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國的大君主是東靖的陌王孤夜白,可是,東靖皇帝并沒有撈到任何好處,他自己也心虛得很,成日提醒掉膽的,生怕孤夜白記舊仇,一生氣起來把他給怎麽樣了。
如此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,孤夜白都還沒把他怎麽樣呢,他就自己先病倒了,如今東靖朝中,幾個皇子争得是你死我活。
那一場混戰,除了險些被滅掉的北阙之外,損失最嚴重的莫過于東靖了,這一年來,哪怕東靖皇帝頒布了不少惠民利民,休養生息的政策,東靖國到處都還是很蕭條。
東靖帝都可以說是整個東靖戰後的縮影,到處都冷冷清清的,像是一座空城,而其中要數城中陌王府最爲寂靜。
其實,早在東靖帝都還沒有沒落之前,陌王府就空無一人了。
隻是,之前忌憚着陌王的權勢,如今忌憚着大君王的尊爲,哪怕這宅邸無人防守,至今依舊沒有人敢亂闖。
一道黑影閃落,孤夜白就落在陌院那閣樓屋頂上。
他面冷如冰霜,冷眼看着整個院落,将一切盡收眼底,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,似乎連一花一樹都要看得清清楚楚。
看了許久,他才坐下來,隻是,剛剛坐下,他便又站起,飛躍下來,打開了寝室的門。
寝室裏的一切如故,他似乎發現了什麽,眼底閃過一抹複雜,走進去。
他已經忘了最後一次睡在這裏是什麽時候了,但是,那絕對是一年之前,然而,這滿地的狐裘卻絲毫沒有沾染上飛塵,似乎前不久還有人在這裏睡過。
他撿起了随意散落在一旁的錦被,輕輕嗅了嗅,刹那間,他就蹙眉了!
好熟悉的氣息!
那個女人和孩子不久前一定在這裏睡過,而且應該是跟睡過好幾天,否則不會留下體香的。
這錦被上有那個女人專屬的體香,還有小默默的奶香氣息。
他隻要願意,随時都可以知道那對母子在哪裏,他并沒有刻意找過他們,然而,他怎麽都沒想到他們會來住在這裏。
這裏……他曾經就是這裏擁着那個女人入眠,有了第一個夜晚之後,便有了往後無數個夜晚。
相擁而眠,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?
他一想,頭就疼了,立馬丢了錦被,轉身就走。
他幾乎是逃着離開陌王府的,卻一路到了容家,那個女人的家,他落在花雨閣的陽台上,打開門來,看着空蕩蕩的房間,一看就是很久很久。
排斥那個女人,卻留戀她曾經住過的地方,這……算什麽?
誰能告訴他,不排斥又是怎樣一種感覺,誰能告訴他,怎樣才可以不排斥?
以前的事情,他記得清清楚楚,偏偏,就忘了不排斥是什麽感覺。
他在龍空之巅坐了一整年,想了一整年,也疼了一整年,他終于想到了這個問題,好奇起不排斥是怎樣的感覺?
這麽一個簡單的問題,他居然花了一年的時間,可悲的是,他竟還沒有察覺到反常。
火金龍的力量對于他來說,到底意味着什麽呢?
得了天下,失了她,也失了……自己?
這一夜,孤夜白并沒有離開,他在容靜的閨房裏住了下來,一住居然就住了好幾日。
住在那個女人的屋裏,卻不想她,這……又算什麽呢?
而這個時候,秦川已經到了帝都郊外的無名寺。
秦川打小就知道龍空曆代尊主都在尋找火金龍的力量,也知道大尊主一直都在搜集佛經,想在佛經裏找到秘密。
可是,他從來就沒有打過火金龍的主意,并沒有留心太多。
他來無名寺,隻因爲他殺錢芊芊和場主大人的時候,撞見了一屋子的佛經。
他不知道從何找起,就到了這裏。
無名寺經過那一場屠戮之後,除了後院裏多了一座孤墳之外,一切并沒有改變,大佛被搬回原來的位置,屋舍還是破舊不堪,和尚還是一貧如洗,成日念經,心如止水。
哦,對了,無名寺的老住持老了許多,白花花的胡子都快變成銀白色的了,像個老神仙。
此時,正值半夜三更,秦川一個跟頭翻進來,落在佛堂大門前。
佛堂裏,老住持正在打坐,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秦川的動靜,隻見他一動不動地坐着,從背後看,就像一尊雕像。
秦川狐疑地看了一眼,心下納悶了,這老和尚沒察覺背後的聲響嗎?居然沒有轉身過來?
他大大咧咧走進去,大聲說,“老和尚,醒醒了!”
老和尚這才轉身過來,看了秦川一眼,淡淡笑道,“施主夜半三更而來,想必是借宿,請自便吧。”
他說着,便又轉身過去,繼續打坐。
秦川環視了周遭一圈,視線最後落在大佛身上,他記得一年前來的時候,這尊大佛所在的位置下面有個密室的,而他就是在密室裏殺了顧逸,也看到了滿密室的佛經。
“本公子不是來借宿的,本公子是來借東西的。”秦川慵懶懶的說。
這下,老住持起身來,認真問,“施主想借什麽東西呢?”
秦川重重踩了踩地,眯眼而笑,“地下的東西,你懂的。”
地下,地下隻有佛經。
老主持這才震驚,這位公子居然知道地下有佛經,難不成他和當年那幫人有關系?
見老住持的反應,秦川和滿意,“你果然懂的。”
秦川原以爲老住持會阻止他,可誰知道,老住持居然沒有,反倒是讓開了,淡淡說,“施主要借的東西,廟裏既然有,也請施主自便吧。”
咦……
秦川挑了挑眉,一臉戒備起來,“這麽好商量?”
老住持笑了,“佛的,便是天下人的。”
秦川聽不明白他什麽意思,也懶得多琢磨。既然老住持那麽慷慨,他也就不客氣了。
他仰望了佛尊一眼,笑得燦爛,“佛,那本公子就多有得罪了。”
說罷,正要上前去移開佛像,卻又突然停住,朝退到一旁的老住持看去,“老和尚,你會梵文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