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爲跑得太急,蘇遙完全是慌不擇路,冷不防腳下便是一空,原本長滿了青草的地面竟陡然塌陷下去。
該死,是陷阱!
不知道是哪個混賬在這種地方挖陷阱,上面還僞裝得那麽逼真……
身子陡然下墜時,蘇遙也隻能祈禱這是個普通的陷阱了,下面千萬不要有什麽尖齒啊捕獸夾啊什麽的……
然而,她的下墜之勢卻突然止住了。
手腕被一隻有力的手牢牢抓住,她用力擡起頭來,就看到了蕭譽的臉。
剛才那一瞬間,是他奮不顧身地撲過來抓住了自己……
“小心!”蘇遙還沒來得及慶幸,就下意識地出聲大叫道。
因爲剛才,她分明看見有一支黑箭從陷阱上方掠過,幾乎是貼着蕭譽的肩膀擦過去的。顯然,追兵已經到了這裏。
怎麽辦?他要是先把自己拉出去再迎敵,說不定就會失了先機,萬一他被人砍了,那自己這條小命也保不了多久了。
“你還是先放開我,去對付他們吧。”隻不過是一個瞬間,蘇遙就做出了決定。
然而,她自以爲好心的建議卻換來了對方的一聲咆哮:“你瘋了嗎?”
蘇遙訝異地低頭看去,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。
坑底下布滿了半人高的尖刺,要是自己從這個高度掉下去,就會被穿成篩子了。
蘇遙的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,他放手自己會死得很難看,就算不放手……萬一有人來攻擊他,他還是被迫要放手,到時候一樣會死得很難看。區别隻是,早一點死還是晚一點死的問題……
尼瑪這是什麽問題啊,老天爺你玩兒我啊,老娘才剛穿越來就要再死一回麽?
她不由得又擡頭去看蕭譽,卻看到他額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,顯然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。
“别出聲。”他用口型無聲地說道。
蘇遙知道現在一切隻能指望他了,于是便無聲地輕點一下頭,生怕自己動作大了讓他承受不住而放了手。
一個冷酷的聲音從上面傳來:“看來,楚王殿下和晉王殿下果然是兄弟,都是這麽丢人地趴在地上等着受死。”
蕭譽的唇線繃緊了,眸底也掠過了一絲殺氣,卻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。
另外一個聲音傳來:“大哥,我看他是已經死了,瞧那背上還插了一支箭,八成是捅到要害了,”嘿嘿笑了兩聲後,他又再次開口,“這回大哥拔了頭籌,那一萬兩的賞金是肯定到手了。”
沒有人回答,隻有輕輕的腳步聲在向這裏靠近。
從對話和腳步聲來判斷,附近應該是隻有這兩個人,情況……還不算太糟。
蘇遙緊張地咬緊了嘴唇,知道蕭譽是在等待機會,等敵人靠近自己後再反手一擊。
理想很豐滿,現實很骨感,蘇遙覺得他取勝的幾率簡直太小了。且不說手上還拖了個随時都會掉下去的人,就說敵人吧,一招解決兩個的概率,和她今天掉下去後不會被刺成篩子的概率估計一樣大。
看來,她八成是要葬身在這陷阱裏了。
随着腳步聲的靠近,蘇遙的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來了,但蕭譽的目光卻依舊沉靜如初,就好像什麽危險都不會發生似的。
這……心态還真好……
在看到他眼底再度閃現的殺氣時,蘇遙的拳頭也下意識地握緊了。
從她的角度,其實隻能看到他翻了個身,原本是趴着的,現在仰面向上,蘇遙就隻能看見他的後腦勺了。
好在,他的手并沒有放松,還是牢牢地抓住她的。
一瞬間仿佛也變得很漫長,蘇遙緊張地咽了下唾沫,等待着結果。
淅淅瀝瀝的鮮血順着陷阱的内壁滑落,不知道是誰的。
好在,蕭譽很快就轉了過來,伸下了另外一隻手。
看到那隻遞到面前的手,蘇遙終于無聲地呼出一口氣,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裏,整個人就被他拉了上去。
地面上已是鮮血橫流,兩具屍體就倒在陷阱邊上,個個雙目圓睜,顯然是死不瞑目。
而蕭譽已經反手拔出了後背上的箭,隻有箭頭尖端有一點血痕,顯然入肉很淺,并不能造成太大傷害。
蘇遙好奇地上前去檢查了一下那兩個黑衣人的屍體,卻沒有找到明顯的傷痕,最後隻在他們眉心處發現了一個細小的紅點。
“你是怎麽做到的?”她睜大了眼睛。
蕭譽仍然坐在地上,聽了她的問話,卻沒有任何反應。
蘇遙撅撅嘴:“有什麽好賣關子的,小氣鬼。”
然而,就在她說出這句話時,蕭譽卻突然揚起了手中長劍,劍尖斜斜上挑,直指她的方向。
蘇遙吓了一跳,想到剛才那兩個人可怖的死狀,本能地側身一閃,想到躲出他的攻擊範圍。
就在她側身的同時,一道銀光閃過,另外一具黑衣人的屍體也重重摔到了地上。
仔細一看,那具屍體和之前那倆倒黴蛋的死狀相同,都是眉心處有一點血迹。
蘇遙這才明白過來,剛才他并不是指着她的,而是要對她身後的敵人動手。
想想還真有點後怕的感覺,剛才她竟然什麽動靜都沒聽到,完全不知道那個黑衣人是啥時候來到自己身後的。
而她剛才也看清楚了,蕭譽手中的那柄劍有古怪。
顯然,剛才那三個黑衣人都是死于他劍下……的暗器。
暗器入腦,立刻斷氣,還真是幹脆利索。
覺得自己剛才害怕的樣子有點丢臉,蘇遙走到他面前叉起腰來:“你也太狠了吧,剛才我要是沒躲,不是連我都一起報銷了?”
蕭譽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沒那麽高。”
蘇遙愣了一下,才想到現在的自己還是個十五歲的未成年小丫頭,個頭确實是有點矮,他瞄準的是那個黑衣人的眉心,估計離自己的頭皮還有有一截。
雖然他說的都是事實,但語氣中的蔑視還是讓蘇遙覺得很不爽,正想再找個由頭反駁一下,目光卻突然落到了他的小腿上。
他後背上的傷沒什麽要緊的,血隻流了一點點,剛洇透了衣衫就自然而然地止住了。但是,右腿的小腿卻傷得貨真價實,一枚黑色的短箭穿透了整個小腿的肌肉,看樣子離骨頭也不遠了。
流出的血已經浸透了他腳上的靴子,蘇遙皺皺眉,用身上帶的匕首割開了他的靴子。
在看到傷口後,她沒有先拔箭,而是立刻撕下了半幅衣襟,用加壓包紮法替他簡單地止了下血,然後下意識地發問道:“你……還能走嗎?”
這傷口太嚴重,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,隻能等找到了安全的藏身地後再想辦法。
追兵遲早要追來這裏,暗器也不是萬能的,萬一人家看到蕭譽負傷了,幹脆不上前來隻是站在遠處放箭,那他們兩個豈不是要被射成刺猬?
蕭譽當然明白這個道理,于是咬牙站了起來,微微一點頭。
“等等。”蘇遙看他走了一步,就在草地上留下了一個帶血的腳印後,立刻制止了他。
她把黑衣人腳上的靴子脫下來一隻,爲了不碰到他腿上的箭,還特意用匕首把靴筒裁得短了些,這才給他穿上。
猶豫了一下後,她便默不作聲地擡起他的一邊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上。
雖然這人又毒舌又霸道,但剛才,如果不是他抓住了自己,她這條小命現在已經進了閻羅殿了。
而且,要不是因爲她,他可能也不會受這麽嚴重的傷。
所以,于情于理,蘇遙都不能放着他不管。
看到她這樣的舉動,蕭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,但還是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。
其實不僅僅是欣然接受這樣簡單,他簡直是故意把自己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壓到了她的小肩膀上,壓得蘇遙幾乎要眼冒金星了。
“你看着個頭不大,力氣還不小。”蕭譽嘴角一斜,說出了這樣的評語。
蘇遙現在完全是在咬牙硬撐,連回嘴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看着那張小臉憋得通紅,蕭譽嘴角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壞笑,又走了幾步後,還是減輕了她肩上的壓力,雖然這樣做,會讓他的右腿疼得非常銷魂。
不過好在被她包紮了之後,傷口處血流的速度已經大大減緩,讓他還不至于會失血至死。
一想到她剛才準确麻利的動作,蕭譽眸底的疑惑就加深了幾分。
他雖然常年在外帶兵打仗,很少在京城盤桓,更少和女人接觸,但這并不代表他對女人一無所知。
别說是京城中的這些貴族小姐了,就算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兒,也不可能在剛才那種情況下表現的如此鎮定,甚至還能這麽有效地替他包紮止血。
就算是蕭譽自己,在這麽緊急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比她做的更好。
她……到底是從哪裏學來這些的?
蘇遙對他滿腦子的疑問完全一無所知,這是前世裏養成的習慣,隻要有戰友負傷,迅速處理傷口幾乎成了她的本能。所以,在看到蕭譽腿上中箭時,她并沒有多想什麽,就按照心裏的想法做了。
現在,她一心想的就是要趕快找個安全的地方。
天氣變得很快,剛才還是陽光燦爛,在經過了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截殺後,天已經迅速地暗了下來,雲端電光缭繞,仿佛馬上就有傾盆大雨到來。
當雨點終于打下來之後,蘇遙嘴角反而揚起了一抹笑意。太好了,雨水能沖散血腥氣不說,還能幫他們隐匿氣息,簡直是再好不過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