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不過她才剛掄起錘頭,元承昊就做出了一副無辜的表情:“遙兒姑娘,我對你這麽好,你不會是想賴賬嗎?”
蘇遙想了想,還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,手裏的錘頭也放了下來。
她确實是進了青樓,也消費了,隻是這五十九兩也太貴了點兒吧,簡直是搶錢啊,要是換算成她在蘇家的月錢,要兩年多才能攢得到。
這個世道,窮人真是傷不起啊,早知道她今天就别急着上演捉奸戲碼,先把蘇瑩的小金庫給撬了再說。
可是,現在想這些已經晚了。
等等,就沖着他和青樓老鸨的交情,那個紅姨還真敢收他的錢不成?
蘇遙懷疑地看着他:“你确定,你替我交了銀子了?”
元承昊潇灑地拿出折扇一揮:“本侯雖然平時是橫行霸道了點兒,但賴賬和耍詐這兩件事,還是做不出來的。”
蘇遙知道,現在最好的報複方法莫過于直接把銀票甩到他臉上,然後讓這個家夥立刻滾蛋。
但是好漢也能被一分錢難倒,她現在身無分文,要怎麽還債?
有了這筆債,她就有點理虧了。
這個變态,真是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,他身爲侯爺當然是富得流油的,更何況還和皇帝有那種關系,估計吹吹枕頭風國庫門都要爲他敞開了。
真是越有錢的人越小氣,區區五十九兩還要讓他上門讨債。
蘇遙咬一咬唇:“本姑娘沒錢還你,你還是自認倒黴吧。”
元承昊輕笑出聲,手裏的折扇倏然合上,他的身子也略微前傾了些,鼻尖幾乎都要蹭到蘇遙額前的亂發了。
“遙兒姑娘要是沒錢還,那本侯也隻能用最丢人的手段,就是日夜跟着姑娘你,一步都不離開,直到你還錢爲止。”他笑得十分奸詐,眼睛都快彎得連縫都沒有了。
蘇遙冷哼一聲:“沒想到堂堂靖陽侯,竟然會用這麽卑鄙無賴的手段。”
被人罵了卑鄙無賴,元承昊卻一點兒丢臉的感覺都沒有,反而還肉麻地贊歎道:“遙兒姑娘聲若天籁,連罵起人來也那麽好聽,你要是生氣的話,不妨多罵我幾句。”
蘇遙被他的話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,本能地向後跳了一步,想要離這個肉麻的變态遠一點兒。
但是元承昊已經洞悉先機,伸手用折扇在她的後腰處輕輕攔了一下,蘇遙後退不成,反而被他逼得靠近了懷裏。
她用雙手撐在男人胸前,盡量保持着雙方的距離:“你好大的膽子,我現在是晉王妃,你敢對我無禮,難道就不怕被砍頭嗎?”
這個變态的膽子也真是太大了,之前在青樓不過是口頭上占占便宜,叫她幾句夫人而已,現在竟然敢動手動腳的了。
那個占有欲特别強烈的楚王又跑到哪裏去了,不該來的時候他總是出現,該來的時候又沒個人影,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!
“你再不放手,我就叫人來了!”沒辦法,蘇遙隻能用上影視劇裏最俗套的威脅的。
通常情況下,每當女人說了這句話,男人接下來就要非常賤地來一句“你叫破了喉嚨都沒人管”,希望她不是那麽倒黴,落入那麽惡俗的情節裏去。
元承昊笑得十分燦爛:“你想叫人就叫吧,反正我也不介意多點人欣賞。”
蘇遙簡直被他的無賴程度打敗了:“你瘋了,調戲王妃可是砍頭的大罪!”
元承昊卻騰出一隻手來按住她的手背,眼眸低垂: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風流。”
這麽色情的話,他卻說得那麽自然,蘇遙覺得,和這個腦子有坑的人是徹底講不通道理了。
感覺到她在懷裏奮力掙紮,元承昊索性耍起了無賴:“遙兒姑娘今天要是不還錢,我就這麽抱住你不放,怎麽樣?”
說着,他還故意在她耳朵邊吹了口氣。
看到蘇遙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,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。
就在這時,門外卻傳來一聲充滿怒氣的低喝:“放開她!”
明明來了救星,但蘇遙卻皺起了眉頭,因爲這個聲音并不熟悉,顯然不是蕭譽的聲音。
元承昊既然敢這麽做了,當然不會因爲有人來了就放開她,相反,他還抱得更緊了。
蘇遙剛才這一分神就忘了抵抗,被他這麽用力一抱,額頭便直直撞上了他的下巴,撞得她眼冒金星。
腦後有勁風襲來,元承昊已經把蘇遙轉了個身擋在面前。
蘇遙雖然看不清楚,也本能地感覺到臉上一涼,顯然是挨打的前奏,立刻緊緊閉上了眼睛。
意料之中的疼痛久久沒有來臨,蘇遙睜開眼睛,就看到了一個停在面前的拳頭。
卧槽,這拳頭離她的鼻尖連一公分都不到。
看到那拳頭上明顯爆出的青筋,蘇遙隻覺得鼻子一陣陣發酸,剛才這一拳頭要是打上來了,她估計就要和自己挺拔秀氣的小鼻梁說拜拜了。
她伸出一隻手來,撥開了停在面前的拳頭,然後就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。
眼前的男人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,但那堅毅硬朗的面容,卻是再多的灰塵都掩蓋不去的。
繼楚王和靖陽侯之後,蘇遙算是見識到了穿越以來的第三個帥哥。
隻不過這一位的帥,和前面兩位截然不同,單看五官可能遠遠沒有比較性,但他臉上堅毅的氣質,卻給整體增加了不少分數。
尤其是一雙明亮的眼睛,在堅毅之餘還增添了溫暖的氣質,讓蘇遙忽然就覺得,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。
腦子還沒轉過圈來,她已經本能地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:“雲哥哥。”
原本蘇遙一直覺得,什麽哥哥啊妹妹啊的稱呼特别肉麻,尤其是把小名和哥哥這兩個字相結合,就有一種濃濃的綠茶婊即視感,就像那個金陵郡主一樣。
但是她自己竟然也沒能避免這個俗套,反而叫得特别自然,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親生的哥哥一樣,看着就有一種安心的感覺。
已經叫出來了之後,蘇遙的大腦終于後知後覺地檢索到了相關的記憶信息。
要是說這個世界的蘇遙也有青梅竹馬的話,那麽這個林逸雲,就是她的小竹馬了。
蘇遙的娘親娘家姓沈,當年和林家也是世交,隻不過蘇遙的外祖父爲人太過耿直,所以被人彈劾了幾次就丢了官,家族也逐漸敗落了。
而林家就更慘了,林伯父戰死沙場,家裏的刁奴卷了财産跑了,隻剩下個無依無靠的小少爺。
蘇遙的外祖父心善,于是就把才兩歲的小林逸雲接過來,養在家裏,這還是蘇遙的娘親出嫁前的事了。
因爲兩家有這個關系,所以林逸雲也常來蘇府探望她們母女。
林逸雲和蘇遙的年紀雖然差了八歲,但他很有耐心,常常領着這個小妹妹一起玩,所以兩人的感情很好。
隻是,在蘇遙七歲的時候,林逸雲就年滿十五報名從軍了。
從那個時候開始,就是一連八年沒有見面,直到現在。
雖然蘇遙已經長大了,變了模樣,但林逸雲和離開時的樣子并沒有多少差别,隻是成熟了些,所以依然能一眼就認出來。
看到兒時的小哥哥站在面前,蘇遙不知怎麽搞得,鼻子就突然一酸。
看到她眼淚掉下來,元承昊也吓了一跳,趕緊放開了手。
林逸雲看到蘇遙的眼淚,眼底陡然掠過了狂怒的神情,把蘇遙拉過來護在身後,然後就是一拳沖着元承昊的臉去了。
元承昊揮起折扇一擋,林逸雲的重拳打在了扇子上,竟發出了一聲悶響。
顯然,他那把扇子的材質不一般,換做了平常的折扇,不是被打得脫手就是破了。
“有話好好說,”元承昊顯然沒想和他打架,“我隻是來要債的,并沒有什麽惡意。”
他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林逸雲,但早就聽過他的名頭。
林家也算是軍旅世家了,隻不過在林老将軍死後,就後繼無人了,這個世家也逐漸被朝中百官忘記了。
直到十五歲的林逸雲從軍後,林家才再次出現在了大衆的視線裏。
要說林老将軍是靠穩紮穩打換來名聲的話,那林逸雲簡直就是靠不要命這個原則當上了将軍的。
無論大戰小戰,他一律不要命的沖鋒在前,帶着十個人也敢和一百個人死磕,關鍵是還被他給磕赢了。
所以,他十七歲的時候,就成了大燕最年輕的将軍,打破了晉王創下的記錄,擁有戰神名号的晉王還是十八歲才離宮從軍的,當上将軍也是一年後的事了。
這個林逸雲,卻硬生生靠着自己的血肉拼出來了一條路,年紀輕輕就受封朔遠将軍,前途無量。
這個人并不好惹,所以元承昊明智地決定不去惹他。
“她欠你錢?”林逸雲言簡意赅地問道。
元承昊點點頭,看對方大有要幫忙還錢的意思,還貼心地把數目也給報上了:“嗯,五十九兩銀子。”
蘇遙拉拉林逸雲的袖子:“你有錢嗎?”
她現在已經搞清楚了這個時代的物價水平,就算是做到将軍,光靠着領工資的話也沒有多少,不像那些地方官員有油水可撈。
五十九兩,還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的,至少她覺得林逸雲現在是拿不出來的。
看到她擔憂的目光,林逸雲回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,示意她不要緊張。
隻不過轉頭面對着元承昊時,他臉上的笑容就一下子都沒了,嚴肅得像個雕塑。
他解下腰間的佩劍,當啷一聲丢在了桌子上,把上好的紫檀木桌子都砸出了個坑。
看着那個明顯的大坑,蘇遙很是幸災樂禍,覺得蘇恩宏看到後一定會心疼好一陣子。
“我沒帶錢,拿這個抵了。”林逸雲直沖沖地說道。
元承昊看了那把劍,表情一下子就精彩了。他扶了扶額頭,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虛弱無力了:“林将軍……你要不要這麽實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