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太陽的高度來判斷,這個時候最多是早上八九點鍾。
蘇遙還沒來得及踏上王府門前的台階,大門就吱呀一聲被打開了,從裏面走出了個人來。
這不看還好,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。
她還沒打算先去找這隻心機白兔算賬呢,容玥就主動出現在她面前了。
容玥的突然出現,是夠讓人憋氣的,但更讓蘇遙生氣的,則是她出現的這個時間和地點。
昨晚容玥還和蕭譽在别的地方密會,今兒個一大早就從晉王府裏面出來了。
對,關鍵就是,她是從裏面出來的。
難不成,容玥昨兒個晚上是在晉王府裏面過夜的?
蘇遙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,身側的手也握緊成了拳頭。
敢情她在密室裏和姬尚對峙周旋的時候,這小三就已經登堂入室了,真是有夠潇灑的啊!
她正擡頭死死瞪着容玥,這時候,裏面卻又走出來了個人。
如果說,在這裏看見容玥已經能讓蘇遙怒氣爆棚的話,那麽蕭譽的出現,無異于是把蘇遙的理智給轟炸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隻不過這會兒,蘇遙内心在狂轟濫炸,但臉上卻像是僵住了似的,連一絲兒肌肉都動彈不得。
她還沒發作,容玥倒搶先開了口。
“瞧,這不是蘇姑娘嘛,”容玥的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,隻不過這笑容不是對這蘇遙發出的,而是側頭對着蕭譽笑的,“譽哥哥,我就說她不會有事的吧。”
說話就說話呗,容玥偏偏還要走過去挽住了蕭譽的胳膊,兩個人站在王府門前的姿态,就像是一對恩愛夫妻似的。
蘇遙又一次被這隻心機白兔刷新了三觀,做小三能做到這份上,不管是論臉皮還是論心智,都算得上是小三中的戰鬥機了。
不過,容玥的舉動并不能讓她寒心。
真正讓她感到心窩子裏拔涼拔涼的,還是蕭譽現在的表現。
平常,他雖然在自己面前表現的略微暧昧了點兒,但在其他女人面前,好歹還是知道保持距離的。
但是這一回,他竟然像是個雕塑似的,任由容玥就這麽挽着了。
蘇遙覺得,自己的眼睛這會兒八成都能噴出火來了。
她終于忍不住了,蹬蹬瞪地走上了台階,直接就把容玥的手從蕭譽的肘彎裏給抽了出來。
蘇遙知道容玥的脾性,在男人面前一貫是要裝柔弱被欺負的,所以沒用多大力氣就辦成了這件事。
她的力氣是沒用大,但容玥的臨場發揮卻十分高明,一下子就踉跄到了一邊,額角磕在了門邊的柱子上,立刻就紅了一片。
蘇遙壓根就沒有對她表示同情的想法,而是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:“還沒到過年,你急着磕什麽頭啊!”
按理說,這句話應該是陰陽怪氣地說出來,但蘇遙卻隻說了一半,就走了調。
因爲她又一次被豬隊友給賣了,而蕭譽還沒有身爲豬隊友的覺悟,直接就沖着容玥走過去了,認真地查看着她額角上的紅痕。
“玥兒,你沒事吧?”他的聲音說不上溫柔,但也并不生硬。
容玥微微擡眸,含羞帶怯地笑了笑,好像是覺得在府門口就表現得這麽親密,有點不好意思似的。
這一幕情形落在蘇遙眼裏,簡直就像是點燃炸藥包的導火索一樣,把她殘存的一點兒還算是理智的東西徹底給剿滅了。
看着那兩個人“郎情妾意”地對視,蘇遙都不記得風度這兩個字是怎麽寫的了。
她勉強歪了歪嘴角,挑釁般地揚起了下巴:“怎麽,是不是又要我道歉啊?”
這樣的情況又不是第一次發生了,上回也有容玥故意摔倒來陷害她的事,那個時候,爲了蕭譽要讓她道歉的事,她還狠狠地發了一通脾氣,最後以吐了他一身而告終。
這會兒,蘇遙隻恨自己沒在來的路上買一籠包子吃,以至于這會兒就算是想吐他一身,也是有心無力。
說話的時候,她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樣,一直釘在蕭譽臉上。
然而不知道爲什麽,她總是覺得,他今天的臉有點陌生,好像完全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人。
男人變了心,都是這個樣子的嗎?
前兩天還在柔情蜜意地說照顧她一輩子,現在就完全把她當成空氣一般,視作陌路。
“這倒不必。”他沉聲開口,說話的時候,甚至連一點目光都吝于施予。
确切的說,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停留在容玥額角的紅痕上,關切備至。
他說了不用道歉,但蘇遙卻沒有一丁點兒心寬的意思,心裏的怒氣反而越燒越旺了。
“是你說的不用道歉啊!”她憤憤地丢下一句,終于記起了自己回來的目的,于是上前拉住了蕭譽的衣袖,“我有話要對你說,你跟我來!”
不管怎麽樣,就算是發脾氣算舊賬,也不能在容玥的面前。
不蒸饅頭還要争口氣呢,不管怎麽樣,她都不能讓容玥這隻心機白兔看了笑話。
然而容玥這隻心機兔也不是好惹的,立刻就反手拉住了蕭譽的另外一邊衣袖,撒嬌般地晃了晃:“譽哥哥,你不是說,要送我回去的嗎?現在路上人這麽少,人家一個人走,會害怕的。”
左一口“譽哥哥”,右一口“人家”的,真是讓蘇遙惡心夠了。
要是在從前,她是不會用粗魯的方式和容玥争吵的。
隻不過現在,她的理智已經離家出走,三觀也碎成一片片的了,所以并不介意做個潑婦。
“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,”蘇遙覺得,自己沒立刻爆粗口已經是個奇迹了,“他是我的夫君,你要找人送找你自個兒的男人去,這街上兩條腿的男人這麽多,你随便撿一個也行。”
蘇遙覺得,自己就差明目張膽地來一句,别打我男人的主意了!
但容玥卻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,而且完全沒有要把蘇遙放在眼裏的意思,隻是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蕭譽。
“譽哥哥,你送不送我嘛?”
叔可忍嬸不可忍,蕭譽那個渣男看上去倒還是一副挺受用的樣子,但蘇遙已經忍不住要爆發了:“送你妹啊,自己沒腿不能走回去啊!”
然而這一次,容玥還沒說話,蕭譽就已經出聲打斷道:“蘇遙,不許對郡主這麽沒禮貌!”
看着他那張維護心切的臉,蘇遙簡直都要呵呵了。
什麽時候,容玥成了尊貴的郡主,而她成了被呼喝來去的奴婢了?
她抿了抿唇,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:“就憑我是晉王妃,見了面沒讓她下跪見禮就已經是夠寬容的了。”
這句話,還是從前在晉王那所謂的“葬禮”上時,他自己說的。
那個時候,面對皇後的強權,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麽一番話來替她開脫,那麽現在……
然而,現實狠狠地潑了她一通冷水。
容玥已經格格嬌笑起來:“差點忘了,你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吧?”
在容玥丢了一個眼色之後,蕭譽就像是服從指揮的機器人似的,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張紙來,送到了蘇遙面前。
旁邊有那個心機白兔幸災樂禍的注視,所以蘇遙一點兒都不想伸手接過那張紙來。
但是身體的本能卻背叛了她,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辦,手已經自動自發地伸了出去,把蕭譽手裏的那張紙接了過來。
而且,那個男人還好死不死地補充了一句:“這個,其實早就應該給你了。”
偌大的白紙上,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“休書”這兩個大字。
蘇遙一目十行地把紙上的幾行小字掃了一遍,雖然心裏有點亂,沒能記清楚具體的字句,但大概的意思已經了解了。
無非是說當初的婚約是父母之命,皇帝下的旨意促成的,并非出自本心,所以現在修書一封,就算是徹底了結了彼此之間的婚事了。
蘇遙把手裏的休書揉成一團,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道:“蕭譽,你憑什麽休我?”
尼瑪,這世道真是翻了天了,她還沒找這個渣男算賬,他竟然敢惡人先告狀,先弄了一封休書給她。
而且,休書還是當着小三的面給她的!
這年頭,渣男和小三都這麽猖狂了麽?
蕭譽的目光非常淡漠,就像是平常對待無關緊要的人一樣:“七出之條,你幾乎樣樣都犯了,本王不把這些白紙黑字地寫上,已經是給你留情面了,蘇遙,你就不要再無理取鬧了。”
雖然知道這個時候大吵大鬧很丢面兒,但蘇遙這會兒已經克制不住自己了。
“蕭譽,你不久前還說過,就算我眼睛瞎了,也要照顧我一輩子的!”
用這種話來威脅男人,實在是下下策。
但蘇遙畢竟是個沒有多少戀愛經驗的人,而且這會兒已經被氣得口不擇言了,所以就憑着自己的一腔怒火來發作了。
好在,聽到她這麽說的時候,蕭譽臉上的表情明顯震動了一下,平靜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痕。
然而,蘇遙還沒來得及欣慰,接下來發生的事,就又給了她當頭一棒。
“本王這樣說過嗎?”短暫的沉默後,他就又輕松地補充了一句,“本王不記得了。”
聽到他這麽說,容玥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,眼角都快有皺紋了。
蘇遙這一口氣才剛被噎回去,就聽到這個無良的男人再度開了口:“更何況,你現在不是沒瞎麽?”
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徹底激怒了,蘇遙都快要把嘴唇給咬出血來了。
好不容易把胸口憋着的一口氣硬吞下去之後,她擡起腳來,狠狠地在蕭譽腳上跺了一下。
這一下她用盡全力,務必要把這貨的腳趾頭給跺腫才罷休,要是能踩斷了骨頭就更好了。
不知道這貨是理虧心虛,還是有點呆滞,反正他沒躲,就這麽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,倒抽了一口冷氣。隻是跺了這麽一腳還不解氣,蘇遙壓低了嗓門吼道:“不,老娘根本就是瞎了,而且還瞎了好幾個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