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六子是被上官勇耳提面命過,一定要看好安元志,不要讓安元志跟安家人起沖突的,看安元志瞪眼看人了,忙就身子往馮姨娘跟安元志之間一插。
馮姨娘伸手拽安元志已經是出格了,不可能讓老六子再碰到自己,看見老六子往自己身上撞後,馮姨娘忙就松了手。
安元志得了自由之後,就跟伺候馮姨娘的兩個婆子道:“扶姨娘進靈堂去。”
“五少爺!”馮姨娘沖安元志大喊了一聲,眼淚流了出來。
安元志目光冰冷地看了馮姨娘一眼,小聲道:“姨娘,在你心裏,我到底是個什麽樣兒的人啊?”
馮姨娘被安元志問愣住了。
安元志往安元文的跟前走去。
老六子等人嘩啦一下,都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後。
“大公子,”安元志走近了安元文之後,就說道:“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。”
安元文還沒及答話,幾個安元志的親兵就走上前,把安元文和跟在安元志身後的墨硯押着就走。
眼看着安元志把自己的丈夫帶走了,甯氏夫人哭着跟馮姨娘道:“姨娘,五少爺他在做什麽?”
嚴氏和晃氏兩位少夫人站在一旁不敢吭聲。
馮姨娘說:“五少爺是有話跟大公子說,大少夫人你等等吧。”
“真的隻是說話?”甯氏這會兒抓着馮姨娘,就像落水者抓手中的稻草一樣。
馮姨娘隻能是點了點頭。安元志問她,在她的心裏他是什麽樣的人,從安元志不認大丫頭這一點上,馮姨娘就知道,至少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少爺是個狠心腸的人。
安元志帶着安元文到了一間佛堂的庭院裏。
庭院裏無人,花草倒是被打理得很好。
老六子推開了佛堂的門進去轉了一圈,出來跟安元志道:“少爺,佛堂裏沒人。”
安元志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了,命老六子一幫人道:“你們去院門那兒等我。”
老六子看看安元文文弱書生的樣子,覺得安元志就是還剩一口氣了,弄死這人也應該不在話下,便跟安元志說了句:“少爺,有事你喊我們一聲。”
安元志點一下頭。
老六子帶着衆人去了院門外。
“墨硯,”安元志在老六子一幫人走了後,就喊了站在安元文身旁的墨硯一聲。
墨硯低着頭,沒敢看安元志,但嘴裏應了安元志一聲:“五少爺。”
安元志從袖中拿了一紙文書,摔在了身旁的石桌上,道:“這個你拿去吧。”
墨硯看一眼安元文。
安元志說:“有我在這裏,他還能殺了你不成?”
墨硯幾乎是用挪的,走到了石桌前。
“這是我答應你的東西,”安元志手指點着石桌上的文書,跟墨硯說:“拿去吧。你是個識字的,好好看看。”
墨硯拿起文書,打開一看,竟然真的是消了他一家五口奴籍的文書。
“你還滿意嗎?”安元志看一眼墨硯發顫的雙手,問了一句。
墨硯扭頭看安元文,内心掙紮了一下,還是給安元志跪下了,沖安元志磕頭道:“奴才謝五少爺的恩典。”
“這是一張田契,”安元志又扔給墨硯一張蓋着官印的田契,道:“這些田地夠你們一家五口衣食無憂了。”
墨硯手捧着田契,心裏感念安元志的恩情,卻也痛苦,這些東西是他出賣主人換來的,并不幹淨。
安元文看到了現在,再看不出是怎麽回事,那他就真是一個蠢人了。“墨硯!”安元文沖着墨硯怒吼了一聲。
墨硯跪在地上,身子就一哆嗦。
“你也不用吼他,”安元志道:“是我拿了他家那四口人的命逼他的。”
安元文看着安元志,瞳仁灌血。
安元志卻又跟墨硯道:“你走吧,以後不是安家的奴才了,好自爲之。”
墨硯跪在地上轉了一個身,面向了安元文,想給安元文磕頭。
安元文卻一腳踹在了墨硯的身上,将墨硯踢翻在地。
“走吧,”安元志看着倒在地上的墨硯道:“陪着他長大,你在他眼裏也隻是一個奴才。”
墨硯從地上站起了身來,沒再看安元文一眼,往院外走去。
“站住!”安元文卻沖墨硯喝道。
墨硯的腳步停了一下,但随後就跑了起來,沒再給安元文說話的機會。
“有本事你就追上去殺了他,”安元志笑道:“其實會咬人的狗不叫,你這樣,一看就是不會咬人的。”
安元文看着墨硯跑出了這個院子,回頭再面對安元志時,神情扭曲了一下,道:“你要殺就殺。”
“你給墨觀的藥現在在我這裏,”安元志看着安元文道:“你說我是不是得讓你的那個兒子嘗一下?”
獨子安亦悅,是安元文的軟肋,一下子被安元志抓住了,安元文的底氣頓時就失了不少。
“我之前真這麽想過,”安元志說:“不過後來我又一想,我跟你兒子置氣犯得上嗎?所以那藥我放我書房裏了。”
安元文的心提在嗓子眼,等着安元志的下話。知道自己在等死,也準備死了,可真正面對的時候,安元文還是害怕了。
“你就在這裏活着吧,”安元志看看自己身在的這個佛堂院落,跟安元文說:“安元文,你要是跟我玩自殺這一招,那我一定送你的妻兒去黃泉路上陪你。”
“你!”
“我說到做到。”
同父異母的兄弟對峙着,最後安元文恨道:“我竟然沒有毒死你!”
“周安氏在酒杯上塗了毒,”安元志說:“沒假人手,她親手塗的。可能她以爲我喜歡喝酒吧,其實我這人平日裏不怎麽碰酒。”
安元文挪開了盯着安元志的目光,在安元志的面前,他憤恨,但同時,安元文也是氣短的那一個。
安元志按一下自己又生疼的胃,靈堂那裏的頌經聲,他坐在這裏都能聽得到,這讓安元志莫名有些煩躁,看着安元文的目光也就越發地森冷。
安元文的拳頭越握越緊,指甲都掐進了手心的肉中。
“你怎麽突然想殺我的?”安元志問安元文道:“爲了甯家父子的事,還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?”
安元文說:“你問這麽多做什麽?”
“我被你害總要被害個明白,”安元志道:“甯家父子的事,我承認我沒有盡力,可我派人去救了,這裏面的是非曲折,周孝忠被貶那日你就在金銮殿外,你應該清楚,甯家父子的死不能怪在我的頭上。”
安元文呵的笑了一聲,道:“不爲什麽。”
安元志說:“不爲什麽?你就是想我死?”
安元文還是一笑,色厲内荏。
安元志從石凳上站了起來,走到了安元文的近前,他的個子比安元文高了許多,站近之後,低頭看安元文,兄弟二人氣勢上的高低頓時就更加明顯了。
安元文往後退了幾步,神情又變的緊張起來。
“你還不到死的時候,”安元志卻沖安元文舉了一下手,道:“記住我的話,你要是跑,或者死,那我一定讓你們一家人在地下相見。”
安元文嘴唇哆嗦了一下,才道:“家裏有父親在。”
安元志撇嘴道:“那你就試試看。”
安元文敢做這個嘗試?安大公子心裏清楚,他現在還沒有赴死的勇力,又談何拿妻兒性命來嘗試?
“以前我不在乎什麽嫡乎,”安元志又道:“我也不覺得我娘親不好,不過看你們這麽在乎這個嫡庶,我不在這上面争一下,怎麽對得起你們呢?”
“你要做什麽?”安元文叫了起來。
“還有周安氏,”安元志說:“别以爲她死了,她跟我的債就了了。”
“安元志!”安元文叫着異母弟弟的名字,伸雙手就要去揪安元志的衣襟。
安元志伸手一推,就将安元文推到了地上,看安元文想爬起身,又加了一腳,讓安元文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。
安元文沒有臉叫人來,隻能用雙手護住了自己的頭,準備承受安元志的這頓踢打。
安元志卻沒再動手了,低頭看着安元文道:“好好在這裏待着,廢物。”
安元文叫道:“你殺了我!”
“讓你死,不是太便宜你了?”安元志笑了起來,笑聲聽起來還頗爲愉悅,“在我讓你死之前,你就得給我活着,等我什麽想放過你了,我再讓你死。”
安元文的喉嚨裏發出了哽咽聲。
安元志轉身往院外走去,背對着安元文說:“我看這個佛堂不錯,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好了,家庵裏全是尼姑,你還是不要亂跑的好。”
安元文聽見院門聲響,再看時,發現院外的人已經把這院門給關上了。安元文咬牙從地上爬起了身來,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院門前,推一下這兩扇木門,門從外面被鎖上了。
“安元志!”安元文拍着門大喊:“你憑什麽關我?開門!”
安元志這時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馮姨娘和甯氏,對安元文的叫喊聲充耳不聞,說:“你們過來做什麽?守靈的人能亂跑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