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秋殿的這個管事嬷嬷把安錦繡的話,跟魏妃說了一遍,說:“魏妃娘娘,我家主子請您放心,她一定替您把這生辰宴安排好。”
魏妃聽了管事嬷嬷這話後,倒是有些不相信安錦繡能這麽痛快答應她提出來的這事,說:“娘娘沒再說别的了?”答應這事,安錦繡不跟自己提條件?魏妃才不相安錦繡是這麽好說話的一個人。
管事嬷嬷恭聲道:“回魏妃娘娘的話,我家主子沒再說什麽了。”
“真的?”
“是,奴婢不敢欺瞞魏妃娘娘。”
魏妃又盯着這個一臉恭敬的管事嬷嬷看了一會兒,這才沖這嬷嬷道:“替我謝娘娘,你退下吧。”
“奴婢告退,”千秋殿的這個管事嬷嬷給魏妃行禮之後,退出了暖閣。
千秋殿的人走了後,魏妃問站在自己身邊的親信嬷嬷道:“安妃就這麽答應我了?我怎麽覺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呢?”
“主子,”這個親信嬷嬷說:“安妃在這個時候了,她還敢得罪主子嗎?她早晚得看着主子的臉色過活,安妃能死撐到什麽時候?九殿下日後還得指望四殿下多照顧呢。”
魏妃說:“所以安妃這是在讨好我?”
“一定是這樣啊,”親信嬷嬷說:“爲主子辦壽宴,安妃還能給主子使什麽絆子?主子,奴婢就怕現在聖上和四殿下正在雲霄關打仗,您這個時候說要過生辰,聖上回京之後,會不會不高興?”
魏妃轉一下手指上的镂銀指套。前日她母親帶着幾位嫂嫂進宮來看她,魏家從軍裏得來的消息,是世宗的身體越發不好,很可能撐不到回京,母族還指望從自己和兒子那裏得到富貴,所以魏妃相信,她的母族不會,也沒有這個膽子害她。
“主子,”親信嬷嬷說:“您真要辦這個壽辰?”
魏妃笑了一下,說:“話我都說出去了,安妃也點了頭,這事還能有假?我進宮之後,哪次過生辰不是吃碗長壽面,看那些女人在我的面前虛情假意一番就打發了?這一次,”魏妃壓低了聲音道:“索性把前面欠下的,都一起過回來吧。”
“是,”親信嬷嬷聽魏妃這麽說了,知道自己不能再勸了。
魏妃生辰宴要大辦的消息,很快就在帝宮裏傳開了。
齊妃在倚闌殿裏掼碎了幾套茶具,擡腳又要去千秋殿找安錦繡。
幾個嬷嬷宮人一起跪在齊妃的跟前苦勸,這才把怒不可遏的齊妃娘娘給勸了下來。
“都出去!”齊妃坐在了坐榻上後,怒聲跟面前的宮人嬷嬷們道。
幾個宮人嬷嬷都退了出去,隻有一個親信嬷嬷留了下來,跪在地上看着齊妃,小聲道:“主子,你這是何必呢?”
這個嬷嬷是從齊妃進宮伊始就跟着齊妃的人,齊妃對着這個老嬷嬷,沒再發脾氣了,說了句:“起來吧,這會兒又沒旁人了,你跪給我看嗎?”
這個親信嬷嬷忙從地上站起了身,跟齊妃說:“主子,算了吧,您跟魏妃娘娘置氣,不值當。皇貴妃娘娘都避魏妃娘娘的風頭了,您還跟魏妃娘娘較什麽真呢?”
齊妃坐着半天沒說話。
親信嬷嬷看齊妃像是聽進去自己的勸了,給齊妃倒了一杯熱茶來,把茶水呈到了齊妃的跟前,說:“主子,喝點水,寬寬心吧。”
茶水冒着熱氣,沒入喉就讓齊妃感覺到了一股清苦的味道,也許是被熱氣熏到了眼睛,齊妃突然就悲從心中來,垂淚道:“聖上還在沙場之上,這宮裏有幾人想着他?”
親信嬷嬷看着齊妃,輕輕歎了一口氣,跟帝王講什麽情愛呢?自家主子的一顆心倒是全在世宗的身上,隻是這個一國之君沒把你放在心上啊。
千秋殿裏的小花廳裏,袁章跟安錦繡說:“主子,魏妃娘娘的事,全宮上下都知道了。”
“好,”安錦繡道:“你再去東宮那裏看看吧,那邊的人若是有消息要送,讓他們告訴你就可以了,讓他們不用再往千秋殿來了。”
“奴才知道了,”袁章給安錦繡行了一禮後,跑出了小花廳。
袁義坐在安錦繡的左手邊,身邊的茶幾上放着一個小木盒子,袁義手彈了彈盒子,說:“主子,這藥會不會讓齊子阡的人被西景山裏的人發現?”
安錦繡看一眼木盒,道:“能被齊子阡派到西景山的人,不會是笨人,應該不會出事,你跟齊将軍說,讓他的人務必小心。”
袁義說:“留着這些流民的命有什麽用?”
“流民無非就是誰養活他們,他們跟誰走,”安錦繡小聲道:“這些人,白承澤送他們往死路上走,我想給他們一條活路走。”
袁義扭頭看了看身後窗外的天色,說:“那我去找齊子阡了。”
“早去早回,”安錦繡道:“記着帶上出宮的令牌。”
聽了安錦繡的這句叮囑後,袁義有些無奈地說:“我每次出宮你都要說上這麽一句,我的記性有這麽差嗎?”
安錦繡嘴角揚了一下,沖袁義笑道:“我怕你再挨打。”
袁義把頭搖了搖,将小木盒放進了袖口裏,起身走了出去。
袁義走了之後,安錦繡臉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得一幹二淨了。經白承澤之手送回京的戰報,安錦繡是一句也不信,到現在一封真正的戰報都沒有到京,這隻能說明,白承澤已經斷了世宗跟京城這裏的聯系。
上官勇他們還好嗎?
安錦繡早就恨不得自己生出雙翼,飛去雲霄關看看才好,隻有親眼看見上官勇,安元志他們平安無事,安錦繡覺得自己才能安心。
東宮裏,太子半躺在一張紫檀木的坐榻上,手裏拿着一個白玉的酒壺。
安錦顔站在坐榻前,看着太子道:“魏妃辦生辰宴那天,是殿下的好機會。”
“魏氏,”太子道:“他的兒子要當皇帝了,看來就算是安妃這樣的女人,也不得不巴結她了。”
“殿下,”安錦顔道:“如今聖上還在,大局未定,誰說四殿下就一定能當上皇帝的?”
“其實,”太子睜開了一直半阖着的眼睛,小聲道:“老四當皇帝總比老五好。”
“再好,也沒有殿下親自坐在那張龍椅上的好,”安錦顔接太子的話道。
太子呵呵笑了一聲,說:“你就不怕這是你妹妹給我們下的一個圈套?太子妃,在安錦繡的面前,你好像還沒有赢過她一局啊。”
安錦顔神情不變地道:“她如今所有的一切,不過是仗着聖上的寵愛。”
“我父皇的寵愛?”太子臉上的笑容看着更深了,道:“帝宮裏,受過我父皇寵愛的女人不少,我怎麽沒看到别人住在千秋殿裏?”
“殿下!”安錦顔永遠不會承認,安錦繡這個奴才秧子的種,會強過自己。
太子沖安錦顔擺了擺手,說:“我隻問你,魏妃的生辰宴,不會是安錦繡設下的局嗎?”
安錦顔道:“妾身從倚闌殿那兒得到消息,爲了給魏妃辦生辰宴的事,安錦繡與齊妃吵了一架。”
“那千秋殿那裏的動靜呢?”太子問道。
安錦顔望着太子一笑,說:“殿下這不是明知故問嗎?妾身怎麽可能得到千秋殿的消息?”
“是啊,”太子往嘴裏倒了一口酒,将這口酒咽下之後,跟安錦顔說:“就憑着安妃跟齊妃吵了一架,你就确定安妃這次沒有使壞?”
“齊妃就是安錦繡的左膀右臂,”安錦顔小聲道:“齊妃是個烈性人,眼中容不得沙子,安錦繡應該知道,她跟齊妃這一吵,日後齊妃未必就還會幫着她了。”
“隻是吵嘴,“太子道:“齊妃是小孩嗎?隻是吵了幾句嘴,她就要跟安妃翻臉?”
安錦顔笑了一聲,多年的習慣在那裏,安錦顔笑起來的樣子端莊,永遠不會露齒。“殿下,”安錦顔跟太子道:“齊妃可能是帝宮裏,唯一把心給了聖上的貴妃娘娘了。”
太子的神情一愣。
安錦顔小聲道:“聖上遠征在外,安錦繡爲了讨好魏妃,替魏妃大辦這個生辰宴,看在齊妃的眼裏,隻能說明,她安錦繡隻爲自己的後路着想,心裏沒有聖上,這樣辜負聖上的女人,說齊妃跟安錦繡反目都是輕的,說不定這兩個女人會反目成仇呢。”
“是嗎?”太子還是有些不大相信。
安錦顔道:“殿下,安錦繡這是在把魏妃當太後娘娘供了,把魏妃當太後,那她安錦繡不就是把聖上當死人了嗎?齊妃這樣一顆芳心都給了聖上的女人,怎麽能容忍?”
太子複又閉上了眼睛,
“爲了自己的後路,不惜斷了自己的一隻手臂,”安錦顔說:“安錦繡讨好魏妃還來不及,她又怎麽會讓魏妃的生辰宴出意外?算計自己未來的靠山,安錦繡不會這麽自尋死路的。”
太子把酒壺裏的酒都倒進了嘴裏。
“殿下,”安錦顔說:“您的意思呢?”
太子道:“既然是個機會,那就不要放過了。魏妃的生辰是什麽時候?”
安錦顔說:“不到三月。”
“不到三月,”太子說:“看來我是成王還是爲寇,還有不到三月的時間,我就可以知道了。”
安錦顔給閉着雙眼的太子行了一禮後,便退出了太子待着的這間暖閣。自從潔側妃死後,太子就是這樣一副半死不知的樣子,伺候太子的近侍們很擔心,安錦顔卻一點也不擔心。事實上太子最後會變成什麽樣,安錦顔從來沒有想過,她隻想自己跟着的這個男人,最後能夠成皇就足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