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可惜,蘇瑩的思維頻率從來就和她不是一條道上的。
聽了父親的這個結論,剛才還像一灘爛泥一樣軟在地上的蘇瑩一下子就跳了起來,聲音尖銳得簡直讓人耳朵疼。
“不行,我不嫁,我絕對不會嫁給這種蠢貨的!”
蘇瑩現在腦子裏一片混亂,愣是想不起來昨天是怎麽回事,她隻是約了表哥來睡蘇遙的,怎麽把自己給睡了?
按照蘇瑩一貫的理論,要是計劃失敗了,肯定都是别人的錯。
所以,她理所當然地認爲錯誤都在周渠那邊,現在簡直是恨他入骨了。
她這輩子就夢想着能夠嫁給皇親國戚,最不濟也要嫁給名門高官吧,怎麽能嫁給周渠這頭肥豬!
聽到自己的寶貝兒子被這麽藐視,李氏恨不得一蹦三尺高:“你這個小賤人,真以爲自己還是黃花閨女啊,還敢瞧不起老娘的兒子,就你這種破鞋,我們清清白白的人家還不稀罕要!”
說着,李氏已經從地上拉起了兒子:“咱們走,不和他們扯皮,免得被他們賴上了,要把這個破爛貨塞給你做媳婦!”
周渠昏昏沉沉的,被老娘拉着就走,卻被門口的家丁給攔住了。
隻可惜周氏還不明白自家老爺的苦心,還跟在後面跳腳:“哪家姑娘也看不上你那蠢兒子,要走你還是快點走,免得弄髒了我家的地,本夫人還要派人燒水擦地!”
她的嗓門是挺高的,隻可惜腦子糊塗了點兒,搞不清楚形勢,而且在罵街方面不如李氏深得精髓。
“是啊,沒人能看得上我家兒子,也不知道是那個沒人要的小賤人,想方設法地騙了我們渠兒來,又上趕着脫光了衣服爬上床!”
周氏被她氣得七竅冒煙,說不過隻能動手了:“我要撕了你的破嘴!”
眼看這兩人又要扭打起來,蘇恩宏連吼帶罵的,總算是讓人把這兩個中年婦女給分開了。
丢人,真是太丢人了,尤其是還有一位王爺在這裏看着,蘇恩宏覺得自己明天都沒臉上朝了。
但是以他的身份,又不能主動攆王爺走,隻能盡快先把這事兒壓下去了。
雖然他是丞相,但今天這事畢竟是女的吃虧,所以他就算再生氣,也隻能對着李氏賠笑:“嫂子,說起來咱們兩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,事情都已經這樣了,不讓他們成親是不行的。”
見他這麽低聲下氣,蘇遙不由得撇了撇嘴。
還真是個慈愛的父親啊,爲了把女兒嫁出去掩蓋醜事,竟然對一個市井婦女低聲下氣的,可見他也是真心疼愛過蘇瑩的。
同樣都是女兒,剛才她被指控在外面過夜,差點被搞的身敗名裂的時候,他卻沒有一點兒想要把這事壓下來的意思,還縱容蘇錦繼續追問下去。
沒辦法,既然他都這麽偏心了,那蘇遙就偏偏要把他的心頭肉都一點一點挖下來。
今天隻不過是挖下來一個蘇瑩而已,不久之後就要輪到他的掌上明珠蘇錦了!
蘇恩宏低聲下氣地說了半天,又許諾會給女兒豐厚的嫁妝,将來還會在多方面都照顧照顧女婿。
其實說白了,他就是答應将來給周渠謀個一官半職的,隻不過現在有楚王在這裏當電燈泡,所以不好明說。
李氏是個精明的人,非常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,反正是蘇瑩理虧在先了,有這個把柄在手裏捏着,這個婆婆永遠不會當得吃虧的。
于是,這件婚事就這麽定了下來。
周氏和蘇瑩當然是不情不願的,隻可惜她們連大鬧一場的機會都沒有,就被蘇恩宏派人拉回房間關了起來。
兩家口頭上定好了婚約之後,李氏便先帶着兒子走了。
大戲已然落幕,蕭譽這才施施然開口道:“其實,本王今天登門拜訪,就是要接晉王妃回去的。”
蘇恩宏現在巴不得能讓蘇遙趕緊滾蛋,于是立刻就同意了。
“我要先回去收拾點東西。”蘇遙說了這麽一句,便帶着小青走了,經過蕭譽身邊的時候,還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雖然他的加入,讓這場戲結束的更快了點兒,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也夠讓人郁悶的了。
所以,她才懶得給這個男人好臉色看。
“小姐,屋子都燒了,我們要去哪兒收拾東西?”小青在旁邊跟着,猶豫地問道。
蘇遙沒有說話,隻是直奔自己從前住過的小跨院而去。
離得老遠就聞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,房子燒得隻剩下殘垣斷壁了,滿園的花草也遭了荼毒,都被烤成了焦炭。
那些花草,還是母親在生的時候種下的。
周氏母女不僅逼死了她的母親,現在還連這個殘留着她美好回憶的地方都給毀了,就沖着這一點,蘇瑩今天得到的教訓也隻能算是輕的了。
不過是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算什麽,丢人現眼又算什麽,她失去的卻是母親,還有家。
前世和今生已經交纏在一起,然而重活一世,她所得到的親情,也不過是一段記憶而已……
眼睛略微有些發酸,蘇遙蹲下身子,從袍子的下擺撕下一塊布來鋪在地上,然後抓起一把泥土,連着上面枯萎的花草都放在了布上。
“小姐,您這是……”小青雖然不明白她的意思,但還是蹲下身子幫忙了。
蘇遙淡淡一笑,笑容裏有着說不出的寂寞:“這些地方,都是母親親手用花鋤翻過的,花草也是她親手種下的,我現在能帶走的東西,也隻有這些了。”
小青是個感性的姑娘,聽她這麽說着,已經掉下了眼淚。
兩人收拾了一包泥土後,正想找個地方去洗手,前院的一個婆子卻跑過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:“王妃,前廳有人想見您。”
蘇遙皺皺眉頭,口氣很不客氣:“要是楚王的話,就讓他等着。”
催什麽催,他越是着急,她就偏要讓他多等會兒,要是等不及了就自己走掉更好,反正她也不想和這男人一起回晉王府。
一想到要和他單獨坐在馬車裏,她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起來了。
那婆子茫然地看了她一眼,連忙搖頭:“不是楚王殿下,王爺還在和老爺一道喝茶呢。”
“那到底是誰?”蘇遙是真有點奇怪了,除了楚王,還會有人來相府找她?
那個婆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,把手上的紅色拜帖遞了過來,蘇遙打開看了一眼,臉色立刻就黑了。
怎麽會是他?
冤家路窄,看來她真有吸引奇葩的體質,敢情是今天的奇葩都聚集到蘇府來了。
“行啊,那我就去會會他。”蘇遙把裝滿了泥土的布包交給小青,手上的泥也不想洗了,她胡亂拍拍手,轉身就往前廳的方向走去。
“……小姐,您不換件衣服嗎?”小青後知後覺地在後面喊了一聲,但蘇遙已經走遠了,壓根就沒聽見。
這樣去會客,真的……好嗎?
那件白色的袍子已經皺巴巴的了,現在下擺上少了一大塊布料不說,還沾了不少泥土,而且小姐的頭發也……
小青擔憂地目送她離開,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。
蘇遙也不是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外表問題,隻是覺得去見變态而已,沒必要再換衣服梳頭了,免得讓那個變态自作多情,又說出些亂七八糟的話來。
她就不信,自己現在的這副尊容還吓不跑男人,哼!
這個靖陽侯也真是膽子夠大了,昨天打暈自己的這筆賬她還沒跟他計較,他竟然主動找上門來,真是找死!
總覺得兩手空空沒什麽氣勢,蘇遙一眼看見花園的牆根靠了把錘頭,便拎起來雄糾糾氣昂昂地殺向了前廳。
就沖着昨天打昏自己的事兒,她今天一定要還那個變态一錘頭!
聽到她的腳步聲靠近,元承昊非常優雅地轉過身來,臉上還挂着和煦如春風的笑意。
然而,在看到她高高掄起的錘頭時,那張俊臉一下子就扭曲了。
“蘇小姐,你……這是幹什麽?”他架住了她的胳膊,兩人僵持不下。
還好,這貨今天已經不叫她夫人了,但是現在這個稱呼也沒好到哪裏去……
“别叫我小姐……”蘇遙咬牙切齒地糾正道,不知道是不是受現代風氣的影響,每當有男人這麽叫她的時候,她總是鬼使神差地聯想起了不良工作者。
元承昊倒是個知錯就改的:“好好好,遙兒姑娘,不知道在下哪裏惹到你了,讓你發這麽大的脾氣?”
力氣上扛不過他,蘇遙隻能氣喘籲籲地把錘頭放下來:“你來這裏幹嘛?”
見她終于放下了錘頭,元承昊像是松了口氣,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,一雙桃花眼都要飛起來了。
“其實……”他沖蘇遙眨眨眼睛,“在下今天是來讨債的。”
“讨債?”讨個鬼債啊,他是腦子鏽掉了還是怎麽了,上蘇家來讨債,有誰欠他的錢嗎?
元承昊很快就解答了她的困惑:“在下就是來向遙兒姑娘讨債的。”
蘇遙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,手裏的錘頭也蠢蠢欲動了。
向她讨債……真是呵呵了。元承昊卻像是一點都沒覺察到危機來臨似的,還在用“深情”的目光盯住她:“是啊,昨天姑娘點了一桌上等酒席,再加上兩個作陪的妞兒,一共花了五十九兩銀子,在下昨天替你墊付了,所以今天登門讨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