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,他便煩躁地訓斥了那個老嬷嬷:“又不是什麽要緊的地方,也值當大驚小怪的?”
那個嬷嬷平白無故被罵了,心裏有點委屈,小聲提醒道:“就是……就是如今王妃娘娘住的地方。”
蘇恩宏這才明白過來,但剛才那句話已經說出去了,臉上便有點挂不住。
說實在的,他根本就沒關注過這個女兒住在什麽地方,從前是這樣,現在蘇遙做了王妃之後,他也依然是這樣。到了蘇遙這兒,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反正她也隻不過是個沖喜的王妃而已,晉王從前雖然戰功赫赫舉足輕重,但現在連是死是活都說不準。所以,在利益至上的蘇恩宏看來,這個做王妃的女兒
是沒有什麽指望的。
雖然他心裏是這麽想的,但表面工夫還是要做,總不能駁了皇家的面子。
蘇恩宏一拍桌子:“你們都是怎麽做事的,竟然能讓好端端的地方走了水!”
報信的嬷嬷看出自家老爺正在氣頭上,于是也不敢說什麽,隻是低了頭站在那裏。
這種時候,他那個乖巧的大女兒當然是要出來替老爹解圍的。
“已經出了事了,再罵他們也是沒用,爹爹不如消消氣,想想該把遙妹妹安置在什麽地方才是。”蘇錦柔柔開口,一副關心的口吻。
“對,對……”蘇恩宏這才想起這個問題來,女兒今天是回門來的,總歸要有個住的地方。
一想到自家的地盤失火的事兒,蘇恩宏心裏就有點惱火,總覺得這個二女兒是個災星,怎麽她一回來,這家裏就是雞飛狗跳的?
“沒事,”蘇遙終于開了口,“府裏這麽多下人看着,就算失火也不見得會燒得多嚴重,收拾收拾就行,我還是喜歡原來的屋子。”
那裏,畢竟藏有這個身體最溫暖的一部分回憶。
在過去的十多年裏,蘇遙一直住在那裏,那裏的房舍雖然簡陋,但卻殘留着有關于母親的回憶。
正是因爲這樣,蘇錦的行爲才更加不能被饒恕。
不管她想幹什麽,蘇遙都打定主意要和她鉚到底了,就沖着她燒了自己的屋子這件事,就一定要她好看!
蘇錦的眼神變了變,那個嬷嬷立刻補充道:“屋子燒得隻剩下柱子了,住不得人的。”
聽到這個消息後,蘇遙立刻看了那嬷嬷一眼。
她的眼神冷逾冰雪,那個嬷嬷立刻被吓到了,低了頭不敢再說話。
“遙妹妹現在是晉王妃,不要這樣委屈自己,”蘇錦再度開口,“空屋子雖然是現成的,但收拾起來也要費時間……”
她的顧慮倒在理,反正相府的主子就那麽幾個人,各人都有各人的地方,其餘屋子要麽是常年沒人照看,要麽就是下人住的地方,顯然都不能讓蘇遙去住。
因爲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火,原本挺簡單的一趟回門,立刻就成了難題。蘇恩宏正在愁眉不展時,蘇錦卻又乖巧地獻上了提議:“爹爹,三妹妹今天不舒服,母親也是,不如讓她們兩個睡在一處,也方便丫環們伺候吃藥什麽的,就讓遙妹妹先在三妹妹的屋子裏湊合一夜,如何?
”
蘇恩宏本來就懶得管這些家長裏短的事,所以這麽多年來,一直都把家裏的大小事務都扔給周氏,自己不聞不問。
因爲戴了綠帽子的事,他把周氏和蘇瑩都給軟禁了,結果又出了這檔子着火的事,讓他不得不親自來處理,正是在煩心的時候。
現在,蘇錦如此貼心地提出了好辦法,他當然是如釋重負的答應了,同時心裏還着實有些感激這個替自己分憂的女兒。
“就這麽辦吧,”他都做出了決定,才突然想起來按照蘇遙現在的身份來說,應該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見才對,于是又補充了一句,“遙兒,你覺得呢?”
對于蘇瑩從前住過的房間,蘇遙當然是本能地覺得厭惡的。
但她轉念一想,與其現在就開口拒絕,不如先順着蘇錦的意思來,看看她們還能玩出什麽花樣。
她的心思這麽一轉,便立刻開口答應了。
聽到她答應了,蘇錦重新低下頭看着自己碗裏的湯,嘴角卻不易察覺地向上勾起了少許。
蘇遙當然看到了她的這點小動作,卻故意裝作沒看見似的把碗一推:“我出去走走。”
現在她是王妃,在這府裏當然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,因此便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了花園裏,再也不像從前那樣,稍微走兩步就有人攔着盯着。
蘇遙本來是想去看看自己從前的家的,但在經過花園的假山附近時,卻看到了一個可疑的人影。
“小青,你過來看看,那邊是不是有個男人?”她把小青也叫過來幫自己看看。
蘇家除了蘇恩宏之外,就算有男人也都是家丁,家丁們穿的都是一個顔色的衣服,絕對不可能穿得這麽花哨。
雖然這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了,但蘇遙确定,自己看見的那個男人穿了一件非常風騷的紫紅色袍子,特别紮眼。
小青踮着腳尖看了半天,才猶豫着說道:“我看,倒像是表少爺的模樣。”
“表少爺?”蘇遙同學表示,她對這些古代的人物關系感到非常混亂,根本弄不明白所謂的表少爺是個怎樣的存在。
“小姐你不記得了嗎,就是周夫人娘家哥哥的兒子周渠。”說話的時候,小青的眉頭皺得很緊,顯然對周氏的這個侄子沒什麽好印象。
蘇遙眨眨眼睛,終于從記憶裏翻出了一點兒東西。
小的時候,那個周渠倒是經常來蘇家玩的,隻不過玩伴理所當然是蘇錦和蘇瑩兩姐妹,他們三個在一起也沒少欺負從前這個世界的蘇遙,光是把她推下池塘的事都做了好幾回。
等到大家都長大了之後,畢竟是男女有别需要避諱,所以蘇恩宏就在府裏下了嚴令,不許這個周渠有事沒事的就跑了來。
周氏從前倒是有心想親上加親,但一來周家不是什麽特别顯赫的人家,她自己就有點嫌貧愛富看不上,更何況是自視甚高的蘇恩宏了。
再說了,她的兩個女兒都是野心勃勃的主兒,一心隻想着攀龍附鳳嫁入皇家,就更不會看上周渠這個表哥了。
所以,這兩三年來除了逢年過節的拜望之外,周渠就沒怎麽上門過。除了那些小時候的記憶之外,蘇遙對于這個名義上的表哥一點兒印象都沒有。恍惚間不知道聽誰提過一耳朵,好像說是這個周渠在外面學壞了,淨喜歡往花街柳巷裏鑽,一點兒好名聲都沒有,所以眼看着
都二十多歲了,還一房媳婦都沒有讨到。
“小姐,咱們快走吧,别撞上了這個混世魔王。”小青顯然也知道周渠的壞名聲,巴不得趕緊把蘇遙拉走。
誰知道蘇遙卻是一副饒有興緻的樣子:“咱們去瞅瞅他要幹嗎。”
蘇恩宏早就擺明了不喜歡周渠了,兩家平常也很少來往,要是周家人正兒八經的來拜訪,剛才就應該在一桌上吃飯了。所以,這個周渠來的蹊跷,更何況現在都快要入夜了,哪有還留在人家不走的道理?
而且,剛才蘇遙看他的樣子很是鬼鬼祟祟,現在已經鑽到了假山後面去了,心裏更添疑惑。
小青吓了一跳:“小姐,你去招惹他幹嗎?他可不是……不是個好東西。”
蘇遙微微一笑:“就因爲他不是個好東西,所以才要盯緊了,要不然被他們暗中算計了都不知道。”
小青拗不過她,又不願意讓她去冒險,最後隻能折中了一下,讓蘇遙一個人過去偷聽,小青在原地等着,一旦出了什麽意外就趕快去叫人。
有小青給望風,蘇遙很快就爬到了假山上面,找了個縫隙藏進去,偷偷聽着另一面的動靜。
剛開始聲音還有些模糊,但她靜下心來後,很快就分辨出了說話的聲音并不是一個人的,而是有兩個人。除了周渠的聲音外,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。因爲附近還有一條人造的小瀑布從假山上流下來,引的是活水,所以水聲并不小,蓋過了那兩人的談話聲。蘇遙隻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,但究竟說的是什麽卻聽不太清楚了,隻模糊地聽到了“晚上”、“等着
”之類的詞。
難不成,是這周渠和府裏的哪個丫頭有了私情?
偷人偷到丞相府來了,這個周渠膽子還真大,真不愧是周氏的侄子,這偷人的本領都像是遺傳似的。
那兩個人沒說多久的話,就各自分開了。
蘇遙冒險探出個頭去,隻見那穿着風騷紫紅色袍子的周渠先走了,說實在的,他身上那個衣服的顔色,想不引人注意都難。
看着周渠走出了視線範圍内,蘇遙才把目光投向了另外的那個女人。
這一看不要緊,竟然都是老熟人了,正是才剛一個下午沒見,據說是身體不舒服的蘇瑩。
敢情和周渠偷偷摸摸約會的人就是蘇瑩啊,蘇遙頓時覺得沒了興趣。
這蘇瑩的眼光也是在忒差,難道是看着嫁入皇家的希望破滅了,就開始破罐子破摔,連周渠這樣的貨色都能看在眼裏了?
剛才蘇遙雖然沒看清楚那位周渠表哥的臉,但光看身形就十分不喜,年紀輕輕的人竟然胖成那個樣子,一看就是整天裏花天酒地的。
按理說,蘇瑩不至于這麽自暴自棄吧?
管她呢,蘇遙對于這種幽會的事沒有興趣,正想下去,腦子裏卻突然蹦出了個詭異的念頭。
自己的住處莫名其妙地着了火,蘇錦嘴角那一抹陰險的笑意,她提出讓自己先在蘇瑩房間裏住下的提議……還有剛才,她親眼看到的蘇瑩和周渠私會的情景……
所有的細節拼湊在一起,似乎指向了一個可怕的事實。原來,他們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,真是夠心狠手辣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