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元志跟自己的這個四哥從小到大就沒說過幾句話,這會兒兩個人在安府大門前站着,彼此還是找不到什麽話題可以說。
最後還是被安太師事先遣回府的大管家在一旁說:“五少爺,四少爺,還是回府說話吧,這會兒雨下得大了。”
安元志邁步走進了安府裏。
大管家也沒顧上安四少爺的心思,追上了安元志,把安元志往安府的正廳裏帶。
安元志卻說:“不必了,我回來梳洗一下,你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。”
安元樂在後面問安元志說:“那大姐和三哥怎麽辦?”
安元志回頭看向了安元樂,說:“他們的死活關我什麽事?”
安元樂是嫡出公子裏最小的一個,遇事從來都是兄長們站在他的前面,這一回兄長們要不不在,要不被關,隻他一個人的時候,安元樂一個書生氣十足的公子,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跟安元志這個庶弟說話。
安元志看着安元樂撇一下嘴,轉身就要走。
安元樂卻又道:“就這麽把他們關着嗎?”
安元志看安元樂還是要說話,隻得停下來又說:“這是父親的意思吧?你去問他去啊,你問我有什麽用?”
安元樂說:“這不是你的意思?”
安元志好笑道:“我的意思?我犯得上操心那兩個人的事嗎?”
“你,”安元樂這幾天幾乎爲一姐一兄急死,遇上安元志這種完全不在乎的态度,安四少爺的性子再面團,也來火了,這人還當自己是安家人嗎?
大管家看情勢不好,咽了一口口水,在他看來,四少爺完全就不是五少爺的對手,動手就不提了,動嘴四少爺也不可能是五少爺的對手啊,“五少爺,”大管家哈着腰跟安元志說:“奴才請您帶路。”
大管家這是想把安元志送回院子去,給安元樂一個台階下,可是安四少爺這會兒滿心的怒火,聽大管家岔他的話,沖大管家怒道:“我們在這裏說話,有你這個奴才什麽事?!”
大管家被安元樂弄得歎氣,安家元字這一代,要不怎麽說嫡不如庶呢?
安元志看着安元樂說:“你到底想幹什麽?”
安元樂沒往安元志跟前走,隻是看着安元志說:“我隻想知道,你要把大姐和三哥怎麽樣。”
“你沒聽到我的話嗎?”安元志說:“他們兩個不關我的事,這話你要我說幾遍才能懂?”
安元樂終于大聲沖安元志喊道:“可是看着他們的人,都是你的部下!這事與你無關?!”
安元志耐着性子道:“這是父親不相信安府的人。”
“這不可能!”安元樂沖着安元志道:“這一定是你的主意!你早就看三哥不順眼了。”
“我現在終于知道,你爲什麽讀書讀不出一個明堂來了,”安元志看着安元樂嘲諷到:“腦子不好,讀再多年的書也讀不出什麽來。”
安元樂往安元志的跟前走了幾步。
安元志說:“跟我動手之前,你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。”
大管家一邊爲安元志撐着傘,一邊抹着腦門上的冷汗,安元樂跟安元志動手,這不是找死嗎?
一院的奴才們都不敢吱聲。
就在這個時候,一個顫巍巍地聲音從照壁後面傳了出來,“你們這是在幹什麽?大晚上的,都不能讓人安生嗎?”
大管家跟安元志小聲道:“五少爺,是老太君過來了。”
安元志冷聲道:“我又不是聾子。”
大管家把脖子一縮。
老太君由安元樂的夫人晃氏扶着,從照壁後面走了出來,直接就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。
安元志再不待見這個祖母,在這個時候,也得跪下給老太君行了一禮,說:“太君,元志回來了。”
老太君說:“快起來吧,回來就好,看你平安回來,祖母就放心了。”
“太君,”安元樂看老太君還這麽客氣地跟安元志說話,叫了起來。
“晃氏,”老太君跟自己的四孫媳婦說:“你跟元樂回房去,這裏沒你們的事了。”
晃氏夫人得了老太君的話,忙就跑到了安元樂的跟前,一臉哀求地看着安元樂說:“相公,我們回房吧。”
安元樂這時就像被人當衆甩了十幾二十下的耳光一般,臉色青一陣紫一陣,氣得渾身發抖,說不出話來。
老太君看了四孫一眼,跟大管家說:“你還不快送五少爺回院去?”
大管家忙就跟安元志說:“五少爺,請。”
安元志沒再看安元樂一眼,徑直往自己的院落走去了。
老太君在安元志走了後,看着安元樂搖了搖頭,拄着拐杖,慢慢地轉了身。
“太君!”安元樂跑到了老太君的跟前。
“你不小了,”老太君着着安元樂小聲道:“太子已經死了,你還能爲你的大姐做什麽?”
安元樂急道:“那就這麽關着他們?”
“這不是你能管的事!”老太君手裏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跺了跺,說:“朝堂之事,你能管的了多少?你想跟你三哥一樣嗎?”
“相公!”晃氏夫人快步上前,拉了拉安元樂的衣袍。
“元志對你沒有兄弟之情,”老太君看着安元樂小聲道:“不要去招惹他,你大姐和三哥有命活着就不錯了!”
安元樂直愣愣地看着老太君。
“回房去,”老太君趕安元樂道。
晃氏夫人下了死力氣,将安元樂拉着走了。
老太君站在照壁前歎口氣,形勢比人強,自己不争氣,與人何怨?
晃氏夫人一路把安元樂拉回了房中,房門關上之後,晃氏夫人還是緊緊地抓着安元樂的手,看着安元樂一言不發。
安元樂一把甩開了夫人的手,怒聲道:“是你去找老太君的?”
晃氏夫人被安元樂甩得一踉跄,站穩了身形道:“我不想我們跟三哥他們一樣!”
“你說什麽?”安元樂往晃氏夫人的跟前逼近了幾步。
晃氏夫人卻是不怕安元樂,看着安元樂道:“你沒看出來嗎?三哥他們一家已經完了,你也想跟三哥一樣嗎?”
安元樂搖頭,說:“這不可能。”
“不可能?”晃氏夫人道:“三哥是被父親是從宮裏的慎刑司領回來的!你說他做了什麽事?相公,妾身拜托你好好想想吧,這事不是你能管的事啊!”
安元樂往後退了數步,突然就失了精氣神,低聲道:“是,我位卑言輕,我什麽事也管不了。”
晃氏夫人說:“相公,你得想辦法先保住我們自己才是啊。”
“你要我去讨好安元志?”安元樂的神情突然又是一變,冷眼看着自己的夫人道:“想都别想,大哥二哥還在,這個家輪不到他安元志作主!”
晃氏夫人站着落淚,她一個女人作不了丈夫的主,隻是這個時候了,不跟安元志低頭,他們這一房不是遲早跟三房一樣的下場嗎?
“你出去吧,”安元樂往身後的空椅上一跌,跟晃氏夫人說道:“我想一個人靜一靜。”
晃氏夫人走出了這間屋子後,發現自己的兩個兒子正并肩站在門外,都是豆丁大的人,一臉害怕地看着自己。
“母親,”兩個小孩看見晃氏夫人後,齊齊喊了晃氏夫人一聲。
“沒事兒,”晃氏夫人把兩個兒子護在了懷裏,被兩個兒子依賴的感覺,讓晃氏夫人突然意識到,她再守婦道又如何?如果護不住自己的兩個兒子,她還談什麽爲人母?“隻是你們的五叔回來了,”晃氏夫人想到這裏,跟自己的兩個兒子道:“府裏沒出什麽事,所以尋兒和問兒不要害怕。”
“五叔?”安亦尋歪着小腦袋看着自己的母親。
“是啊,”晃氏夫人蹲下身,替兩個兒子整了整衣衫,說道:“五叔老不在家,所以你們還沒見過他。”
兩個小孩一起點頭,安元志對于府中的亦家輩小少爺們而言,因爲大人們不怎麽提,所以這個五叔跟陌生人差不多。
“他這會兒回府來了,”晃氏夫人說:“按理你們應該去拜見他的。”
兩個小孩互看了一眼,安亦尋說:“母親,那我與弟弟要去給五叔請安嗎?”
“當然,”晃氏夫人說:“母親這就帶你們去拜見你們的五叔。”
兩個小孩都看向了晃氏夫人身後的房門。
晃氏夫人起身,也回頭看着亮着燭光的房間。
房裏的安元樂始終沒有出聲。
“走吧,”晃氏夫人等了安元樂一會兒後,一手一個,牽起了兩個兒子的手,說:“母親帶你們去看你們的五叔。”
妻兒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後,安元樂坐在房中,雙手抱着頭,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。
安元志到了自己的房中後,沖了一個澡,然後就問伺候自己洗澡的格子說:“莫雨娘那女人呢?”
格子就是安錦繡對付康春淺時,出宮給安元志報信的小太監,回不了宮後,就被安元志留在了安府裏。給安元志遞上了幹淨的毛巾後,格子就說:“少爺,她被太師關在柴房裏好幾天了。”
“去把她帶到我這裏來,”安元志一邊擦着自己的頭發,一邊說道。
“哎,”格子應聲後,跑出去了。
安元志穿好了衣服從澡間裏出來,馮姨娘抱着一個小孩兒找了來。
安元志看了看馮姨娘抱着的小孩,說:“這是誰?”
馮姨娘吃驚道:“太師沒跟你說?”
安元志說:“說什麽?”
“這是你的女兒啊,五少爺,”馮姨娘大聲跟安元志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