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問題要是放在培養出劍聖的門派裏,那不算是個問題,因爲大家都知道,江就武功蓋世,此生就兩件事不會做,一是生孩子,二是教徒弟,所以江老頭兒教不了上官平甯,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。
這個問題要是放在上官平甯的一大幫子叔伯這兒,那也不算是個問題,上官勇的兒子怎麽可能不是練武的材料?那一定是當師父的不會教啊。
所以,這個問題總結下來,就是江就不會教徒弟,跟平甯少爺沒有半點關系。
多年之後,江就聽到了人們的這個結論時,一個很堅強的老頭兒,迎風流淚。他就帶着他那個傻徒弟出了一趟海,他徒弟長了個子,長了塊頭,還開了眼界,他老人家活脫脫掉了十來斤肉,這個賬他要找誰算去?
當然,上官平甯不會糾結這種問題,等他學成出師的時候,他英明又偉大的舅舅已經創下了永甯王朝,手下強将如雲,也沒有要他去沖鋒陷陣,開疆辟土的事兒,所以這武藝高不高,在上官平甯這兒它就不是一個事兒。跟他師父出了這一趟海,唯一讓上官平安難受的就是,大王到底年紀大了,壽終正寝在了海上。
看着大王的屍體沉入海裏,上官平甯站在船頭哇哇大哭,大王的兩個兒子也跟着掉眼淚。
江劍聖覺得很丢臉,躲在船艙裏不肯冒頭。
不過同船的人,都覺得這個小胖孩是個好孩子,對自己養的猴子都這麽有感情,那這小胖孩兒對人一定也壞不到哪邊去啊。所以船上的人們,對上官平甯的喜愛又上了幾層台階,海葬了大王的這天晚上,上官平甯的面前被人們放滿了這小胖孩喜歡吃的菜,除了他師父外,所有人都誇他是個好孩子。
“大王會去哪裏?”美食當前,上官平甯卻還是提不起胃口來,吸着鼻子,可憐巴巴地問同船的人們。
同船的人們一時間都語塞,人死了下黃泉,一隻猴子死了會去哪裏?這船上也沒個高僧道士什麽的人物在,大家夥兒都不知道。
“投胎,”最後還是一位讀過幾年書的老先生跟上官平甯說:“它一定投胎去了。”
上官平甯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,頓時雙眼一亮,說:“什麽叫投胎?大王又重新去做小猴子了嗎?”
老先生嘴角直抽抽,說:“也有可能投胎做人。”
“哦,”上官平甯受到了驚吓,這會兒他已經過了娶妻以大王爲标準的年紀了,隻是小孩也想像不出,大王做人的樣子。
“就是我們人死了後,也是要入六道輪回的,”老先生很盡職地教上官平甯道。
“哦!”上官平甯還是處于驚吓中,這就是說,他以後也有可能會變成猴子,讓大王養他嗎?
就是這樣,在這天晚上,借着大王的死,一個盡心盡職的老先生,爲上官平甯上了人生第一堂有關生死的課,很成功地把小胖孩的人生觀重塑了一回。
江就一整天沒出船艙,所以也就絲毫不知道在徒弟身上發生的事。
上官平甯苦思冥想了一夜的生死觀,最後決定趁着他爹,他舅,他叔,還有他嬸,那幫子叔叔伯伯們都還活着,他得回去盡孝,不然等他萬一哪天投胎轉世去了,他就不是他們的平甯了。
江就對于徒弟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行爲,很是無奈,但小孩想爹了,他也不能攔着,隻能帶着徒弟和兩隻,一隻叫阿二,一隻叫阿三的猴子,哪兒來的回哪兒去。
上官平甯抱着一顆要盡孝的心,找到了他舅舅,還沒高興二秒鍾,他舅舅就告訴了他一個噩耗,他有娘了。
安元志見到外甥的時候,剛上馬去打過仗,身上的衣服還沾着血呢,跟上官平甯說了兩句話後,就拿杯子喝水,一邊問上官平甯:“你是跟着舅舅這兒打仗,還是回去瞧你爹娘去?”
上官平甯運了半天的氣,沖安元志大喊了一聲:“我不要後娘!”
這一聲喊,石破驚天,險些沒把未來的天霜帝活活嗆死。
“爹他答應過我,不給我找後娘的!”上官平甯跳着腳跟自己的舅舅喊。
安元志好容易順過了氣來,說:“你聽我說。”
“舅舅,你竟然幫着我爹了,我才是你外甥!”上官平甯根本也不給安元志說話的機會,邊跳腳邊叫喚。
安元志把上官平甯的話還想了想,他幫了上官勇,這小孩子怎麽地就不是他外甥了?是這小胖子現在說話越來越有水平,還是這小胖子已經徹底被人教傻了?
“我不要後娘!”上官平甯翻來覆去的,就是喊這句話。
“閉嘴!”安元志拍了桌子,說:“那就是你親娘,上官平甯你别跟我犯渾啊,不然我揍你!”
上官平甯傷心了,他爹有了新老婆不算,他舅舅也不要他了,“我有親娘啊!”他跟安元志喊。
“廢話,”安元志說:“她就是你親娘,這事是這樣的,當年……”
“你被收買了?”上官平甯沒心情聽他舅舅跟他話說當年,瞪着安元志問道。
“收買?”安元志說:“你這幾年都學了些什麽?你能不能不要像猴子一樣在我面前蹦,你聽說我說話行不行?”
上官平甯噘了噘嘴,瞅瞅就他跟安元志兩個人待着的營帳,決定還是找個能跟他好好說話的人叙舊,問安元志說:“威叔呢?”
安元志的神情傷感起來,說:“這事我早該跟你說的。”
上官平甯眨巴着眼睛,說:“什麽話?”
“你威叔很早就走了,”安元志說:“他戰死在雲霄關了。”
走了是什麽意思,上官平甯可能還聽不明白,不過戰死這個詞他懂,小胖子當場就呆傻了。
安元志說:“平甯啊,這世上,有人生就有人死,你也不要太傷心了,你威叔他……”
“壞舅!”上官平甯一聽安元志這話,跳得比方才更高了,沖安元志喊道:“我怎麽可能不傷心?那是我威叔啊!這麽大的事,爲什麽沒人告訴我啊,啊啊啊啊啊!”
小胖子現在内力見漲,吼了這一嗓子,把安元志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。
“你對不起兄弟!”上官平甯對着安元志,橫眉豎目,安元志已經從舅舅,直接變成了他的敵人。
“小兔崽子,”安元志一下子也暴了,問上官平甯:“你是不是想讨打?”
上官平甯把小肚子一挺,說:“我師父是劍聖!”
“什麽?”安元志一時反應不及。
小胖子說:“你的師父是誰?是劍聖嗎?劍聖哦,聖!”
“我聖你媽個頭!”安元志決定不忍了,跳起身就要揍人。
老六子一幫人在帳外聽見帳裏的動靜不對,一起往帳裏沖。
安元志對着上官平甯不可能用自己的真本事,上官平甯就是心裏再傷心,也不會對自己的舅舅用真功夫,所以甥舅倆的這場架,完全就看彼此的身闆和力氣了,所以一通王八拳下來,上官平甯沒能占到什麽便宜。他舅舅身高腿長的,把他後脖領子一拎,那他基本上就喪失了戰鬥力。
袁白把上官平甯從安元志的手裏解救下來,抱在了懷裏,小胖子就是在他手裏丢的,這幾年把袁白都想壞了,“主子,你不能打平甯少爺啊!”袁白護着上官平甯,梗着脖子跟安元志喊:“小少爺剛回來,你咋能打他呢?”
上官平甯是死士侍衛們看着長大的,有一個算一個,他們哪個沒給這小胖子把過屎尿?說難聽點,小胖子就是他們的群寵,安元志當下就接受到了所有死士侍衛們不善的目光。
“疼,”上官平甯讓袁白看他挨了安元志一巴掌的額頭。
袁白忙就往上官平甯的腦袋上吹氣,還像哄小孩兒那樣的跟自家小少爺說:“我吹吹就不疼了,小少爺别怕啊,袁白叔在這兒呢。”
安元志額上的青筋繃起了老高,沖袁白道:“他那腦袋不青不腫的,你吹個屁啊?”
“要是内傷呢?”上官平甯給了自己的舅舅一記白眼。
安元志覺得這外甥還是得揍。
袁白卻抱着自家小少爺,一臉傷心難過地道:“小少爺,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。”
上官平甯眨巴着眼睛,不太能理解袁白的話。
老六子是這幫人裏最老實的一個,所以老六子最先開口道:“小少爺,國公爺娶了新夫人了。”
“哦,”上官平甯苦了臉,說:“我知道。”
老六子說:“國公爺對新夫人很好。”
上官平甯又哦了一聲。
“所以啊,”袁白跟上官平甯說:“那是正室夫人,小少爺,你日後得在國公爺的面前乖一點,讓國公爺不能有了新夫人,就忘了你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