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覺得她的表現有點反常,但蕭譽把這歸咎于是她醉酒的緣故,所以沒有多想,很快就離開了。
親手關上房門後,蘇遙剛轉回身,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。
她脫力般地靠在門闆上,心裏像是纏了一團亂麻似的,根本就找不出個頭緒。
真是要瘋了,當初被她刺傷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?
全世界的人都告訴她,她刺傷的是晉王蕭譽,而且她還因爲這件事賠上了婚姻,糊裏糊塗地做了這個沖喜的王妃。
但是現在誰又能告訴她,爲什麽這個傷疤會在楚王蕭睿身上也出現?
總不會是在同一時刻,還有另外一個女人拿發簪刺傷了蕭睿吧,發生這種事的概率低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。
蘇遙把手插到頭發裏用力地撓了撓,覺得自己的腦子簡直都要爆炸了。
尼瑪,他們的娘當初爲什麽要生一對雙胞胎兄弟呢,難道不知道這會讓人很困擾嗎?
她曾經親眼見過那個受了重傷躺在床上的人,所以晉王和楚王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,那麽問題來了,剛才離開她房間的,究竟是哪一個?
究竟是弟弟冒充了哥哥,還是哥哥冒充了弟弟?
蘇遙覺得自己的思維已經走進了個迷宮裏,還特麽的是沒有出口的那種!
她又不能把死掉的那個從地底下挖出來問個清楚,到底要怎麽樣,才能弄清楚這兄弟倆誰是誰啊?
她正在懊惱,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卻提醒了她。
對啊,如果能檢查一下那個“晉王”的屍體,看看心口附近有沒有傷疤,至少就能确定,被她刺傷的人和眼前的這個“楚王”是不是一個人了。
如果她沒記錯的話,晉王的寝陵現在還沒有被封上。
和其他的皇族成員一樣,男人死後都是要和夫人合葬的,所以在她挂掉之前,寝陵是不會封上的。
那就是……有機會?
蘇遙正在盤算這個計劃的可行性,卻有人在外面敲起了門。
不會是那個家夥去而複返了吧?
蘇遙定了定神,才拉開了門。
門外站的人是劉伯,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沒見過的太監。
之所以知道是太監,是因爲蘇遙還沒見過有幾個年過四十的男人還沒長胡子的,那種陰柔的氣息簡直在十裏外都能感覺得出來。
“王妃,這位是從宮裏來的姚公公。”劉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。
蘇遙向來對太監這種生物沒有什麽好感,當然,這種印象的養成也要歸咎于皇後身邊的那個太監劉安。
就在她用審視的目光看着這位姚公公時,後者卻突然咧嘴一笑。
從剛才的面無表情到笑容滿面,幾乎隻是一眨眼的工夫,這表情變化的太過迅速,讓蘇遙不自覺地頭皮一麻。
“原來這位就是晉王妃啊,早就風聞王妃娘娘姿容絕色,今天老奴一見,果然是名不虛傳,名不虛傳啊!”姚公公一邊說着,一邊還翹起了标志性的蘭花指。
被他那尖細的嗓子一誇,蘇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姿容絕色?她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穿衣鏡中的自己,頓時覺得這位姚公公,是個睜眼說瞎話的主兒。
她可是剛被從水裏撈上來不久,一頭長發還滴答着水,從這個角度看上去,和貞子姐姐有一拼。
反正都是頭發蓋住了大半張臉的主兒,她就不明白了,這姚公公難道還生了透視眼,能穿過厚厚的頭發看清楚她的長相?
隻不過是說了一句話的工夫,蘇遙已經判定,這個姚公公是個拍馬屁的好手。
但是這馬屁拍得實在太假,蘇遙就納悶了,什麽樣的主子能受得了這種奴才。
她才剛想到這裏,姚公公就已經不打自招了:“今兒個是皇上他老人家派奴才來的。”
皇帝老兒?蘇遙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起來了,皇帝派人來找她,要出什麽幺蛾子?
“什麽事?”她簡短地問了一句。
還真别說,這姚公公的涵養工夫就比那個劉安要好得多,怪不得能伺候皇帝。
她都這麽冷淡了,但姚公公愣是能從臉上笑出一朵花兒來,還要多燦爛就有多燦爛,真是醉了。
“沒什麽,隻是皇上今天得了空閑,想和自己家人喝喝茶聊聊天,所以召集了皇子皇女們進宮,您是晉王妃,也是皇上的兒媳婦,所以當然不能少了您了。”
喝茶……上次赴過皇後的約之後,蘇遙就對喝茶這個詞産生了抗拒心理,總覺得沒有什麽好事兒。
她正想找個理由來拒絕,但姚公公已經搶先開了口:“不光如此,幾位皇子還沒過門的正妃也都去了,您可是咱們大燕的頭一位皇子妃,更是得去了。”
他說的倒是事實,幾位皇子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,全都是二十來歲。
不過因爲太子還沒定下的緣故,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晚婚了。
雖然各自都有名義上的未婚妻,但正經的婚期卻是一拖再拖。
畢竟,娶個合适的好老婆,對他們争奪太子之位也有幫助。
但那些重臣家的女兒,卻又搖擺不定,誰都想嫁給未來的太子,所以這幾個皇子的婚事就這麽拖了下來。
要不是晉王出了事要沖喜,大燕在未來幾年内,可能都還沒有一位正經的皇子妃。
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蘇遙就算是想找理由拒絕也不行了。
畢竟是皇帝下旨傳召,她壓根兒就沒有拒絕的資格。
不過,既然是所有的皇子皇女沾親帶故的都去,那……
蘇遙的眼珠轉了轉:“那楚王殿下也要去了?”
這回是劉伯在旁邊回答了:“啓禀王妃,王爺已經接了傳召進宮去了,在姚公公來之前就動身了。”
“這麽快?”蘇遙瞪大了眼睛。
那家夥明明才從她房裏離開沒多久,竟然跑得這麽快,難道是不想和她一起去皇宮?
還有一點也很奇怪,皇帝傳召還要派兩個不同的人來,難道是男女有别,要分開傳召?
蘇遙直覺地認爲,這裏面一定有古怪。
不過既然沒法推掉,她也隻能硬着頭皮上了。
“好,”蘇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,“等我換個衣服啊。”
就算她再怎麽不修邊幅,也不能就這麽一副打扮進宮啊,扮演女鬼都不用化妝了。
劉伯辦事果然周到,知道她不會梳那些複雜的發髻,忙把連同小青在内的幾個侍女給叫來了,讓她們伺候蘇遙梳洗打扮。
小青很久沒有見到蘇遙了,這會兒見了她平安地站在這裏,都快高興瘋了。
聽她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之後,蘇遙才知道,她剛回府的第一天,小青就想來伺候的,但卻被王爺給攔住了。
不止如此,王爺還給晉王府裏立了新規矩,她們這些下人沒得到允許,不準随便往上房來。
所以,今天要不是劉伯允許她們進來了,小青現在還見不到蘇遙。
蘇遙越聽越是惱火,那個霸道的男人手伸得也太長了吧,都管到她身邊的人來了,真是可惡!
一個當小叔子的人,好意思來管大嫂房裏的事嗎?
她是因爲慣性思維,所以才這麽想的。
然而轉念一想,卻又有了種細思恐極的感覺。
要是她今天看見的那個傷疤就是自己造成的,那他到底是誰還沒個準兒呢!
想到這裏,她堅定了自己的決心,一定要盡快查清楚這件事,不能這麽糊裏糊塗地任人蒙騙了。
那兄弟兩人,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!
無論如何,她也要想辦法去晉王的寝陵一趟,檢查一下她那位名義上的夫君,屍體上到底有沒有那個傷疤。
她還沒盤算出個具體的計劃來,小青她們已經把她給打扮好了。
蘇遙無意中瞥了一眼鏡子,差點被吓住了。
有必要……打扮得那麽隆重嗎?
剛才她專注于想心事,都沒感覺到頭上的分量,現在才郁悶地發覺,脖子都快要被那些首飾給壓彎了。
光是珊瑚發钗就插了六支在腦後,像是個開屏的孔雀似的。
還有,額頭上需要弄這麽華麗的花钿嗎?眼角的胭脂需要點那麽濃嗎?嘴唇需要畫得那麽小巧嗎?
蘇遙森森地覺得,現在她的扮相,其實更适合裝鬼,還是那種美豔女鬼。
她正想把發钗扯下來幾支,卻被小青按住了手。
“小姐,不能摘下來。”小青的表情非常認真。
蘇遙的臉都快成苦瓜了:“你不會是要我頂着這麽個腦袋去皇宮吧?”
小青卻是一副很有理由的樣子:“我們都聽劉伯說了,這回不光是小姐,其他的皇子皇女未來王妃們都要去,小姐要是不打扮的漂亮點,怎麽豔壓群芳呢?”
蘇遙差點吐血,還豔壓群芳,就這麽走一路,估計先壓斷的是脖子。
她握住小青的手,鄭重其事地告訴她:“我是去喝茶的,不是去選美。”
小青卻振振有詞:“都一樣。”
說了半天,蘇遙也沒說過小青,再加上還有其他幾個侍女幫手。
所以,被推出房門的時候,她就是剛才那麽一副打扮,看得劉伯和姚公公都直了眼,不知道是被驚豔到了,還是結結實實地吓到了。
他們的表情非常微妙地介于這兩者之間,比較難以分辨。
隻可惜小青她們低估了蘇遙能折騰的城府,她前腳才剛上馬車,立刻就把額頭中間的花钿給摳下來了。
那些沉甸甸的發钗也被她拿下來塞在了座位底下,象征性地留了一支點綴。
至于臉上的妝,她是不敢亂擦了,要是擦不好,可能比現在更驚悚。把能去掉的都去掉之後,蘇遙才長舒了一口氣,覺得舒服多了,可以有精力去面對皇宮裏的那一群幺蛾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