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拉着蘇瑩走上前去,愣是搬着蘇瑩的臉在老爺面前展示了好一會兒,看得蘇恩宏的兩道眉毛都快皺到一起去了。
“好了好了,”蘇恩宏實在是不想再看,揮手示意蘇瑩到一邊兒去,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可惜蘇瑩的臉腫的太厲害,說話含糊不清的,根本沒有任何參考意義。
“瑩兒,娘來替你說,你别急,啊!”周氏撫慰了蘇瑩,便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起來,說是蘇遙打了她心愛的小女兒。
蘇恩宏看着蘇遙,沉聲發問:“是你打的?”
蘇遙眨眨眼睛,然後茫然地搖頭:“我才剛回來,根本就沒見過她,怎麽會打到她?”
這一點蘇恩宏倒是清楚得很,因爲就是他帶着蘇遙一起回家的,說實話,确實沒過多久。
周氏立刻着了急:“難道我們瑩兒還會誣賴她不成,我好端端的女兒,她一回家就弄成了這個樣子,老爺,她擺明了就是在欺負我們瑩兒啊!”
蘇遙故意睜大了眼睛,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來:“我和妹妹無冤無仇,爲什麽要突然打她呢?”
周氏恨恨罵道:“誰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,黑心腸的小賤人!”
“是啊,我也不知道,我到底有什麽理由要去打妹妹呢?”蘇遙歎了一口氣,口氣很是迷茫,“要不,讓妹妹自己說說,我是爲什麽要打她?”
蘇瑩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麽,卻沒人能聽得懂,蘇遙臉上更是露出一片困惑的神情來了。
“既然妹妹說不清楚,不知道有什麽人看見了這件事,讓她來說說也行啊。”蘇遙“好心”地提議道。
周氏心裏一咯噔,知道自己告狀告得太急了,忘記事先找個丫頭婆子串通一下來當證人了,現在要立刻去找也是沒處抓瞎。
蘇恩宏被她們吵得不厭其煩,終于忍不住開了口:“好了,這件事回頭再說。”
他堂堂一個宰相,難道整天要在這種家長裏短的事情裏攪合嗎?這群女人真是不知好歹,整天就爲了些小事争吵,他連正事都處理不完,哪裏有精力來陪她們胡攪蠻纏?
周氏當然不肯這麽善罷甘休,一定要當着老爺的面懲治蘇遙才行。
然而,想到吳監正之前說的話,再加上桌上的那道懿旨壓着,蘇恩宏的心理已經發生了偏移,對周氏道:“不過是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事,至于這麽吵鬧嗎?”
周氏差點被這句話噎死,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家老爺爲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。殊不知蘇恩宏現在一心都系在那份懿旨上,當下便拿起來對周氏說道:“夫人你來得正好,太後娘娘下了懿旨,咱們府裏……”他停頓了一下,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蘇遙,才繼續說了下去,“咱們府裏,該籌辦
喜事了。”
周氏愣了一下,臉上立刻露出大喜過望的神情,立刻就把小女兒的事給丢到腦後去了。
“阿彌陀佛,太後她老人家總算是想起咱們家了,不知道給咱們錦兒說的是什麽人家?”論年歲,蘇錦當然早就到了議親的年紀了,所以周氏第一個想起的也是大女兒。
蘇恩宏現在心裏很不是個滋味,所以沒大聽清楚周氏說了什麽,隻順着她的話音回答道:“是晉王。”
周氏又念了幾句佛,臉上的得意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:“還是太後娘娘有眼光,咱們家的錦兒知書達理,人又生得美,要不是龍子鳳孫,哪裏能配得上她?”
略微停頓了一下,她才想起個更現實的問題來:“可是,晉王殿下不是中毒了麽,前一段時間聽說還沒醒……難道是這幾天突然好了?”
蘇恩宏臉色沉重,握住懿旨的手都有些用力:“懿旨上說,晉王殿下最近不大好,所以才要盡快成婚,以便沖喜。”周氏這回是徹底愣住了,過了半晌才大哭起來:“老爺,這可怎麽行,我千辛萬苦養大的女兒,就指望着她嫁個地位顯赫的人家,我也面上有光,怎麽能讓錦兒去給人家沖喜呢?不行啊老爺,我絕對不能把
錦兒這麽嫁出去……”
蘇恩宏的耳根子才剛清靜了一會兒,現在又被她的哭号聲給占滿了。
不過這一次,他總算是認真聽了下。
“錦兒?”他疑惑地重複了一遍,然後惱怒地搖了搖頭,“和你們這種無知的婦道人家說話就是麻煩,我什麽時候說過是要錦兒去沖喜了!”
周氏臉上還挂着擠出來的眼淚,聞言一下子就止住了哭聲:“不是錦兒,那……是誰?”
蘇恩宏已經懶得理她了,于是周氏便搶過懿旨,自己從頭到尾看了遍,臉上的表情幾度變化,極是耐人尋味。
“怎麽會是她!”周氏丢開懿旨,滿臉都是震驚的神情。
迎上她的目光,蘇遙冷冷一笑:“放心,我絕對不會嫁的。”
蘇恩宏狠狠一拍桌子:“胡鬧,連懿旨都接下來了,哪裏還由得了你?”
蘇遙撇了撇嘴:“我可從頭到尾都沒去碰這份懿旨,要是我沒記錯的話,剛才好像是你從人家手裏接過來的懿旨,既然是你接的,幹脆你去嫁算了!”
蘇恩宏被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,顫巍巍地站起來指着她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狂亂的目光四下掃了一通,才叫過府裏新任命的管家蘇岩吩咐道,“把二小姐送回房看管起來,沒有本相的命令誰都不準進出!”
周氏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糊塗了,眼看蘇遙要走,才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的來意,于是拉過蘇瑩道:“老爺,那她打了瑩兒的事該怎麽算?”
蘇恩宏已經被氣得要命了,哪裏還有心情來管這檔子糊塗事,于是隻不耐煩地揮揮手:“找個郎中給開點藥,不要再來煩我了。”
周氏還想再說什麽,但看蘇恩宏的臉色實在嚴峻得可怕,于是硬生生把話又咽了回去。
走出正堂後,蘇瑩拉了拉她的衣袖,含糊不清地說道:“娘,該怎麽辦?”
看着小女兒被打腫了的臉,周氏眼睛裏都快要冒出火來了,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堂的方向,才恨恨道:“那個小賤人,竟然連這樣的運氣都有,現在她就要嫁給晉王沖喜了,你爹當然不會讓咱們再動她了。”
蘇瑩聽到她這麽說,都快要哭出來了。
從小到大,從來都是她欺負蘇遙的,自己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,被人抓着一連甩上十幾個耳光?
“好了好了,”周氏打起精神來安慰女兒,“你剛剛也聽到了,太後要她嫁過去是爲了給晉王沖喜的,她沒什麽好果子吃的。”
話雖然是這樣說,但蘇瑩心裏還是充滿了憤恨。
在她看來,就算是沖喜,那至少也是個名正言順的晉王妃啊!還有,這臉上火辣辣的疼,她怎麽能忍得下去。
蘇瑩咬緊了嘴唇,暗暗發誓,就算是爹娘都不幫她,這個仇她也一定要報!
就在她們母女倆說話的時候,蘇遙已經回到了房間,再次被關了禁閉,就連小青也被管家派人帶走了,現在她想找個幫手也找不到了。
自從這道沖喜的旨意下來,整個相府裏的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了。
誰都知道,那位晉王已經在床上躺了快一個月了,好起來的希望已經是微乎其微了,要不是病情特别嚴重,也不會采取這沖喜的最後一招。
就連周氏,也打消了再來找蘇遙麻煩的念頭。
畢竟,要是蘇遙出了什麽事的話,萬一太後不肯收回懿旨,而是讓蘇家的其他女兒頂上的話,那倒黴的豈不就是她?
所以,現在相府裏,沒有人比周氏更希望蘇遙好好的了。
至于蘇遙自己,現在簡直是郁悶透頂了。
她在晉王府被關了幾天,已經是悶得要發瘋了,沒想到回到了蘇家,還是逃脫不了被關禁閉的命運。
因爲那道賜婚的懿旨,她已經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太後産生了深深的怨念。
她到底是哪裏招惹了蕭氏皇族了,怎麽就和他們牽扯不清了呢?按照蘇遙原本的計劃,是想在蘇家繼續待一段時間,好好給周氏母女一點教訓,就當是爲從前那位真正的蘇二小姐報仇了。等把這件事辦妥之後,之前她和晉王楚王的狗血矛盾大概也平息得差不多了,到
時候她大可以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,悄悄溜出去浪迹天涯。
然而,這麽美好的設想,眼看着就要泡湯了。
雖然報複周氏母女的計劃還沒打成,但蘇遙已經覺得,自己不能再在蘇家待下去了。
她可不想嫁給那個奄奄一息的晉王,上次聽辰墨說,中了那種毒的人會在一個月内血竭而亡,算算日子……可不是快到一個月了?
萬一晉王真的挂了,當寡婦倒還沒什麽可怕的,要是皇帝或者太後抽了風,要讓她陪葬該怎麽辦?
一想到這個可能性,蘇遙就不寒而栗。
别說是皇帝和太後了,單單那個楚王,就能幹出來這種事!
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,蘇遙決定先把報複的事放一放,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,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收拾包袱走人,把這門要命的婚事躲掉。
真的是要命的婚事,一個弄不好,說不定她這條小命就報銷了……
打定主意後,蘇遙立刻就收拾起了行李。然而,她才剛打好包袱,還沒來得及背到肩膀上,就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:“你這是要去哪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