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的京都城是個好天氣,陽光很暖,雲淡風輕。
衆臣和百姓們站在京都城的北城外,看着北上大軍越行越遠,百姓們咂舌的是,他們祈順竟然出了一個上沙場的太後娘娘,而衆官員則憂心忡忡,軍中的糧草不多,安錦繡又是一個女人,與白承澤還是死敵,這次的白玉關之戰,他們祈順究竟有多少勝算?
“聖上,”看着大軍走遠直到沒有蹤影之後,周孝忠跟還眼巴巴看着北方的白承意道:“臣請聖上回宮。”
白承意看了看自己的臣子們,安錦繡走了之後,小皇帝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了可讓他撒嬌耍賴的對象。
“聖上?”安太師這時也出聲道。
“跟朕回宮吧,”白承意闆着小臉說道:“母後他們會得勝還朝的,到時候,朕還到這裏來接母後。”
衆臣聽了白承意的話後,忙異口同聲道:“聖上英明。”
白承意自己走上了禦輿,跟陪在他身邊的四九道:“走吧。”
禦輿回了城,往帝宮的方向走去。
白承意看着身邊的京都城,突然就問四九道:“四九,我母後會平安歸來嗎?”
四九忙小聲道:“聖上,太後娘娘一定會平安歸來的。”
白承意重重地點了點頭,他的母後不會像他的父皇那樣跟他食言,就像他母後說的那樣,等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,他的母後就會回來,白承意對這話深信不疑。
安元志和夏景臣率兵趕到白玉關城下時,白玉關已經快要到盛夏時節了,所幸白玉關這裏不是酷暑之地,兵将們就算身着盔甲,也不至于中暑。
“沒想到這裏還挺涼快,”老六子騎馬進城的時候,還跟安元志慶幸道。
安元志嗯了一聲,說:“是挺涼快,就是這裏過冬的時候,日子難過。”
老六子笑了一聲,說:“少爺,你不能什麽好事都想着呢。”
安元志白了老六子一眼,小聲道:“等你嘗到北地冬天的滋味後,你就知道什麽叫日子難過了。”
等安元志和夏景臣坐在了楊府的正廳裏,楊老夫人的一句話,不用安元志體會白玉關入冬之後的滋味了,他一下子便如墜冰窟,全身冰冷了。
楊老夫人沉聲道:“侯爺他們的消息已經斷了,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,也不知道戰事如何了。最後一次從關外傳來的消息,說軍中已經斷了糧草,侯爺他們的傷亡慘重。”
安元志說不出話來,夏景臣問楊老夫人道:“你們沒送糧草給他們?”
楊老夫人說:“我們試過,隻是北蠻人橫在我們與衛國軍之間,我們沒辦法往侯爺那裏運糧啊。”
安元志騰的一下子站起了身來,瞪着楊老夫人道:“那我姐夫他們現在是死是活?”
楊老夫人搖頭。
眼看着安元志要暴跳,夏景臣又開口道:“那北蠻人有來攻打白玉關嗎?”
楊老夫人說:“沒有,北蠻大軍應該還在大漠裏。”
安元志聽了楊老夫人這話後,冷靜了下來,北蠻人沒有來犯白玉關,那就說明衛國軍還沒有全軍盡墨,上官勇一定還活着。安元志慢慢又坐下身,問楊老夫人道:“你們最後一次得到我姐夫的消息是什麽時候?”
楊老夫人說:“半月之前。”
夏景臣小聲道:“大漠裏半月無糧草,衛國侯爺他們靠什麽活命?”
楊老夫人隻搖頭不說話,這事隻有身在大漠深處的上官勇等人能回答吧?
安元志撇了撇嘴,說道“不行就殺戰馬,馬肉雖然不好吃,但吃了也能管飽不是?”
夏景臣點一下頭,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問完了後,這個人馬上就變得沉默寡言起來,坐在那裏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了。
楊老夫人老成精的人物,知道這個時候能作主的人是安元志,夏景臣不言語了,老夫人倒不是太在意,看着安元志道:“五少爺,太後娘娘與賢王爺何時能到白玉關?”
聽這老太太把自己的姐姐跟白承澤說在一起,安元志的心裏要多别扭有多别扭,但還是耐着性子跟楊老夫人說:“大軍遲我們二日離京,他們的行軍速度也不可能像我們這麽快,所以老夫人得多等幾天了。”
楊老夫人說:“老身能等,隻怕侯爺他們等不及了。”
安元志先還爲楊老夫人這麽關心他姐夫和衛國軍心裏有些感動,但随後安五少爺就想起來了,楊銳四子和玉關鐵騎跟衛國軍在一塊兒呢,這老太太怎麽想也是在操心自己的那四個大孫子呢!“那也隻能等,”安元志看了楊老夫人一眼,臉上的神情還是恭敬地道:“我和夏将軍的手上隻有三萬人馬,出關之後,怕是還不夠那個蒼狼王塞牙縫的。”
是啊,蒼狼王手裏現在的兵馬都不止六十萬了,三萬人的兵馬出關之後能做什麽?楊老夫人讓管家下去備宴,又看了看安元志和夏景臣,她心急如焚,卻也隻能等着。
安錦繡與白承澤往北行的這一路上,沒出什麽意外。白承澤甚至對安錦繡照顧有加,體貼得袁義看得都有心驚肉跳之感,完全搞不懂白承澤到底把安錦繡當成什麽了,反正袁義是沒看出白承澤有一丁點把安錦繡當仇人看的意思。
安錦繡一路上沒在軍中發号什麽施令,整個把自己弄成了一個隐形人,對于白承澤的照顧,安錦繡也沒拒絕,有的時候甚至能跟白承澤坐在一起說說話,從安錦繡這兒,旁人也看不出這兩個是仇人來。
等大軍入了北境之後,骠騎将軍雲蘇帶着自己麾下的兵馬前來迎候。
行軍的途中,一切從簡,屏風是不可能帶着的,白承澤命人給安錦繡拉了一道布簾,權當是屏風用了。
雲蘇進帳之後,先給布簾之後的安錦繡行禮,然後又給白承澤行禮。
白承澤讓雲蘇坐。
雲蘇聽了白承澤的話後,站着沒動。
白承澤便笑着看向了布簾,跟布簾後面坐着的安錦繡道:“太後娘娘,雲将軍還等着你的示下呢。”
“坐吧,”安錦繡說道,布簾并不厚實,安錦繡隔着這道布簾能看見雲蘇的身形。
雲蘇謝過安錦繡之後,才在白承澤的對面坐下了。
“白玉關的戰事,你這裏有什麽消息?”白承澤在雲蘇坐下之後,就問雲蘇道。
雲蘇道:“衛國侯爺他們還在大漠之中,具體在什麽位置,現在就是白玉關的人,也不清楚。”
“那北蠻人呢?”白承澤又問。
雲蘇說:“他們也還在大漠裏,又有不少北蠻的部落到了蒼狼王的軍中。”
白承澤看向安錦繡那裏道:“看來蒼狼王的手上不止六十萬兵了。”
雲蘇問白承澤道:“王爺,您與太後娘娘到了白玉關後,準備如何行事?”
白承澤說:“你覺得我們再跟蒼狼王打一場,我們赢的機會大嗎?”
雲蘇被白承澤問了這個問題後,躇躊了一下,然後看向了安錦繡。
安錦繡看雲蘇也望向自己這裏了,便道:“将軍但說無妨。”
雲蘇把頭搖了搖,說:“赢的機會不大。”
白承澤眉頭皺了皺,說:“你這麽肯定?”
雲蘇說:“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,末将請王爺不要冒險,若是這一戰再失,那我祈順就……”
雲蘇的話沒有說完,但帳中坐着的兩個人都懂他的話,再輸給蒼狼王一場,他們祈順差不多就完了,反正他們現在再也湊不出第三支北上的大軍來了。
白承澤從心裏而言,并不希望自己和安錦繡去永康城賭命,但現在,白承澤坐在凳子上,暗自運了一口氣,站起了身來,當着雲蘇的面,把白玉關的地圖鋪在了地上。
雲蘇在白承澤起身後,就站起了身來。
白承澤指點着地圖上的永康城,把他跟安錦繡的計劃跟雲蘇說了一遍。
雲蘇聽完白承澤的話後,呆了半天,然後不相信地看着白承澤道:“王爺,你與太後娘娘真要去永康城?”
白承澤點頭。
雲蘇看向了安錦繡。
安錦繡說:“雲将軍,這也是沒辦法的事。”
雲蘇站在地圖前想了半天,然後道:“若是衛國侯爺不去永康城呢?太後娘娘,王爺,你們要如何是好?”
白承澤沒說話。
安錦繡道:“雲将軍不用擔心衛國侯。”
白承澤這才跟雲蘇道:“這也是上官勇的意思。”
雲蘇點了一下頭,沒再說自己的擔心了,既然太後,王爺,還在衛國侯都要這麽幹,那他說什麽也沒用了。雲蘇的年紀與上官勇同年,看上去卻比上官勇年輕,劍眉入鬓,五官端正,相貌堂堂,世族的出身,也讓雲蘇的從軍之路一帆風順,隻是上官勇三戰封侯,雲蘇卻沒有這樣的機遇。這會兒看安錦繡和白承澤,對上官勇還是推崇,雲蘇的目光暗了一下,不過很快就又回轉了過來。
“我們明日一早出發,”白承澤看到了雲蘇神情的變化,卻像什麽也沒看到的一般,跟雲蘇道:“你明日一早,随我們一起前往白玉關吧。”
“是,”雲蘇應了一聲。
“是不是讓雲将軍退下休息?”白承澤又問安錦繡。
安錦繡道:“雲将軍這次籌集了多少糧草?”
雲蘇忙道:“末将慚愧,末将……”
“我去看過了,”白承澤打斷了雲蘇的話,說道:“雲将軍帶了夠大軍用上十天的糧草。”
歎氣聲布簾後面傳了出來,許久之後,安錦繡才道:“将軍退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