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這是倒了哪輩子的黴,這根禦賜的發簪三番兩次的出事,就好像是有人專門和它過不去似的。
上回是被偷了,還被摔成了好幾截,她花了大價錢才請匠人修不好。沒想到才戴到頭上不久,它又掉進了井裏,還不知道摔成什麽樣子了……
蘇恩宏都要暴跳如雷了:“你有事沒事老是戴着它做什麽,又不進宮!”
這一句就罵的周氏啞口無言,其實這種禦賜的東西,隻要進宮的時候戴戴,顯示自己尊敬太後就罷了。
但周氏是個喜歡顯擺的人,自從得了這根簪子後,就以爲是得了天大的榮耀,每天都要戴在頭上得瑟,沒想到得瑟也能得瑟出事來。
這井裏有沒有鬼還不知道,但那根簪子掉下去了,卻是不能不要的。
太後賞賜的恩典,可不能就這麽丢在井裏了。
所以,蘇恩宏生氣歸生氣,還是得吩咐下人來挖井,好歹得把那根簪子撈上來。
但是,出了這樣的事之後,誰都不願意幹這件苦差事了,不管蘇安許了多少賞金都沒用。還有下人被今天的事吓着了,死活說是井裏的鬼把夫人的發簪抓下去的。
這種糊塗話一說出來,剛才本來還有人圖着錢想接下這活兒,這下爲了自個兒的小命着想,堅決不肯再和這口井打交道了。
蘇安氣得罵道:“平常都說自己對蘇家多麽忠心,現在事到臨頭,你們一個個都把王八脖子縮回去了!”
看着他們鬧得不可開交,蘇遙斜眼瞟着蘇安,閑閑說道:“我看這府裏,也隻有蘇管家是最忠心的了,而且辦事還牢靠,真該讓他們都好好學學。”
蘇安正鬧得焦頭爛額的,沒想到她竟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誇自己,一時間竟愣住了。
“多謝……多謝二小姐誇獎。”他看了蘇遙一眼,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。
蕭譽皺了皺眉頭,對他的眼神表現出了極度的不滿。
是誰允許他這麽看蘇遙了?看到蘇安猥瑣的眼神,蕭譽就覺得心裏一陣氣悶。
要不是因爲這家夥是蘇遙算計的對象,下場必死無疑,他一定會立刻把這個管家的眼睛打瞎,讓對方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随便亂看的。
敢打那個小丫頭的主意?真是活得不耐煩了。
蘇安正被那句沒來由的誇獎弄得不知所措,卻突然聽到蘇遙又冷冷說了一句:“既然如此,不如蘇管家自己下去,也好證明一下,這井裏沒有鬼。”
蘇安還沉浸在剛才的意外之喜中,聽到她開口說話就想答應,頭都點了一半了才反應過來,趕緊拼命搖頭。
他看到蘇恩宏的臉色不好,忙替自己狡辯道,“奴才不是不敢下去,隻是這兩天犯了痛風症,手腳都不利索,怕下去了也是耽誤老爺的事……”
蘇恩宏今天真是看夠了這些奴才的嘴臉,隻冷哼了一聲,并沒有說話。
“看來,蘇管家也是怕井裏的鬼。”蘇遙又補充了一句,幽幽語聲在黑夜中響起,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氛。
“我……”蘇安有心說一句他不怕鬼,但腦子裏不知怎的又蹦出了昨夜噩夢的畫面,一忽兒又變成了自己當年殺人時的情形,喉嚨竟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扼住了似的,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。
蘇遙輕蔑地勾起嘴角,笑容裏還帶了一絲幸災樂禍的情緒。
剛才,她可是給了蘇安最後一個活命的機會,要是他真有膽子自己下井去撈發簪,那麽她後面的計劃就沒辦法繼續了。
隻可惜,他沒有抓住最後的機會。
那麽,就隻能等着下地獄了。
在得到了自家王爺的眼神示意後,樂白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:“丞相大人,小的是楚王殿下的随從,生平膽子最大,不如讓我來吧!”
蘇恩宏沒想到在陷入困境時,還真有人來雪中送炭,立刻感激地看向蕭譽:“老臣多謝楚王殿下!”
“舉手之勞而已,況且本王在府上打擾多日,當然也該出些力。”蕭譽彬彬有禮地回應道。
蘇錦見他主動提供幫助,當下便低頭微笑,不勝羞澀地施了一禮:“王爺如此熱心腸,錦兒不勝感激。”
聽到她做作的聲音,蘇遙撇撇嘴,覺得這女人的臉皮還真是厚,恐怕是她見過的所有人裏臉皮最厚的一個了。
這事兒根本就沒牽扯到她,她至于出來專門道謝嗎?
原來綠茶婊都是這樣煉成的,論起吸引男人目光的手段,這個蘇錦真比現代的那些女人要高明得多了。
這邊幾個人還在打眉毛眼睛的官司,那廂樂白已經綁好了繩子跳下了井。
一想到那個鬧鬼的傳聞,圍觀的人都替樂白捏了一把汗。
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,當樂白終于發出拉繩子的信号時,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,等着看他是不是能囫囵地出來……
腦袋才剛冒出井沿,樂白就大聲地報告說:“不光找到了簪子,還找到了别的好東西!”
而他口中的好東西,因爲已經在污泥中埋了許久了,乍看上去就是塊黑乎乎的玩意兒,看形狀倒像是個挂件,上頭還有絲線連着。
樂白沒心沒肺地咧嘴笑着:“不知道是誰的寶貝,竟然丢在了井裏。”
他用衣袖擦了擦那東西上的泥,頗爲驚喜地叫了一聲:“這上頭還有字兒呢!”他迎着月光努力辨認着上面的字迹,緩緩地念了出來,“蘇安……殺我……”
聽到這句話,剛才好不容易緩和了一點的氣氛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中。
蘇安的臉色立刻變了:“你說什麽?”
樂白把那個挂件翻過來展示給衆人看:“那是反面兒刻的字,前面就是個蘇字,看着好像是……”
“這是府裏的腰牌。”蘇恩宏沉聲道,已經認出了這是什麽東西。
蘇府的規矩大,凡是下人都要佩戴腰牌,低等的下人更是要憑腰牌才能進出府門。不過樂白手中拿着的這一塊,顯然不是普通的木制腰牌,而是翠玉做的。
這樣的腰牌,府裏隻有一個人能用,那就是管家蘇安。
做到了管家這個位子,腰牌對于蘇安來說隻是個還算值錢的裝飾品而已,他出門又有誰敢攔着查腰牌。
所以平日裏,這塊腰牌他都是和鑰匙拴在一處的,許久都不曾在意過了。
這兩天他也覺得鑰匙有點奇怪,好像是少了點什麽,卻怎麽都想不起來,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,原來少的是這塊腰牌。
可是,腰牌怎麽會跑到井裏去,而且後面還多了幾個要命的字?
此刻,蘇恩宏已經把腰牌拿在手裏仔細地看過了,發現後面确實有樂白念的那幾個字,而且還刻得歪歪扭扭的,隻能勉強辨認出。
他這個丞相也不是白當的,至少基本的邏輯分析能力還是有的,把前情後事聯系在一塊想想,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。
蘇恩宏臉色一沉,立刻把其餘下人都打發回去睡覺了,自己卻拿着那塊玉牌回了正堂。
除了蘇遙和蕭譽主仆外,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,卻還是不得不跟着去了。尤其是蘇安,自從聽人念出玉牌後面的那幾個字後,他心裏就咯噔個沒完,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從後園到正堂這一路也不算太遠,但蘇安已經走出了一身的汗。
周圍的夜色中仿佛隐匿的無數妖魅,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,讓他不寒而栗,眼前的景物都開始變得恍惚起來。
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,蘇遙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,沖樂白打了個眼色,以示誇獎。
這回計劃能順利進行,真是多虧了樂白的賣力演出。
之前那半個月裏,樂白憑借着自己的超好輕功,每天夜裏都在蘇府的各個角落裏出沒,不知道吓到了多少人。
當然,蘇遙的化妝技術也出了不少力。
前世裏她就不太會搗鼓這些玩意兒,每次試着化妝都會被人當成女鬼,沒想到穿越到這裏還能派上用場。
無非是把臉塗得跟粉筆似的,再點上紅嘴唇,身上披個白床單,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真把樂白當成了鬼。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,在蘇府裏遊蕩的鬼魂就是冤死的小妾嬌蘭,這一點,就更讓人意外了。
現在井裏又挖出了那麽個東西,是人都能聯想到,嬌蘭的死和蘇安可能有關系。
剛才,也是樂白藏在暗處,用小石子打掉了周氏頭上的發簪,好找到個名正言順下去挖井的理由,從而引出那枚腰牌的事來。
有了腰牌背後的字迹作證,冤鬼報仇的事兒,也就能說得通了。
總而言之一句話,這回蘇安是死定了,至于周氏會不會被拖下水,那還不好說。
不管怎麽說,隻要蘇安完了,周氏在這府裏就少了個得力幫手,再也沒法像從前那樣一手遮天了。而且,她和蘇安還有一腿,有了這層不可告人的關系,說不定這回還能有點意外收獲。
想到這裏,蘇遙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,梨渦在頰邊若隐若現。
看着她和樂白相視而笑,蕭譽胸口才剛散去的那點煩悶就又聚集了起來,堵得連嗓子眼兒都難受了起來。
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,也不想想是誰給她安排了樂白這個幫手的,就顧着和樂白使眼色,完全把他這個中間人當成了空氣!
等這事兒塵埃落定,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丫頭!
看着她輪廓優美的側臉,還有頭上随着腳步一晃一晃的的小辮子,蕭譽隻覺得自己口舌發幹,竟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想把她拆吃入腹的想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