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了些年紀的太監大聲道:“快攔下她們!”
“殿下,你們殺了殿下!”一個太子妃嫔失聲尖叫了起來。
一個大内侍衛從身後給了這妃嫔一刀。
這妃嫔慘叫一聲,屍體栽倒在地。
其餘的幾個妃嫔看着同伴的屍體倒地,一時傻在了原地。
趁着這幾個妃嫔反應不及的時候,大内侍衛們手下一點也沒有留情,将這幾個妃嫔砍殺在了地上。
“我們走,”上了些年紀的太監看了看幾個妃嫔的屍體,招呼手下擡着太子的屍體跟他走。
幾個慎刑司的管事嬷嬷,這時正帶着慎刑司的人,将太子的妃嫔們,從各自的房中“請”出來。
“你們要帶我們去哪裏?”太子的妃嫔中也有烈性之人,被“請”出房後,高聲斥問慎刑司的太監宮人們道。
慎刑司的人不理會這些斥問,隻顧着把這些妃嫔集中到一起去。
正亂着的時候,有妃嫔“啊”的尖叫了一聲。
一個性烈的妃嫔,不堪被這些奴才驅使,一頭撞在了院中的假山石上,腦漿迸裂,當場就斷了氣。
庭院裏響起一片歇斯底裏的尖叫聲,衆妃嫔無頭蒼蠅一般在庭院裏亂撞。
也許是有人開了頭,又有幾個妃嫔尋了死。
慎刑司的人在一旁看着,除了不讓這些妃嫔跑出這個庭院外,對其他的事,他們不管也不問。
庭院中橫躺了數具屍體後,妃嫔們反而漸漸安靜了下來,不少人輕聲抽泣,那種完全失了理智的尖叫聲消失了。
“哪位貴人想死,”爲首的管事嬷嬷直到這時,才開口跟衆太子妃嫔說道:“奴才們絕不攔着,還有哪位貴人主子想死,不如動作快點,奴才們沒辦法在東宮這裏久等。”
“你們要帶我們去哪裏?”有太子妃嫔顫聲問這管事嬷嬷道。
這管事嬷嬷說:“太後娘娘爲諸位貴人主子重新安排了住處。”
“我們不走,”馬上就有妃嫔高聲道。
這管事嬷嬷看了這位妃嫔一眼,說:“這位主子,聖上已經登基,主子你還要住在東宮裏?”
這下子庭院裏安靜了下來。
“各位貴人主子,請吧,”這管事嬷嬷說道。
“殿下呢?”又有妃嫔問道。
“太子殿下要見各位貴人主子,自會去新住處見各位的,”這管事嬷嬷說完這話,把手沖手下們揮了揮,說:“請各位貴人主子離東宮。”
“那我們的東西,”有妃嫔想起自己的财物都還在房中放着,叫了起來,說:“這是讓我們空手離宮嗎?”
“各位貴人主子的東西,過一會兒自有奴才送到各位貴人主子那裏去,”這管事嬷嬷說:“各位貴人主子還是快些吧,淋雨生了病,可是奴才們的罪過了。”
等太子的妃嫔們從東宮的另一個側門被帶離了東宮之後,幾個太監把太子的屍體擡到了東宮的正門前。
上了些年紀的太監指着大門的門楣,說:“就是這個地方吧。”
幾個太監七手八腳地把太子的屍體懸挂在了大門的門楣之上,太子的屍體在門楣上來回晃動了幾下之後,才靜止不動了。
“太子殿下歸天了!”上了些年紀的太監随即跪地哭喊了起來。
太監們一起跪倒在地,跟着哭喊了起來。
當慶宗白承意在南城外,跪在世宗的靈柩前大哭至驚厥的時候,東宮裏也傳出了,世宗太子白承諾愧對父皇,自盡于東宮正門殉死的消息。
安錦繡還是站在帝宮的城樓之上,聽了太監來報之後,隻是背對着這太監點了一下頭。
白承意被四九抱在懷裏,走在世宗靈柩的左邊,小皇帝還是在哭,隻是嗓子啞了,眼淚好像也哭幹了,在四九的懷裏抽噎着,哭不出聲,也哭不出眼淚來。
從南城回帝宮的街道,全都淨水洗街,黃土鋪路,百姓們攜家帶口地跪在道路的兩邊,跪迎着世宗的靈樞。
春雨紛紛,京都城滿城哀泣之聲,連春花都似乎失了明快的顔色。
遠遠地看見長街盡頭那裏出現了白色的招魂幡旗後,安錦繡跟左右道:“先皇回來了,我們出宮迎他吧。”
“是,”衆人一起應聲。
等安錦繡走到了帝宮的正宮門時,宋妃帶着世宗的妃嫔們跪在了内宮門後。
齊妃坐在暖閣裏,兩個宮人站在她的左右兩側,暖閣裏除了外面的雨聲,什麽聲音也聽不到,直到恫哭之聲傳進了這間暖閣後,齊妃才開口跟左右道:“看來先皇回來了。”
兩個宮人看着齊妃,這會兒倚闌殿的人就怕齊妃尋死。
齊妃摸了摸自己的臉,跟兩個宮人說:“讓他們備軟轎,我也得去内宮門那兒跪着去了。”
一個宮人跑出去傳令去了。
齊妃低頭看看自己穿着的喪服,跟還留在自己身邊的宮人說:“你去給我拿件氅衣來。”
這宮人走到了門前想跟外面的人傳令。
“你就不能動了?”齊妃突然就怒聲道:“我是囚犯嗎?要你們時時刻刻地盯着我?滾出去!”
這宮人被齊妃這一罵,吓得退了出去。
暖閣的門沒再被關上,讓站在門外的人能看見齊妃的舉動,這樣倚闌殿的人才能放心。
齊妃側頭按了一下耳朵,像是傳入耳中的恫哭聲讓她的耳朵難受了,随後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,“老了,”齊妃自言自語了一句。
門外的宮人太監們大氣都不敢喘地盯着齊妃,生怕自己的主子又想不開了。
齊妃張嘴打了一個呵欠,用手掩了一下嘴。
等宮人替齊妃拿了禦寒的氅衣來,齊妃已經歪倒在了坐榻上。
“主子方才就躺下了,”門外的宮人跟這宮人道:“她可能是累了。”
這宮人走進了屋中,喊齊妃道:“主子,奴才替您把氅衣拿來了,您看看這是不是您要穿的那件。”
齊妃歪在坐榻上沒有反應。
宮人這時驚覺不好了,抱着氅衣跑到了坐榻前,伸頭一看。
齊妃阖眼歪躺在坐榻上,面容看上去很平靜,看着是睡着了的樣子。
“主子?”宮人伸手推了齊妃一下,看齊妃還是沒反應,才擡手到了齊妃的鼻下,試了試齊妃的鼻息。
門外的宮人太監們,聽見屋裏的宮人聲音不對,都跑進了屋中。
宮人手裏的氅衣掉在了地上,大喊道:“主子死了!”
一屋的人全都呆傻住。
半個時辰後,一個倚闌殿的管事嬷嬷走進了世宗的靈堂裏。
在頌經聲中,安錦繡聽這個嬷嬷跟自己說:“奴才啓禀太後娘娘,齊太妃方才殉先皇了。”
安錦繡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,最後還是袁義叫了她一聲,才把安錦繡叫回過神來,“你說什麽?”安錦繡看着這嬷嬷道:“齊妃怎麽了?”
管事嬷嬷聲音哽咽地道:“太後娘娘,齊太妃她殉了先皇了。”
安錦繡的身子往後一倒。
袁義伸手就扶住了安錦繡,
“我,”安錦繡過了一會兒,才站直了身體,頭昏沉着說:“找太醫了嗎?”
嬷嬷低頭不敢答安錦繡的話。
袁義跟安錦繡耳語道:“主子,齊妃死了啊,再找太醫有何用?”
安錦繡慢慢轉身,看向了世宗的靈樞。
管事嬷嬷問安錦繡道:“太後娘娘,我家主子的事要怎麽準備?”
如果我死了,你把我葬得離聖上遠些。
齊妃的這句話,安錦繡記得很清楚,“先收殓吧,”安錦繡撫了一下額後,跟這管事嬷嬷道:“我晚上去看她。”
“奴婢替我家主子謝太後娘娘,”這個管事嬷嬷忙跪地謝安錦繡道。
“我明明吩咐過你們看着她一些的,”安錦繡沒讓這嬷嬷起身,而是斥這嬷嬷說:“你們就是這麽伺候她的?!”
這個管事嬷嬷跪在地上自打了一記耳光,哭道:“奴婢該死!”
袁義這時問道:“齊太妃是怎麽殉先皇的?”
管事嬷嬷說:“奴婢們發現主子手上的金戒不見了。”
安錦繡說:“吞金?”
管事嬷嬷說:“太後娘娘,一直有人在看着主子啊,奴婢是真沒想到,主子她會……”
“讓太醫去看看她,”安錦繡突然就打斷了這個管事娘娘的話,說:“總要弄明白,她是怎麽死的。”
這個管事嬷嬷領命之後,抹着眼淚退了出去。
袁義說:“她真是自殺?”
安錦繡的頭還是昏沉,說:“不然誰會殺她?”
袁義說:“她這麽想不開?”
安錦繡看着世宗的靈樞,跟袁義小聲道:“她對聖上才是真心的。”
袁義扶着安錦繡說:“你還是先歇一歇吧。”
安錦繡搖了搖頭,“我先還以爲聖上出宮後遇上什麽事,沒想到聖上無事,齊妃卻,我,”安錦繡說不下去了,眼中的血絲這會兒更加明顯了,神情也更加地疲憊。
袁義隻用一隻手扶着安錦繡,讓安錦繡把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的這隻手上,說:“她一心想死,你勸不住,也不可能攔得住啊。”
沒過一會兒,太醫院的一個太醫來回安錦繡的話,說:“太後娘娘,齊太妃是吞金自盡,金上還沾了毒。”
安錦繡揮手讓這太醫退下,點手又招過了全福,小聲道:“你讓内廷司對外宣吧,皇後娘娘受驚病亡,齊太妃殉了先皇,太子殿下也在東宮殉了先皇。”
全福忙就道:“奴才遵命。”
“母妃,”全福還沒及退出去,白承意自己跑進了靈堂裏,跑到了安錦繡的跟前後,伸手抱往了安錦繡的腿。
安錦繡想抱白承意,但轉念想想,隻是伸手整了一下白承意喪服的衣領,說:“聖上去給先皇上香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