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回去之前,她小心地把周圍的痕迹清理了一下,盡量掩蓋得像是沒人來過一樣。
她才剛低頭從樹洞的縫隙裏鑽進去,就看到黑暗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睜盯着自己。
心口陡然一跳,蘇遙下意識地捂住胸口,說不清楚剛才是被吓到了,還是感到了一絲異樣的悸動。
“你想吓死誰啊!”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态,她隻能表現得兇狠點了。
蕭譽沒有說話,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。
剛才,他在這裏已經把她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了。
雖然之前對她的行爲有點不解,但看完了全過程後,蕭譽立刻明白了她這樣做的原因,眸底甚至揚起了淡淡的贊許。
不過,他還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她的機會的。
“其實…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做。”他淡淡開口。
蘇遙白了他一眼,根本懶得問他什麽理由。
她既然不問,蕭譽當然也樂得不答了。
現在這個時候,樂白應該已經帶着手下的護衛隊在整片樹林裏找他們了吧,而蘇遙的做法,隻會讓樂白他們多找一陣子而已。
不過……他倒樂得這樣。
因爲可以和她單獨相處,而且,還是在這樣近的距離内。
看着蘇遙氣鼓鼓地在角落裏睡去的模樣,他無聲地笑了。
蘇遙本來隻是想閉目養神,沒想搭理他,但折騰了這麽久,還真有點累了,沒扛多久就睡着了。
等她醒來的時候,已經聽不到外面的語聲了,四周安靜得不像話。
蘇遙茫然地眨了眨眼睛,然後才發現有點兒不對勁。
剛才還一直盯着她睡覺的男人哪兒去了?
她麻利地爬起來,從樹洞的縫隙裏鑽了出去。前方不遠處,那個熟悉的人影正站在那裏,微微仰頭,不知道在看些什麽。
蘇遙才剛走近幾步,就看到一朵絢麗的煙花從蕭譽手中升了起來,直沖天幕。
水藍色的煙花在漆黑的夜色中炸開,那種脆弱的美麗讓蘇遙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,也跟着擡頭仰望起來。
愣了片刻後,蘇遙才猛然反應過來:“靠,你在幹嗎啊,還嫌敵人沒找過來是吧!”
她辛辛苦苦在雨裏抓兔子是爲了什麽?不就是想讓兔子帶着他的氣味跑遠點兒,别被人循着氣息找到嗎?但是這家夥,連句感激的話都沒說,反而大半夜跑到這兒來玩煙花!
蕭譽回眸淺笑:“我隻是想,讓樂白在這林子裏少轉悠會兒。”
“樂白?”蘇遙疑惑地重複了一遍。
要是樂白也過來了的話,說明周圍的敵人已經被徹底清除了?雖然已經安全了,但蘇遙一點兒高興的感覺都沒有,因爲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,危機解除了,那她很快就要被押回蘇府等着嫁人了!
然而,在看到了蕭譽受傷的右腿後,蘇遙臉上閃過了一抹喜色。
她還是有機會的,現在那家夥的腿受了傷,行動能力一定大打折扣。
不過,爲了萬無一失,還是徹底把他放倒爲好。
這樣想着,蘇遙眼睛一眯,手指悄悄地伸到了腰間的繡囊裏,悄悄捏了一撮藥粉。
這藥粉也是從辰墨那裏得來的,吸入的人會立刻暈倒,隻不過在用的時候還要考慮到風向等問題,不如蘇遙之前用的那個好使。
感受了一下風向後,蘇遙占據了自以爲有利的上風位置,然後故作驚訝地看着遠處叫了一聲:“有人來了!”
看到她臉上誇張的驚訝表情,蕭譽眸底掠起一抹笑意,故意裝作上鈎的樣子,回頭看了一眼。
就在他回頭的瞬間,蘇遙已經拿出了藥粉,朝他的方向撒了過去。
蕭譽還沒來得及轉身,就應聲而倒。
得手了!蘇遙沒想到竟然會這麽順利,還愣了一下,才想起來逃跑的事。
她才剛走出幾步,卻忽然想起,把他丢在這種荒郊野嶺是不是安全,萬一有個猛獸啥的……她可是已經背上害了晉王的黑鍋了,要是連楚王也因爲她出了什麽事,她就擺脫不了這個災星的罪名了。
所以,秉承着有恩必報的原則,蘇遙又折了回去,打算把他拖到較爲安全的樹洞裏去,反正他都發了信号了,樂白隻要細心點,遲早能發現他。
然而,她才剛走到蕭譽身邊,對方卻像之前那樣,突兀地睜開了眼睛。
男人清澈的眼眸裏,充滿了詭計得逞後自得的笑意。
薄唇微微一挑,男人的聲音裏也充滿了戲谑的意味。
“像你這麽心軟,是沒辦法從我身邊逃開的。”說話的時候,他嘴角笑意更深。
蘇遙還沒明白過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,後頸處便突然一麻,人也随即軟倒了。
在徹底墜入黑暗前,她看到的就是那漫天灑落的絢麗煙花,還有那雙微微含着笑意的清澈眼眸。
尼瑪,竟然被暗算了,而且那個可惡的男人,竟然還敢對着她露出這樣嘲笑的表情……早知道會這樣,她真該讓他流血至死啊啊!
這一次不知道睡了多久,當蘇遙再次睜開眼睛時,隻覺得渾身酸疼,很明顯是在馬背上颠簸了太久帶來的後果。
她還沒完全清醒過來,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:“小姐,你可算是醒了。”
蘇遙茫然地看着小青,又看看自己周圍,心裏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。
這周圍喜氣洋洋的氣氛是怎麽回事?不光是小青穿戴一新,連這床帳、桌布甚至是桌上的蠟燭,都是一水兒的紅色。
她在小青的攙扶下坐起身來,舔了舔幹澀的嘴唇:“這是哪兒?”
看擺設什麽的,這裏倒像是自己的房間,但是……這些紅色的東西是怎麽回事,她不記得自己的品味如此惡俗啊?
小青還沒來得及回答,蘇遙就看到了窗紙上貼着的紅色雙喜,心登時一沉。
“小姐莫不是睡糊塗了,這是家裏啊!”小青笑着說道。
“那……今天是什麽日子?”蘇遙艱難地咽了下口水。
小青笑得越發燦爛了:“今天當然就是小姐您大喜的日子啊。”
聽了這話,蘇遙眼前一黑,真想再暈過去一次,也好過要承受這麽沉重的打擊。
那個該死的楚王,竟然讓她一連睡了兩天,直接睡到了大婚那天的早上!不帶他這麽玩兒的啊,根本連逃跑的機會都沒再給她一個!
“小姐,小姐,你怎麽了,是不是哪裏不舒服?”小青立刻慌了神,雖然那天楚王送小姐回來的時候,說過她今天早上就會醒,但現在看到蘇遙臉色難看地躺了下去,小青立刻就慌了。
“沒事……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蘇遙的心簡直都在滴血。
怎麽辦?今天她就要被人塞進花轎嫁人了,一想到這一點,蘇遙就覺得無比郁悶。想她一個新時期穿越來的大好女青年,竟然會落到被人包辦婚姻的地步,真是怎麽想都不甘心。
偏生小青又在旁邊怯生生地問道:“小姐,咱們該快點上妝了,要不然耽誤了吉時就不好了。”
“我不嫁!”蘇遙氣哼哼地說道,索性扯過被子來蒙住了頭。
然而,這種拖延根本就沒什麽意義,爲了确保今天的婚事順利進行,據說楚王特意安排了四個婢女來這邊幫忙。
那四個婢女可不像小青這麽好說話,幾乎是面無表情地把蘇遙拖到了妝台前。
一溜胭脂水粉已經鋪排開來,就等着往她臉上招呼了。
蘇遙被按在椅子上,根本無路可逃,隻能由着那幾個婢女折騰去了。
僅僅是半個時辰後,蘇遙就在鏡中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。
和上回在尼姑庵裏胡鬧的那一次不同,這一次的嫁衣是貨真價實的奢侈品,衣角和裙擺上綴着的珍珠都有指頭般大小,在晨光中散發着瑩潤的光澤。
至于那頂鳳冠,簡直壓得蘇遙擡不起頭來,讓她覺得自己都要得頸椎病了。
在那四個鐵面無私的婢女的“押送”下,蘇遙就以這麽一副樣子出現在了正堂上,除了蘇恩宏之外,周氏母女也一個不少地在那裏等齊了。
今天晉王府大擺喜宴,他們也是要去喝這杯喜酒的。
隻不過看周氏的喪氣樣子,看着不像是去喝喜酒,簡直就像是去奔喪的。
在出門前,蘇恩宏突然良心發現了,把上次那支赤金珊瑚鳳钗拿了出來,親自替她插在了發髻正中央。
此舉無異于百上加斤,所以蘇恩宏沒有得到女兒預想之中感激的眼神,反而是收獲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白眼。
蘇恩宏臉色一沉,正想訓斥她兩句,外面的鞭炮聲卻突然響了起來,把他想說的話都淹沒在了一片喧鬧中。而蘇遙,也被那四名婢女硬是塞進了花轎裏,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。
蘇家離晉王府也不算遠,所以一刻鍾後,花轎就到了晉王府門前。
這一路被花轎晃悠得夠嗆,蘇遙正想打開轎門透透氣,卻被喜娘從外面按住了。
“蘇小姐,新娘子可不能自己開門,要等新郎官來踢轎門才行。”
踢轎門?蘇遙在心裏重複了一遍,嘴角微微上揚,露出個促狹的笑容來。
她倒真想看看,那位現在還卧病不起的晉王,要怎麽來踢這個轎門。
然而,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她的意料,還沒等多久,她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踢轎門的動靜,緊接着轎門便被人從外面打開了。
因爲轎子裏面太過氣悶的緣故,蘇遙早就把紅蓋頭給扯下來丢到一邊了。
轎門一開,她便本能地擡眸看去,沒有紅蓋頭的遮擋,所以她的視線暢通無阻。然而,她并沒有看到今天的新郎官,而是看到了……一隻公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