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次在這兒被審的還是小紅,現在已經變成了蘇安,果然是風水輪流轉,轉得還真挺快的。
看着面如土色的蘇安,蘇遙這麽幸災樂禍地想道。
隻不過蘇安可不像小紅那麽軟弱,不管蘇恩宏怎麽問,他就是咬死了不承認,說是不知道腰牌怎麽會掉到井裏,對于腰牌後面的字,他更是一無所知。
折騰了這麽久,夜已漸漸深了,蘇遙打了兩個哈欠,真想回去抱着枕頭好好睡一覺。
當然,在睡覺之前,她得盡快把蘇安的事搞定才行。
于是,蘇遙從已經被捂熱了的椅子上站起身來,閑閑說道:“照我看,一定是那個小妾在這上面刻下了字,就是爲了找出殺她的兇手,”她歎一口氣,“哎,真是可憐啊。”
周氏正不知道該怎麽維護情夫,現在聽到蘇遙的話,氣得兩眼都要冒火了:“你這個小賤人,在這裏胡說什麽!”
要是在平時,她不會在蘇恩宏面前罵蘇遙是小賤人了,但今天眼看着情郎受苦,她早就把這些抛到了九霄雲外,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顧的架勢了。
蘇遙眨眨眼睛:“我隻是說說自己的看法而已,要是你有更合理的說法,那就說出來聽聽啊!”
周氏被這一句話堵住,張了好幾次嘴,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。
因爲蘇遙編的這個故事特别合理,聽上去流暢自然,根本沒有絲毫破綻。
周氏的腦子轉不過來彎,就隻能求助于女兒了。
但是她投去求助的目光後,蘇錦卻裝出一副沒看見的樣子,隻是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。
蘇錦可不像蘇瑩那麽蠢,早就知道自己的娘親和這個管家有不正當的關系了。隻是蘇錦也曾勸過周氏多次,讓她安分點不要玩火,萬一被鬧出來了,損失的不止是她自己,連兩個女兒的名聲和前途都有可能被搭上。
可是周氏那時候正和蘇安打得火熱,完全聽不進去女兒的話。
蘇恩宏現在已經五十多了,對于房中的事早就是有心無力,周氏卻還年輕得很,一身精力無處發洩,好不容易有了個蘇安略微纾解纾解,哪裏還能保持住理智?
這一次的事情雖然有點意外,但蘇錦還是暗自高興的,要是能趁着這次機會徹底擺脫蘇安,那她就徹底不用擔心自己老娘的事情會被人發現了。
所以,不管周氏怎麽對她打眼色,蘇錦都裝成是沒看見。
沒了大女兒這個幫手,周氏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,完全沒了咬人的能力,隻能嚷嚷幾聲了。
可惜,現在蘇恩宏已經出離憤怒了,所以周氏的嚷嚷完全沒了作用。
冷眼看着這一切,蘇遙微微揚起眉毛:“蘇管家,那你來說吧,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蘇安到現在才發現,這個花朵般的小姑娘竟然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。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他咬牙堅持着。
無論如何,也不能承認殺人的罪名,否則,他就死定了。
蘇遙微微一笑:“你不肯說,那我來替你說怎麽樣?”
蘇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:“你要替我說什麽?”看着蘇遙的眼睛,他心裏突然冒出了個可怕的念頭……這個小姑娘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。
不可能,絕對不可能,那個時候他已經反複确認過了,周圍根本就沒有人。
就連夫人都沒看到他殺人的情形,那件事應該隻有他一個人才知道,這世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看到!
但是,爲什麽她的神情如此笃定,嘴角甚至還帶着一抹自信的微笑,仿佛一切都勝券在握……
蘇安費力地咽了口唾沫,心裏七上八下的,整個人都不對勁了。
“遙兒,你到底要說什麽?”蘇恩宏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,這個女兒最近表現的太奇怪了,和印象中的樣子完全不同。
事實上,蘇恩宏突然發覺,自己好像根本就不記得她原來是什麽樣子,隻是覺得現在的她太奇怪了,根本就不像是個大家小姐的樣子。
“因爲我看到了嬌蘭是怎麽死的。”蘇遙說出了這句石破天驚的話來,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集中到了她身上。
蘇恩宏的眼睛陡然睜大了:“什麽?你看到了?”
周氏臉色一白,差點向後仰倒,幸好還有蘇瑩扶住了她。
蘇安的牙齒已經開始打戰了,心裏不停地重複着“不可能”這三個字,但恐懼感卻仍在不停地擴大,最終占據了全身。
看到效果已經營造得差不多了,蘇遙才猛一回身,伸手指向蘇安:“嬌蘭根本就不是自殺的,而是被他推下去的!兩人在井邊拉扯的時候,嬌蘭把他身上的腰牌拽下來了,井裏的水不深,所以她沒有立刻淹死,而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在腰牌後面刻下了兇手的名字!”
每說一句話,蘇遙就往前逼近一步,最後把蘇安逼入了死角。
在她說前面的那些話時,蘇安隻是驚恐地搖頭,但在她說到最後一句時,他突然發出了一聲狂笑,眼底也迸出了瘋狂的光。
“你錯了,在掉下去之前,她就已經死了,我親眼确認過!她斷氣了都好幾個時辰了,我才把她丢下去,她怎麽可能活過來在這上面刻字?”
仿佛是絕境逢生一樣,蘇安笑得幾近癫狂。
但在場的其他人,臉色都變得越來越凝重了,尤其是蘇恩宏。
嬌蘭是他中年以後才納的小妾,起初當然是萬般寵愛,後來得知她和别人私通後,才冷了心腸狠心對待,連她的屍首都不曾善待。
但是今天看來,事情卻全然不是他以爲的那個樣子……
蘇安笑了半晌,才漸漸停了下來,眼睛裏瘋狂的光逐漸褪去,最後變成了極度的恐懼……
“我……”他哆嗦了半天,也沒能再說出其他話來,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。
完了,一切都完了,他做夢也沒想到,竟然是自己親口招認了這樁罪行。
蘇遙居高臨下地看着他,語氣十分輕松:“其實,我什麽都沒看見,隻是瞎猜了一下而已,猜錯了也是正常的,反正這事兒你知道的最清楚了。”
聽到她的這句話,蘇安連最後一絲力氣也失去了,整個人頹喪地癱軟在地,滿臉都是絕望。
竟然是假的,那就是說,從一開始她就是在詐他!偏偏他還上了當,自己親口說出了事情的經過!
蘇安的眼睛裏已經充滿了血絲,他絕望地從地闆上擡起頭來,狠狠地瞪着蘇遙。
那張臉像是花朵一般嬌嫩,但是那雙眼睛,卻全然不是這麽回事。
看到她嘴角毫不掩飾的笑意,蘇安忽然覺得,這一切都是設計好了的圈套,而自己在第一次和她說話的時候,好像就已經掉了進去。到現在,已經是再也爬不上來了。
而現在,她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說:“我就是故意的,你能怎麽樣啊?”
蘇安隻覺心口一陣絞痛,後悔得恨不得能把自己打幾巴掌!
可惜,一切都已經遲了……
蘇恩宏到現在才緩過一口氣來,指着蘇安厲聲喝道:“來人,把他關到柴房去,這件事任何人都不準說出去,否則本相一定要他死無全屍!”
這是蘇遙第一次看見這個老爹發飙,也是他最有丞相威嚴的一次。
周氏還在賊心不死地求情:“老爺,或許這件事裏還有誤會,蘇安在咱們家這麽多年了,一直勤勤懇懇……”
“你給我閉嘴,滾出去!”蘇恩宏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。
周氏吓了一跳,忙閉上了嘴。
“你們也都滾!”蘇恩宏現在的心情極度不爽,對自己的女兒也沒有好臉色,把她們也統統趕了出去。
在走下台階時,蘇錦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一句:“這件事,和你有關系吧?”
蘇遙送給她一個“你很無聊”的眼神,根本就不想理她。
蘇錦卻不依不饒地拉住了她的袖子,臉色陰沉得像是能擠出水來。
無奈地看了她一眼,蘇遙決定換個方式來回答問題:“你覺得,楚王會無聊到來配合我嗎?别忘了,他才剛請旨和我退婚,怎麽着都不會站在我這邊吧。”
“話是這樣說,可是……”這個理由太過強大,蘇錦也不由得半信半疑了。
确實,從前的楚王一直表現的對蘇遙十分厭惡,都不願意和她待在一個房間裏,更别說是出手幫忙了。
可是最近這段時間,楚王看蘇遙的眼神,卻開始有點不對勁了。
而且,今天的事情,也實在是太巧了吧?偏偏簪子掉進了井裏,就帶出來了那塊要命的腰牌,巧合的地方也太多了。再仔細想想,之前的那些謠言,說不定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。
可是,蘇遙能做到這些嗎?
蘇錦懷疑地看着她,仍然沒有放手。
蘇遙撇撇嘴:“說不定是那個小妾死的太冤枉了,所以才安排了這些事,你說對不對?”
她掰開了蘇錦的手,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下台階,甚至還心情愉悅地哼起了小曲兒。
這份好心情,一直維持到她回房後。
然而,剛點亮桌上的蠟燭,她就看到了床下放着的那雙靴子。
靴子很是眼熟,純黑的底色上沒有任何裝飾,隻在靴筒邊沿隐約有些暗金色的花紋,走的是低調奢華路線。
靠,這個家夥趁她不在的時候又登堂入榻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