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認,不能認啊!
看皇帝現在的架勢,簡直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樣子,萬一蕭譽真的承認了,那不就落到任人宰割的份上了?
要不是因爲地道這頭沒有出口,蘇遙早就沖出去了。
在黑暗中,她能聽得到,容玥的呼吸也亂了,很明顯也是在緊張。
這個心機女,平時百寶出盡,哄得周圍人暈頭轉向的,沒想到她身上有一件事倒是真的,和她嘴裏說的一樣。
那就是,她對蕭譽的感情八成是真的。
這麽一想,蘇遙竟平白多了種自豪的感覺。
本來就是這樣的嘛,無人問津的白菜誰肯要?被豬搶着去拱的白菜,那才是好白菜。
隻不過,容玥這頭豬是甭想拱到蕭譽那顆大白菜了,因爲那白菜上已經打了蘇遙的标簽。
哼,種在她菜園子裏的白菜,别說是拱了,容玥就算是想看一眼,也要經過她的同意才行!
把自己的主權想了個清楚之後,蘇遙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上面的争論上來。
現在證據都指向了對蕭譽不利的方向,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去應對?
要是今天他真的被連累了,蘇遙發誓,一定要把周渠那個王八蛋胖揍一頓才行!
不,最好打斷他的腿,讓他還妄想着當什麽禁衛軍,見鬼去吧!
而在武英殿上,蕭譽并沒有說話,隻是直直地站着,目光淡漠,就好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無關似的。
雖然他一言不發,但有心人還是能通過敏銳的觀察看到,他的嘴角微微有點上揚的弧度,仿佛是噙着一抹嘲諷的微笑。
皇帝當然也看到了他的這種表情,心裏很是不舒服。
但是當務之急,還是速戰速決讓他認了罪才行。
不,就算是這個兒子不認罪,他也要立刻蓋棺定論!
眼睛微微一眯,皇帝沉聲開了口:“三皇子收受賄賂營私舞弊,将這樣一個蠢材也能塞進禁衛軍裏來,簡直是罔顧江山社稷的安危,理應……”
隻不過,他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預備好的判決,就有個人急匆匆地走進了武英殿。
如雷的腳步聲在蘇遙頭頂響過,一聽就知道是個重量級的哥們。
這哥們不光有分量,聲音也像是洪鍾似的,十分渾厚響亮。
“禁衛軍統領王乾,參見皇上!”
原來這哥們就是蕭譽說的禁衛軍統領啊,蘇遙立刻在腦海裏勾勒出了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形象,同時一顆心也放下了一半。
蕭譽不是那種會無的放矢的人,既然他說請王乾來問個明白,就一定留有後招。
而且,王乾這名字,這聲音,一聽就像是個坦蕩蕩的漢子,八成是個忠臣,不會和那些奸詐如蕭俊福王一路的人同流合污吧?
皇帝遲遲沒有搭腔,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從天而降的一員猛将給震撼到了,所以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倒是福王那老小子搶占先機,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的調調:“王乾,你不在校場上訓練手下,跑到這裏來幹什麽?”
王乾也是個一根筋的主兒,雖然聽到了福王的問話,但壓根連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,隻是沖着禦座拱手道:“皇上,臣是來說明真相的。”
這麽一來,連皇帝也不能坐視不管了,隻好問道:“什麽真相?”
就算皇帝有心要挫挫蕭譽的風頭,但王乾的話,他卻是不能忽視的。
畢竟,這偌大皇宮的安危,還是要靠王乾來保護。
王乾雖然性子直了些倔了些,但這也是他的優點,至少能保證他是中心護主的,絕對不會輕易被别人拉攏收買。
所以,就算是皇帝,這會兒也不能阻止王乾說話作證了。
“啓禀皇上,今天晉王殿下送了個人到臣的禁衛軍中……”
王乾這一句話還沒說完,皇帝已經不耐煩地揮了揮手:“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,而且正在審理此案,王卿家要是沒有别的話可說的話,就……”
很明顯,皇帝現在巴不得趕緊把王乾給打發走。
但是王乾卻直挺挺地跪在那裏,洪亮的嗓門一下子就把皇帝疲憊的話語給蓋過去了:“皇上,請聽臣說完,晉王送那個人來禁衛軍,是要微臣給他安排個刷馬桶的活計。”
這“刷馬桶”三個字一說出來,在場的人都驚愕地擡起頭來看着王乾。
王乾非常坦然地任由他們看着,一臉問心無愧。
“曆來禁衛軍裏的馬桶,都是招雜役來刷的,不巧上個月,做這活計的雜役病了兩個,所以有好多馬桶來不及刷,臣偶然和晉王殿下談起這件事,他便說幫臣找個人來幫忙,今天果然送來了。”
皇帝這回是真的被震撼到了,半天沒能說出話來。
他不說話,王乾卻還有話要說,隻不過在蘇遙聽來,已經很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了。
“皇上如果不信的話,臣這裏關于禁衛軍的人手都有登記造冊,這一份是雜役的冊子,請皇上過目。”
他雙手把名冊呈上,由姚公公放到了皇帝面前。
皇帝瞪着那本冊子,愣是沒有要去翻開看看的意思。
因爲他知道王乾是不會說謊的,他這麽說,那麽一定就是這樣了。眼看皇帝的表情有所松動,蕭銘這回是真的急了:“不可能,丞相夫人爲了把侄子弄進禁衛軍,可是花了三萬兩雪花銀,那天在場的人都是清清楚楚聽到的看到的,怎麽可能花三萬兩銀子送他去禁衛軍刷馬
桶?”
蕭譽淡漠地看了他一眼:“一個願打一個願挨。”
蕭銘差點被他一句話給噎死,吭了半天都沒想出來反駁的話。
聽到這裏,蘇遙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了。
雖然她已經及時地捂住了嘴,但還是發出了一點輕微的聲音。
蕭譽耳廓一動,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了地面。
如果他沒記錯的話,這裏貌似是有條密道的?可是,蘇遙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王府裏好好休息嗎,怎麽會跑到這裏來?
可是,剛才那一聲女子的輕笑,明明就是她的聲音……
事實擺在眼前,皇帝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。
偏偏在這個時候,那個不識趣的周渠還要湊上去,跪在禦座下連連磕頭道:“皇上,求您老人家開個恩,小人實在不想刷馬桶,那些馬桶又髒又臭,邊上都積起來一堆的……”
他的話沒說完,就被姚公公打了個嘴巴:“混賬東西,在皇上面前,怎麽能說這些?”
皇帝眼看在這一方是讨不到什麽好處了,于是便轉向了蘇恩宏:“蘇卿家,你怎麽說?”
蘇恩宏現在會怎麽說,所有人都是再清楚不過了。
現在晉王明擺着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下,蘇恩宏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,就擺脫不了行賄的罪名了。
于是蘇恩宏斂衣下跪:“啓禀皇上,一切誠如晉王所說,臣的這個女婿不成器,所以臣和夫人商量着,想……想磨練一下他……的意志力。”
蘇恩宏也算是巧舌如簧了,這麽冠冕堂皇的話都能說得出來,真不愧是在官場上混了許多年的老狐狸。
場面一時間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,皇帝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句結束的話,把這件事就此了結了。
但是,看到蕭譽淡漠中微帶嘲諷的神情,皇帝又有點不甘心,于是一直在猶豫。
聽到這裏,蘇遙已經愉快地松了口氣,徹底放心了。
她在黑暗中轉身,摸索着往密道的入口走去。
如果武英殿的事情了結了的話,那皇後很快就要回來了,蘇遙可不想和那個剛剛功虧一篑的老女人碰個正着。
而且,事情結束後,蕭譽應該很快就會回府去。
蘇遙可不想被他給抓個現行,到時候他再神經病發作,把她在王府裏關上個十天半個月的,她可受不了。
所以,她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悄悄溜回晉王府去,做到一個神不知鬼不覺。
反正辰墨那家夥是不會主動招供的,這樣一來,隻要她也不說,蕭譽就不會知道她今天跑到皇宮裏來了一趟。
容玥卻在身後叫住了她:“等等,你去哪裏?”
蘇遙壓根連回答她的心情都沒有,去哪裏也比呆在這裏好,現在不走,難道還等着皇後帶人把她扣留在這兒嗎?真是開玩笑!
容玥剛才一直都在爲蕭譽擔心,所以沒有想到這個問題。
現在看蘇遙要跑,她怎麽能放過這個抓住她的機會?
從前蘇遙被好好地保護在晉王府裏,她根本就沒有機會靠近,現在蘇遙自己送上門來了,容玥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做點什麽,可就浪費了這上天賜予的大好機會了。
所以,她三步并作兩步地跳下了台階,伸手就來抓蘇遙的肩膀。
蘇遙因爲視力的緣故,跑的跌跌撞撞的有點慢,所以很容易就被她抓住了衣服。
她想也沒想就回身一拂袖子,藏在衣袖暗囊中的藥粉立刻灑出,正中容玥面門。
剛才還兇狠無比的容玥,一下子就蔫吧了,身子軟軟地靠在牆壁上,慢慢向下滑去。
蘇遙趕緊把衣服從她手裏拽出來,然後就往地道的出口跑去。
然而,她剛拉開入口處的活闆門,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眼前一閃。
緊接着,一個尖銳的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:“鬼啊!”
聽這聲音有點耳熟,好像是皇後的那個寶貝女兒樂珊公主。
蘇遙覺得自己還真是夠倒黴的,剛和她表姐在地道裏來了一場追逐戰,一出來就又碰上了這個難纏的表妹。
不過也好,有個人知道容玥的下落,總好過讓那隻心機白兔被困在地道裏。
“那什麽,你表姐在密道裏,快找個人去拉她出來吧。”蘇遙匆匆交待了這一句,低頭就要從樂珊公主身邊走過去。
樂珊公主剛才是冷不丁地被她吓了一跳,這會兒突然反應過來了:“站住,你是那個蘇……蘇……”
沒等這位忘性大的公主叫出自己的名字,蘇遙就又是一個揮手,直接用藥粉把樂珊公主也給放倒了。
沒辦法,隻能讓這表姐妹倆多睡會兒了,反正樂珊公主已經聽到了自己剛才的話,待會兒醒來之後,肯定會把容玥救出來的,所以完全不用擔心那隻心機白兔的安危問題。
接連放倒了倆姑娘之後,蘇遙隐約還看到門邊有個人影。隻不過她就這麽順利地走了出去,沒有受到任何阻撓,大概,那隻是個被吓傻了的宮女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