前。
那張紙,實在是有點兒眼熟。
隻不過上回蘇遙看到它的時候,它還躺在地上,被自己踩得四分五裂了。
沒想到容玥竟然有這樣的好興緻,把這麽一張破紙也給拼起來了,這小三做的,也真是盡心盡力了,簡直是爲了逼宮不遺餘力啊!
看着一個這麽勤勉的小三,蘇遙簡直都覺得有點兒慚愧了。
她這個大老婆做的,似乎也太高枕無憂了點兒,真是太不勤懇了。
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,容玥手上的那張紙,和貼滿了牆的休書是一模一樣的,上面寫的内容,确确實實是要休了蘇遙的意思。
就連劉伯,現在也說不出來什麽了。
他就算是心裏再偏向蘇遙,也沒辦法和那些根深蒂固的禮教觀念相對抗。
然而,一直沒說話的蕭笙卻突然有了動作。他一把搶過容玥手上的休書,直接就塞進了嘴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