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在元承昊的幫助下,月底的最後一天,他們已經來到了京城高大的城門前。
當然,元承昊的辦法實在有點殘忍。
一路上,他們就沒停下來過,每隔兩個時辰就換一批馬,日夜兼程。
不知道他們給駿馬吃了什麽藥物,能讓它們激發出最大的潛能,在兩個時辰裏幾乎保持着勻速,但停下來之後,它們大部分都會口吐白沫地躺倒在地,有時候嘴邊噴出的甚至是血沫。
在這樣劇烈的體力透支後,就算是有馬能幸運的活下來,八成也廢了。
不知道元承昊是之前就準備好了,還是臨時安排的,總之,看在能及時趕回來救林逸雲的分上,蘇遙就不打算在心裏過多的抨擊他了。
回來的這一路雖然比去北關的時候還要快,但蘇遙卻沒怎麽被折騰,因爲那輛馬車實在是有夠寬敞舒服,和現代的房車幾乎也沒什麽差别了。
而且在路上,元承昊甚至抽空帶她去拜訪了一個名醫,把手腕上的傷也徹底養好了。
雖然元承昊把她照顧的很是妥帖,但蘇遙在心理上仍然和他很疏遠。
大概是因爲他的變态行徑已經深入人心了吧,所以這段日子以來,不管他表現的多君子多紳士,她都沒法再用正常的眼光看他了。
有元承昊在身旁,他們很順利地進了京城,并且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皇宮外面。
蘇遙利落地跳下馬車,舒展了一下筋骨。
馬車裏就算是再舒服,終究是個封閉的空間,住久了人總會覺得渾身都别扭。
“那麽,祝你好運。”元承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帶着他一貫的玩世不恭的語氣。
蘇遙好奇地回過頭去:“你不和我一起進去嗎?”
他千裏迢迢趕到北關,好像就是爲了告訴她林逸雲要被處斬的消息的。
所以,她理所當然的以爲,元承昊也是想救林逸雲的。
但是看現在這個架勢,他好像是要讓她一個人進去?
這個世界的男人真特麽的靠不住,有一個抓她去沖鋒陷陣的楚王還不夠,眼前的元承昊又要讓她獨自一人去闖皇宮,真當她是無敵女金剛麽?
去就去,誰怕誰啊,不就是皇帝老兒嘛,她一點都不怕!
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打氣後,蘇遙潇灑地沖元承昊揮手拜拜,然後就擡頭挺胸地走進了皇宮。
現在是正午時分,皇帝肯定不會在武英殿了,不知道這會兒去了那個妃子的宮裏吃午飯。
蘇遙抓住幾個宮女問了,卻一點結果也沒問出來。
她是不知道這宮裏的規矩,皇帝的行蹤簡直是後宮裏所有女人都關心的問題,要是不塞過去足夠的銀子,誰肯告訴她!
這大熱的天,蘇遙沒走一會兒就出了一頭的汗,眼看過了假山那邊有一片樹蔭,便想過去乘會兒涼。
誰知道她才剛走到假山旁邊,身後便突然伸出了一雙手來,一手捂住她的口鼻,另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腰,硬是把她拉進了假山的山洞裏。
不會吧,在皇宮裏也有人敢綁架她?
蘇遙竭力掙紮着,瞄準那個混蛋的腳就要踩下去,誰知道卻被他靈巧地躲了過去。
她用手肘向後搗去,那人倒是條漢子,硬生生挨了幾下也沒出聲,更沒放手。
直到把她拖進了山洞的深處後,他才略微松了松手,免得蘇遙被捂得閉過氣去,同時湊在她耳邊說道:“是我。”
男人的聲音很是嘶啞,而且因爲聲音小的原因,聽着不是很分明。
這個聲音從來沒聽過,所以蘇遙剛得到自由,就深吸了一口氣,轉身毫不客氣地一拳打過去:“誰跟你自來熟!”
男人隻擡起一隻手,就把她的拳頭攔住了。
在昏暗的山洞裏,蘇遙眨了幾下眼睛,眼前男人的面目輪廓才逐漸清晰起來。
話說……好像是有點兒眼熟,隻是……
“……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?”蘇遙也覺得自己有點兒不靠譜,看到他的第一眼,想到的竟然是京城裏的無數少女要失望了。
隻不過十天沒見而已,從前風流倜傥的楚王殿下竟然憔悴成這樣兒了,臉頰消瘦了些不說,臉上的黑眼圈都快占滿半個臉了。
“等等,”蘇遙又皺起了眉頭,“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
她回京城的速度估計已經刷新了大燕新記錄,但是,他怎麽可能比她更快,已經在皇宮裏等着她了?
看他的樣子,就好像這些天都沒睡覺似的,他該不會是……也像她和元承昊那樣,一路不停地換馬趕來的吧?
倒是有種辦法能讓他能快,就是不用馬車,單槍匹馬的趕路。
但是……這種運動強度,是個人都撐不住啊!
不過,看到他的這副鬼樣子,她覺得自己的猜測八成沒錯。
蕭譽沒心情向她解釋這些,一連趕了這麽些天的路,他最後這三天壓根就沒合過眼,身體機能随時都會到達極限。
他抓住了她的肩膀,神情有點急切:“你現在不能去向皇上求情。”
蘇遙一下子就炸毛了:“爲什麽不能去,我再不去的話,林逸雲明天就要被砍頭了!”
蕭譽眸色一沉:“就算你現在去了,他明天還是一樣要被砍頭!”
這句話像是一盆涼水當頭澆下,把蘇遙徹底澆了個透心涼。
“爲什麽?”遲疑了片刻,她才問出這一句話來。
蕭譽眼眸低垂,其實他也沒有什麽證據,之所以這麽急匆匆趕來阻止她,隻是因爲直覺。
他直覺地認爲,元承昊并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幫林逸雲,而且,蘇遙就這麽直沖沖地闖了去,也未必能說動他的父皇。
父皇心裏在想些什麽,是誰都揣摩不準的。
他也不明白,爲什麽父皇要自毀江山棟梁,明知道林逸雲是不可多得的将才,卻要因爲一點失職的罪名就被處斬。
簡直就是故意找碴的節奏,但問題是,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?
西關和北關的主帥同時出事,絕對不可能是巧合。在查明真相前,所有人都有嫌疑,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元承昊。
雖然想得很多,但面對蘇遙時,蕭譽隻是簡短地回答道:“我不相信元承昊。”
蘇遙本來以爲他會說出什麽高大上的理由,沒想到他完全就是唯心主義,根本就是看元承昊不順眼,所以才會故意打岔。
靠,怎麽會有這種男人,虧她剛才還差點相信了他!
蘇遙不打算再和他耗下去了,轉身就要走,卻被他一把拉住了。
“你要去哪裏?”
蘇遙連頭都沒回:“我要去救林逸雲,你别在這裏礙事了。”
下一刻,手腕上一股大力傳來,蘇遙被那彪悍的力道甩到了牆上,後背重重撞上了微涼的牆壁。
眼前一花,他已經扣住了她的肩膀,雙方的臉幾乎隻隔了一個巴掌的距離。
“不準去!”蕭譽喑啞開口,語氣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蘇遙的表情非常不屑:“我爲什麽要聽你的,和你相比,我甯願相信元承昊的話。”
蕭譽的呼吸略微停滞了一下,心裏的酸意無窮無盡地湧上來,酸得他眼睛都綠了。
“你……”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占據了他的頭腦,再加上這些天的疲勞過度,他隻覺得太陽穴一側的血脈在突突跳動,随時都有可能沖破防線。
“放開我!”蘇遙用力掙紮着,恨不得能立刻找到皇帝,用這次在北關立下的功勞救出林逸雲。
蕭譽牢牢地壓制住她的所有反抗,不甘心地想再确認一次她的心意。
“你真的信他,不信我?”要問出這句話,不知道有多艱難。
他一生自傲,從來就沒想過,有一天竟然要拿自己和元承昊相比,真是……丢臉。
蘇遙的怒火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了,毫不猶豫地大聲嚷道:“對,我就是相信他,你根本就不想幫林逸雲,把我騙到北關去,路上又走得那麽慢,根本就是想害死他!”
聽到她這麽說,蕭譽怒極反笑,在陰暗潮濕的山洞裏,他的笑聲顯得古怪至極。
“原來……如此。”不知道笑了多久,他才低低地說出這幾個字來,帶着一種自嘲的語氣。
看到他一反常态的表情,好像是受到了不小刺激的樣子,蘇遙心頭掠過一絲不安,卻很快就被着急的情緒所掩蓋了。
林逸雲的命已經危在旦夕了,她爲什麽還要站在這裏和這個男人扯皮?
“放開我!”她大聲重複了一遍。
這一次,她的話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。
那兩隻扣住她肩頭的大手緩緩放松了,蘇遙立刻抓住機會掙脫出來,大步往山洞的出口跑去。
時間已經不多了,她還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才能說服那個老皇帝。
兒子都那麽難纏,老子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吧……
然而,蘇遙才剛跑了幾步,就聽到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。
那個混球不會是反悔了,不打算放她走了吧?
蘇遙心裏一慌,越發加快了腳步。
“蘇遙。”蕭譽叫出了她的名字。
不知道爲什麽,今天他的聲音和語氣都一反常态,雖然反複告訴過自己不要在意這個男人,但蘇遙還是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。
他就站在她身後,深邃的眼眸藏在眉骨投下的陰影裏,讓她看不清楚裏面藏着的情緒。
她皺起眉頭,擺出抗拒的表情:“你還有話說?”
蕭譽微微颔首,又向前走了一步,沙啞的語聲幾乎像是在她耳邊響起的:“蘇遙,對不起。”
這句話倒是讓蘇遙大爲意外,靠,這個傲氣得像孔雀一樣的男人,竟然還會說對不起這種話,她沒聽錯吧?
還是,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太離譜,所以受不了良心譴責決定幫她了?
她可是個記仇的人,一定要好好擺擺架子才行!
蕭譽又貼近了一步,伸手捧住了她的後腦勺……
蘇遙的心跳差點就停頓了,還下意識地順着他的力道方向擡起了頭。
然而,接下來發生的事,徹底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了。随着後頸穴道傳來的酸麻,她便軟軟地倒在了他的臂彎裏,連一聲抗議都沒來得及發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