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轉眼間,卻滿目慈愛地執起姬千岫之手,一字一頓道:“四小姐,其實姨娘也是一心爲你好!方才你也看到老祖宗的态度了……不如那嫁妝依然由姨娘我替你打理,留待他日你風光大嫁所用。至于你想學着打理生意,姨娘雖然手頭不富裕,但一百幾十兩銀子還是能擠得出來的,不如……”
一百幾十兩銀子?打發乞丐呢?
姬千岫在心底冷哼一聲,表面卻不愠不火地打斷了秋雪衣:“得姨娘首肯,千岫已然感激不盡。不過姨娘平日費心打理府中上下已屬不易,此等小事便不敢有勞姨娘,我自己想法解決便是。”
“難得四小姐肯體諒,姨娘心感欣慰。隻一樣,日後有什麽爲難的,一定要記得跟姨娘說。”秋雪衣保養得宜的手掌覆在姬千岫手背之上,抿唇微笑。
…………
眼看姬千岫揚長而去,一直守在旁邊的小紅卻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:“姨娘爲何要同意四小姐學做生意?這樣一來,就不擔心她日後翅膀硬了難控制麽?”
“就憑她?”秋雪衣拿帕子輕輕印了下唇角,掩去了滿臉的不屑,“蠢貨一個!能做出什麽事情來?我們就隻管等着看她再鬧出什麽笑話來,好徹底斷了老夫人對她的情份!”
“姨娘果然高見……”聞言,小紅恍然大悟,趕緊溜須拍馬了一句。
另一頭,柳如絲并未走遠,借着欣賞花園裏的景色,暗中将秋雪衣與姬千岫倆人間的互動看在眼裏……
眼看姬千岫離去,她才憂心忡忡地領着女兒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海棠院。
“娘,你有沒覺得四妹妹好象跟以前有些不同了?”剛踏進海棠院,姬玉青便若有所思地道。
“四丫頭長得極象郡主,如今去掉了那些讨嫌的濃妝豔抹,自然就漂亮了。”柳如絲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當中,一時沒有領會到女兒話裏隐含的意思。
“娘,我不是說這個。我的意思是……”說到這裏,姬玉青突然壓低嗓音,附在柳如絲耳邊悄悄說了一句。
“你這丫頭不說,娘還沒發覺呢。不過這樣也好,這樣郡主留下的東西就不會一味落入那口蜜腹劍婦人之手了。”
柳如絲說到這裏,突然話音一頓,下一刻已轉身沖着門外的李媽媽吩咐道:“把我庫房裏的體己和貴重首飾都拿過來。”
“娘,你這是要……”看到母親突如其來的舉動,姬玉青一臉的驚疑不定。
“娘決定了,哪怕砸鍋賣鐵!也要讓四丫頭開成這店。”柳如絲一向溫和隐讓的臉龐罕見地露出了一抹堅毅。
…………
同一時間,二房所在的玉堂院。
“娘!你剛才爲什麽要幫那死丫頭說話?真是氣死我了。”一進門,姬玉屏便氣不打一處地撅着嘴,一屁股坐到了軟榻上。
她怎麽也沒想到,跟自己一向不對頭的姬千岫褪去濃妝後竟是如此的清麗脫俗,甚至連那美名遠播的姬玉煙也生生地被壓了一頭。
這一發現讓她心底突然的有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……就好象在比試當中,一下子被對手抛離得很遠的感覺。
“你呀,也該長長腦子了。”姚玉春怒其不争地瞪了自家女兒一眼。
“娘,我怎麽沒長腦子了?”姬玉屏嬌蠻慣了,哪聽得了娘親的教誨?
“傻丫頭!那靈霄郡主當日下嫁姬家時,那鳳家貼的嫁妝,再加上太後和皇上封賞的……那叫十裏紅妝可一點也不過份!不說那些商鋪、田産的,單是那些珠寶首飾!就夠你娘我看得眼珠子都掉地上去了。”
說到這裏,姚玉春似乎還極回味地咂巴了一下嘴巴,似乎此刻眼前正擺着無數的金銀财寶一般。
“娘,要是那些鋪子田産什麽的都歸我們就好了。”姬玉屏被母親所感染,也不由得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。
下一刻,姬玉屏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道理一般,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圓:“那娘剛才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對!娘剛才是想幫那死丫頭争回東西,然後我們也好趁機從中分一杯羹……可惜呀,隻要那死老婆子和姓秋的賤人在一天,我們就都别想沾手!”說到這裏,姚玉春忍不住恨恨地啐了一口。
聽到母親的話,姬玉屏卻一臉的若有所思起來。
而在衆人離開後,老夫人卻獨自坐在軟榻上許久也沒動彈一下……
侯府大房和三房乃老夫人嫡出,二房卻是姨娘所生。
偏那大房兒子姬德貪杯、兼不務正業,正妻又是個懦弱的,作不得主。
而小兒子姬楚最爲出色,卻偏對那靈霄郡主情根深種,也因爲郡主的原因,竟連納妾也不肯了。身邊就隻得一個前些年納進來的秋氏。
在郡主因生産血崩去世後,姬楚因怕觸景傷情,竟向皇上自請鎮守邊疆,一年難得回家幾趟。
偶爾回家也極少與秋氏恩愛,再加上秋氏年歲漸長,肚子一直再不見動靜,幸好前些年已然生下一兒一女,要不然的話,這三房可就要後繼無人了。
想那秋氏雖然系出名門,卻無奈是個庶出的。自己曾提議讓小兒子把她扶正,沒想到小兒子竟一口回絕,還說什麽今世隻得鳳翎一個妻子。
老夫人氣得夠嗆,最後也隻是把侯府管家權交給了頗有主見的秋氏,也算是安撫了她一番。
一想起這些,老夫人便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。
旁邊的羅媽媽聽到歎氣聲,卻笑着跟老夫人說道:“今兒四小姐倒好象換了個人似的,比以前有主意多了。”
“快别提她了。”老夫人卻并不贊同羅媽媽的看法,“這丫頭耳根子軟,估摸着肯定是又聽了哪個的撺掇,才一時興之所至演了這一出。”
羅媽媽聽到這話,便也不敢再接話了,隻娴熟地走到老夫人身後替她捶起背來。
當所有人都因爲這事而心思迥異時,當事人卻正在自己屋裏慢條斯理地品起茶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