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指導員教她們的談判要點,越是表現的輕松随意,越是會帶給對方壓力。當然,這是在己方占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。
剛才皇後一反常态的舉動,讓蘇遙覺得,現在自己就是占了絕對優勢。
到底是什麽東西,對皇後有這麽大的吸引力?
蘇遙一時間浮想聯翩,甚至連晉王府的地底下是不是埋了個寶藏這種事都想了一下。
反正,能确定的是皇後現在不想要她的命,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大費周折,讓容玥來向自己示好了。
看着蘇遙吊兒郎當的樣子,皇後都快氣得七竅生煙了,因爲眼前的情況和她設想中的完全不一樣!
在皇後的想象中,應該是蘇遙來求她幫忙才對,現在怎麽好像是反過來了?
礙于面子,皇後并不想這麽快就說出來自己的條件,容玥也是這樣想的。
所以,這姑侄倆非常一緻地沉默了。
見她們倆這麽愛面子,蘇遙索性拍拍屁股站起來:“不說算了!”
容玥也不知道姑媽是什麽意思,不敢代替她亂做決定,所以沒吱聲。
皇後這回是徹底忍不住了,站起身來厲聲喝道:“蘇遙,你不要太過分!”
蘇遙就差笑出聲來了,還真是一家人啊,姑侄倆說話的語氣和用詞幾乎一模一樣,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們倆是一丘之貉似的。
她現在心情不好,不介意拿這兩個女人開涮。
于是,蘇遙用手捂住胸口,做出一副悔恨的表情來:“是啊,我不能這麽過分,把您的好心當成驢肝肺,其實,您什麽條件都沒有,就是發了善心,想要幫林将軍的,對不對?”
“……”皇後張了張嘴,愣是什麽也沒說出來,隻是把自己氣得幹瞪眼。
這要讓她怎麽說,說是吧,面子上是圓滿了,但是自己虧本,說不是吧,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。
看到皇後被氣得脖子都粗了,蘇遙覺得,自己的心情好像是好了那麽一丁點兒。
她皮笑肉不笑地扯開嘴角:“這麽大的事兒,您可能還需要考慮考慮,要不等您考慮好了,再來找我吧。”
說完,蘇遙就打算離開這個憋氣的皇宮。
見她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,皇後終于還是沒沉住氣給說了出來:“本宮要晉王傳給你的兵法,隻要你把它交出來,本宮就可以幫你保住林逸雲的命。”
“兵法?”蘇遙的腳步停了下來,心裏确實有點兒小詫異。
她猜了半天也沒猜到皇後想要什麽,還以爲是自己的腦子不頂用了,沒想到皇後要的,壓根就是個子虛烏有的東西。
要不是皇後現在提起來,蘇遙都快要忘記有這麽一回事了。
這都要怪那個渣男,要不是他信口開河,她怎麽會惹上這種麻煩。
不過,是麻煩還是機會,就看她怎麽利用了。
要是利用的好的話,說不定還能趁機把林逸雲給撈出來。
蘇遙的眼珠轉了轉,愣是沒有回頭,邁開步子就走了,留下皇後在身後幹瞪眼,卻又沒什麽辦法。
那兵法不是個物件,也不是本書,據說是晉王臨終前口述傳給蘇遙的。
要是蘇遙不願意吐口,這世上沒人會知道晉王的兵法裏到底都有些什麽。
所以,皇後就算是再生氣,現在也不能拿蘇遙怎麽樣。
蘇遙也正是拿準了她的這種心理,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。
果然,一直到她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皇後的寝宮,也沒人敢來攔她。
看着外面豔陽高照的風光,蘇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皇後的寝宮雖然華麗,但總有中陰氣森森的感覺,聽說皇帝冷落皇後很久了,大概女人寂寞久了,連屋子裏都會有種怪異的氣氛,讓人覺得不舒服。
皇後和容玥想要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兵法,是真的讓她有點意外,不過也松了一口氣。
這好辦啊,反正大家都認定了,世上就她一個人知道那個兵法的内容,那不就等于是,她想怎麽胡謅就怎麽胡謅嘛。
前世裏她也是背過幾篇孫子兵法的,把它們寫出來,再随便寫點兒什麽湊數,估計糊弄一下皇後她們還是綽綽有餘的。
還有就是,皇後的要求倒提醒了她一件事。
蘇遙覺得自己已經大概猜到林逸雲倒黴的原因了,顯然,朝中有人把目光瞄準了兵權。
但是兵權這東西,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,哪怕是皇親國戚,要是沒有些軍功打底,也甭想沾兵權的邊兒。
想立功,那也不容易,得有仗打才行。
但軍中一個蘿蔔一個坑,有了林逸雲和晉王這帝國雙驕,守住了兩個戰事最頻發的邊關,從他們手裏搶仗打,難度豈止是一個高就能形容的。
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,晉王挂了,林逸雲也離挂不遠了,蘇遙覺得,她簡直都看見大把的好機會冒上來了。
比如她自己,就莫名其妙地打了場勝仗,立了一功。
這朝廷,眼看着就要不太平了。
而那個人,也是那群利欲熏心的人中的一員嗎?
一想到那個妖孽渣男,蘇遙剛剛明朗一點兒的心情就又陰沉了下來。
不能想他,不能想他,她現在應該多想想怎麽把林逸雲撈出來才對!
搓了搓自己的臉,蘇遙打起精神正要回去,卻差點迎面撞上個人。
“夫人!”看見了她,元承昊驚喜地叫了一聲。
蘇遙恨不得能捂住他的嘴,又怕被其他宮人看見了造出更多的謠言來,隻能壓低了聲音罵道:“夫你個頭啊,不亂叫會死嗎?”
元承昊頗爲委屈地嘟起了嘴,眼睛也眨巴得像是小狗一樣可憐,和那天在車上的表現一模一樣。
要是換了别的女人,就算不被他的美色所迷惑,也要被激發出天生的母性來了。
隻可惜,蘇遙現在免疫力超群。
“一大把年紀了,還賣什麽萌,真可恥!”留下這麽句評語後,蘇遙就昂首闊步地在前面走了。
元承昊站在原地愣了愣神,然後竟然笑了。
還是第一次,有女人對他做出這種評價,稀罕,真是稀罕。
含笑看了一眼蘇遙的背影,元承昊也跟着追了上去。
他還沒想好該說什麽,蘇遙卻轉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:“喂,你有空沒?”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,她迅速地抛出了自己的提議,“陪我喝酒去,就去你上回的那個地方,哪裏的酒感覺還不錯。”
元承昊差點又愣住了,不過經過了蘇遙三番五次的轟炸後,他也已經習慣了這姑娘跳脫的思維了。
仔細想想,還挺有意思的,帶個姑娘去喝花酒,還是百裏挑一的漂亮姑娘,估計全京城的男人都會嫉妒死他吧。
他的一雙桃花眼都笑得彎了起來,腳步也輕快了許多。
果然,當他和蘇遙走進青樓的時候,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,所有人都直了眼。
元承昊的老相好甯甯姑娘正想上來招呼,一眼看到了旁邊的蘇遙,臉色就變了。
她可沒忘記,那天在包廂裏,就是這個看上去年齡不大的小丫頭拿利器頂着自己的喉嚨,惡狠狠地逼問自己侯爺的來曆的。
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,甯甯姑娘立刻花容失色,猶豫着不敢上前。
今天有蘇遙在,元承昊也不打算讓别人作陪了,于是揮揮手,放過了吓得瑟瑟發抖的甯甯姑娘。
隻要有銀子,老鸨對于做什麽生意,完全是無所謂的态度。
更何況像是靖陽侯這樣的貴客,她根本招惹不起,不管人家想怎麽樣,她都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。
在衆人或豔羨或好奇的目光注視下,他們去了位于頂樓的雅座。
上好的美酒擺了上來,在替蘇遙斟滿酒杯後,元承昊并沒有立刻把酒杯推過去,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:“你不是讨厭喝酒嗎?”
蘇遙紅唇微揚,毫不猶豫地伸手從他手中奪過酒杯。
酒杯是用上好的白玉雕成的,但是她的手指卻比白玉的質地還要細膩光潔,讓人移不開目光。
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後,蘇遙潇灑地一轉手腕,把杯底亮給他看。
“我是很讨厭喝酒,但是聽人說,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有效。”說着,她已經拿過酒壺,替自己又滿上了一杯。
見她喝酒喝得這麽急,元承昊不由得揚起了眉毛:“你不怕喝醉?”
他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掃了一下,顯然在這句話後面,還有其他的意思。
蘇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:“我相信你。”
她舉起酒杯在他的杯子邊沿碰了一下,然後就送到了自己唇邊,閉上眼睛享受着醇香的酒液。
表面上看來,她是閉着眼睛的。
而實際上,她悄悄把眼睛睜開了一線,把元承昊陡然凝結的表情盡收眼底。
酒氣從胃裏向上湧去,在她的臉頰上熏蒸出了酡紅的色澤。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蘇遙清澈的眼睛也染上了醉意,眸底似有流光宛轉。
她放下酒杯,眼睛定定地看着元承昊:“你之前說過的話,還算數嗎?”
元承昊略微有點困惑,遲疑着問出口來:“你說的是?”
蘇遙嫣紅的唇畔微微上揚,眼眸卻似醉非醉地垂下了少許:“你說過,會娶我。”
元承昊隻覺得心口一熱,不知道是因爲酒的作用,還是因爲她剛才的那句話。
“當然……”他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,但才隻說了兩個字就被她打斷了。
蘇遙擡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住他,眼裏似乎有少許水光閃動:“我一生中最大的願望,就是讓雲哥哥送我出嫁,上次沒有這樣的機會,以後……大概也沒有了吧。”她低低地笑了一聲,把杯子裏最後的幾滴酒倒入口中,便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