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默默,你出去。”容靜低聲,從上馬車之後,她就一直捂着肚子,蜷縮在一角,一動不動。
“不!娘親,我幫你。”小默默吓壞了,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娘親是強忍的。“乖,出去,聽話。”容靜耐着性子哄。
“我不!”小默默撅了起來。
“你不聽話,娘親會很難受的,會一直難受到帝都的。”容靜還是好聲好氣地勸,對兒子,她從來都舍不得真兇。
人無完人,在強悍的人,也總有受傷失落時,但是,在兒子面前,她從來不表現脆弱的一面。
給不了他一個可以依靠的爹爹,她自是要既當爹又當娘的。
一聽這話,小默默就急了,“那……那你有事就叫我。”
“嗯,去吧,幫阿镖看路,别走錯路了。”容靜淡淡笑着,此時面具已經取下,那小臉,毫無血色。
針術并非萬能的,烈酒實在太烈了,她先後用了三枚銀針刺入同一個穴道才勉強壓住,撐到所有的酒喝光。
這種強行壓制的針術,最傷身體,她必須馬上取出金針,馬上讓自己喝下去的酒精全都吐出來。
小默默一離開,容靜狠狠朝右肩按下去,一一逼出腦後三枚金針。
這金針,控制的是腦神經,讓腦神經感受不到酒精,感受不到難受,而金針一出,所有感覺便鋪天蓋地而來!
容靜急急起身,剛剛把腦袋探出窗台,便無法控制得吐了起來。
小默默就坐在前面,聽到娘親痛苦的作嘔聲,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,他怎麽都忍不住,終究還是闖了進去,小手輕輕地撫拍娘親的後背,希望她能好受些。
“沒事,兒子,你出去,一會兒就好了,呵呵,懷你的時候,吐得比這還厲害呢。”容靜居然還能開玩笑,說罷,又給嘔了一口。
“沒事,娘親,沒有爹爹,有小默默呢。小默默可是家裏唯一的男人。”小默默說得好認真。
容靜心頭一緊,随即便撲哧一聲大笑起來,小默默嘟了嘟嘴,不高興了。
小手狠狠從容靜背後的穴道一拍,一枚金針沒入,随即,容靜便大嘔起來,這一嘔根本停不下來,直到把肚子裏所有東西全都吐出來了,才停下。
見狀,小默默連忙取出金針,攙着娘親躺下,他黑眸低垂,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,一點兒都不呆萌,卻乖默懂事地令人心疼。
容靜一躺下,瞥了小默默一眼,便控制不住緩緩閉上眼睛,似乎睡暈過去。
小默默替娘親蓋上毯子,然後把兩邊窗戶都打開通風,擦了擦窗台上殘留的髒東西,洗了小手,拿來水壺放在娘親身旁備用,所有事情都做得有條不紊,十分老練。
他打小就不是驕花傲草,小心肝堅強着呢,娘親不用在他面前死撐的。
忙完了,他才在一旁坐下,雙手支着小臉,嘟着嘴,開始……抱怨,确切的說,是教育。
“原來你不能喝呀,也對,我就說嘛,從來沒見你喝酒過。”
“不能喝你幹嘛逞能呢?你這叫自讨苦吃,懂不?”
“喝就喝呗,你幹嘛喝一壺,還要加一杯捏?”
“讓神仙叔叔幫一下,又不會死,又不會少一塊肉,掉一兩銀子,你幹嘛拒絕呀?”
“你知道這樣會讓男人很沒面子的耶?以後除了你兒子,誰還敢幫你呀?”
說到着,小默默傾身而前,見娘親沒有醒,于是,繼續道,“你老實交待吧,是不是和神仙叔叔有奸情?”
“你當那個男人的人情那麽好欠的?”突然,容靜開了口。
小默默吓了一跳,下意識後退,容靜這才緩緩睜開一隻眼睛,隻看了小默默一眼,又疲憊的閉上,“小默默,你記住,這個世界上,有個東西,很難還,所以不要随便欠。”
“什麽呀?”小默默狐疑着。
“恩和情,合起來叫做恩情。”容靜認真道。
孤夜白在東靖國的權勢如此之大,和太後的關系也親如母子,卻會夜闖太後寝宮當刺客。
這個男人,必定不像表面上看那麽簡單,東靖皇族必定有大秘密。
容靜才不跟這種男人牽扯,更不想承他的恩,欠他的情。
這次來帝都,她是來報仇的,不是來欠恩情的,如果真想讓人幫,六年前,她就接受了,不必等到現在。
小默默眨巴着天真明淨的大眼睛,似懂非懂,嘀咕着,那嫁給神仙叔叔是不是就不用還了呢?
當然,他隻是嘀咕,沒敢問出口。
容靜又休息了一會兒,才坐起來,小默默連忙送上水壺,心下琢磨着,他剛剛說的“奸情”娘親是不是沒聽到呢,要不,她怎麽不澄清?
容靜漱了漱口,整個人清醒了不少,多虧金針取得及時,還有小默默背後催吐的那一針,現在除了腦袋有些沉之外,她基本恢複了。
喝了口水,她淡淡問道,“阿镖,到哪裏了?”
“夫人,前面不遠就是城門了。”阿镖如實回答。
雖然夜路難行,可一路阿镖飚得非常快,此時天還未亮。
容靜當機立斷,解開馬,讓阿镖自己走回城,她帶着小默默騎馬趕路,飛奔到城門口,見城門未開,母子倆便躍上城門。
然而,當他們站在城門上時候,卻遠遠地就看到城内容家那兒,白煙袅袅,空了一片。
那可是東府呀,可是爹娘留給她的家!
沁姨他們呢?他們逃得了嗎?
容靜心頭一痛,帶着小默默急急趕過去。
近看,這才發現,整個東府的右側院子,完完全全被燒毀了,就剩下幾根大石柱屹立着,支撐着殘破的房屋框架。而東府的左側院子,旁邊開辟出了一條火路,大火并沒有波及鄰居。
天很昏暗,在場并沒有人,隻容家二房那邊,站着幾個暈暈欲睡的侍衛把守殘牆。
容靜和小默默呆愣愣地站在門口,其實,确切的說,都沒有門了。
母子倆并沒有站多久,幾乎是同時緩過神來,立馬就從屋裏頭沖,然而,還未進去幾步,一道身影卻從一側閃出,一邊狠狠把小默默拽了出來,一邊急急低聲,“靜兒,别進去!”
沁姨!
沁姨的聲音!
容靜戛然止步,正轉身,誰知頭頂一根燒焦的橫梁竟然毫無預警地砸下來!
“娘……”
小默默正要大喊,被背後的沁姨捂住了嘴巴,而前面容靜身影一側一退,輕易避開橫梁,就退到小默默他們這邊。
一見沁姨安然無恙,她這才松了一口氣,低聲,“什麽情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