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白承澤寫好了信,拿着信紙再看一遍這信的時候,書房外傳來了白登的聲音,“王爺,七王爺從宮裏回來了。”
“進來,”白承澤放下了信,将這墨迹還沒幹的信放在了書案的一角上。
白登推開了書房的門。
白承瑜走進了書房裏。
“坐吧,”白承澤不等白承瑜給自己行禮,就讓白承瑜坐。
白承瑜坐在了白承澤書桌案的左下首處。
白承澤看一眼自己的這個異母兄弟,白承瑜這些年個子沒見多長,神情卻越發地如同一個心事重重的大人一般,陰郁不見歡顔。
白承瑜坐下之後,就眼觀鼻,鼻觀口地坐着,等着白承澤開口說話。
白承澤的目光又在白承瑜的腰間停留了一下,道:“這是聖上新賞你的?”
白承瑜的腰間挂着一個福字玉佩,顔色墨綠,看上去質地很好。“是,”白承瑜也沒有去摸腰間的玉佩,跟白承澤道:“聖上說我身上戴的東西,至少應該隔幾天換一個,我說我沒有太多這些東西,他就又賞了我一塊玉佩。”
白承澤笑了起來,道:“看來聖上年紀不大,卻是一個大方人。”
白承瑜的嘴唇緊緊地抿着,沒有說話。
白承澤說:“像聖上那樣以前一心想行走江湖的小孩子,最喜歡玩得就是保護弱者的遊戲了,你做的不錯。”
白承瑜說:“所以我是在陪聖上玩遊戲?”
白承澤道:“是能保你的性命,可能還會讓你有機會爲生母報仇的遊戲。”
白承瑜的神情微動,但很快就又沉郁下來,說道:“太後娘娘就要回來了,我可能不會再被允許進宮去了。”
白承澤說:“這個不是什麽難事,太後不讓你進宮,我還是可以見到聖上的,隻要聖上不忘記你,那你永遠是他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可憐兄長。”
“太後娘娘會殺了我。”
“她最想殺的人是我,”白承澤笑道:“至于你,隻要你把你的身子伏到塵土裏去,讓她看不出你的心意,那你就不會被她放在眼裏。”
白承瑜緊抿着的嘴唇因爲抿嘴的力道過大,而整個褪去了血色。
“她以前不殺你,是因爲你隻是一個小孩,”白承澤起身倒了一杯茶,輕輕放到了白承瑜身旁的茶幾上,說道:“如今你雖然長大了一些,但隻要你不讓她覺出你的心思,她一樣不會下手殺你。”
“你說過,她是一個毒婦,”白承瑜輕聲道。
白承澤一笑,與白承瑜隔着一張茶幾坐下了,說道:“七弟,不是所有人都夠格做安氏的對手的,你現在還不夠格。”
白承瑜沒說話,手指死死地扣着自己身下的坐墊。
“太後最多還有兩日就要回京,”白承澤說道:“明日你進宮去陪聖上,就不用回來了。”
“不用回來?”
“嗯,”白承澤點頭道:“你陪着聖上出城去迎他的母後。”
“太後會願意看見我?”白承瑜問道。
“你是聖上帶去的,”白承澤說:“太後就是不願意,她也不能當衆不給聖上臉面。至于回宮之後,太後會怎麽教訓聖上,那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事了。”
白承瑜道:“五哥這是在挑拔離間?”
“也不一定能成功,”白承澤道:“憑着安氏的本事,我想她有辦法不發怒,不跟聖上争吵,就讓聖上暫時不見你。”
“然後呢?”白承瑜問白承澤。
“然後我會讓聖上再想起你,”白承澤小聲道:“既然玩遊戲,我們就要給聖上多添一些意外才行。”
“我聽五哥的,”白承瑜點頭道。
“我會幫你報仇的,”白承澤看着白承瑜,低聲歎了一口氣,說:“我們兄弟不能都毀在安氏的手裏,你的生母蔣氏,唉,不說這些讓人生悲的事了,下去休息吧。”
白承瑜坐着沒動,說:“今天有四哥府上的人來找我,說四嫂要見我。”
“哦?”白承澤道:“說了讓你什麽時候去嗎?”
白承瑜說:“明天。”
白承澤便道:“看來安氏就要回京,你四嫂也在擔心你的安危了。”
白承瑜低頭不語。
“父皇把你交到四哥手上的時間雖然不長,”白承澤小聲說道:“可是你四嫂對你的照顧也是用了心的。”
“我知道,”白承瑜說道。
“如今四哥去了,四嫂和楠兒他們卻不能去封地,還是得留在京城裏,可見安氏對四王府的戒心很重。”
白承瑜忿忿地道:“四哥已經去了!”
“是啊,誰說不是呢?”白承澤道:“我這個王爺如今還不是在打了勝仗之後,被先趕回京,哦對了,我身上還擔着一個叛父叛國殺兄的罪名呢。七弟,你記住我的話,安氏想要長長久久的把持朝政,玩她的垂簾聽政,那我們這些皇子就都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剌,她容下不我們的。”
白承瑜對于白承澤的話末置可否,起身給白承澤行了一禮,說:“五哥,我先去歇息了。”
“好好休息吧,”白承澤道:“爲了不給你四嫂他們惹麻煩,四王府你暫時不要去。”
白承瑜說:“太後還能殺了我四嫂不成?”
白承澤說:“你二哥和六哥全府上下都被屠了一個幹淨,太子也殉死了,倒是以前的太子妃沾着浔陽安氏女的好處,在安府裏過她的日子,七弟,你覺得安氏做下這些事後,她還會怕手上再沾上你四哥一府人的血嗎?”
白承瑜憤然而去。
白登在白承瑜走了後,進書房跟白承澤說:“王爺,宮裏去迎太後娘娘的人是吉和。”
“吉和?”白承澤道:“看來太後應該知道安書界跟周孝忠在朝中互咬的事了。”
白登哈着腰站着。
“這會兒誰在宮裏陪着聖上?”白承澤問道。
白登說:“太師在宮裏。”
白承澤把墨迹幹透的信裝進了信封裏,冷道:“太後回京之後一定會頭疼,放眼看過去,都是在跟她作對的人。”
白登讨好白承澤道:“其他人奴才不在乎,隻要最後的赢家是王爺就行。”
白承澤擡眼看看白登。
白登又壓低了聲音跟白承澤道:“王爺,那位主子在地牢裏鬧得厲害,又不肯吃飯了,您看?”
白承澤把信封也寫好了後,才道:“我去看她。”
白登忙道:“是,奴才給王爺掌燈。”
賢王府的地牢有好幾處,白承澤進的這處地牢就靠近他的書房。
“王爺,台階,”白登拎着一盞燈籠,小心翼翼地給白承澤帶着路。
地牢離地面三十幾米,不但地面潮濕,就連頭頂上的磚石也在不停地往下滴水,水滴的聲音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裏不停歇地響着,對于被在這地牢裏的人來說,這也是一種酷刑般的折磨。
牢房不是用栅欄隔開,而是用磚石徹成的一個個小房間,無窗,隻有一扇小門。
白承澤進了左數第三間的牢房裏,白登點亮了這間牢房牆壁上的油燈。
“你退下,”白承澤看着縮在石床上的人,跟白登道。
白登忙就哈着腰退了出去。
牢房裏沒有可以讓人坐着的地方和物件,所以白承澤站在了石床前。
蜷縮在石床上的人慢慢擡起頭來,如果這個時候有二王府的人在,也不大能認得出,這個人是他們昔日的女主人了。安氏王妃的臉頰凹陷,整個人都瘦脫了形,身上的衣裙是濕的,往下滴着水,可見在白承澤來之前,有人連着衣服,給她沖了一遍澡。
“怎麽不吃飯呢?”白承澤開口問道。
客氏王妃看着白承澤,白承意成皇的前夕,她在二王府的廢墟上徘徊,沒有人去過問她,直到兩個看着像是侍衛的人走到了她的跟前,跟她說他們是白承澤的人。客氏王妃以爲白承澤會是她的救星,雖然這個皇子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,可他是白承路的同胞兄弟,是白承路爲之奔忙的人,客氏王妃在那時相信,白承澤會救自己,然後讓自己見到白承路和白榕。
客氏王妃跟着兩個侍衛在京都城裏藏身了至少六處地方後,等到了白承澤回京的消息,然後她跟着兩個侍衛從一處小門進了白承澤的王府。再後來發生的事就印證了世事總不遂人意這句話,白承澤沒有出現在客氏王妃的面前,她也沒有見到自己的丈夫,客氏王妃在促不及防之下,就被關進了這個地牢中的小牢房裏,直到今日。
“我,我家王爺呢?”客氏王妃問白承澤。
白承澤說:“奴才們應該告訴你我二哥的死訊了。”
客氏王妃冷冷地看着白承澤,道:“那你還要我活着做什麽?你不怕我自我了斷?”
白承澤一笑,笑容還是平常那樣,溫和無害,道:“我沒有綁住你的手腳,你不自盡,就說明你很清楚,你死不起。”
客氏王妃突然就從石床上坐起了身來,沖白承澤伸出了雙手,要抓住白承澤。
白承澤隻是伸手一推,便把客氏王妃重又推倒在了石床上,冷聲道:“我二哥這輩子,就是因爲看上了你這個女人,才一事無成!”
客氏王妃發出一聲似笑非笑的聲音,說:“我對你還有什麽用?”
白承澤轉身就要走。
“白榕在哪兒,我的兒子在哪裏?”客氏王妃沖白承澤大叫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