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行是千軍萬馬,後退亦是如此,身處絕境,衛國軍們隻有求一個死得其所。
上官勇的刀下亡魂無數,這個時候他也無力去衛護身邊的人,甚至搞不清楚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安元志這時候,還是不是跟随在他的身後,上官勇現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讓馬前的沙邺人,避者生,擋者死。
藏栖梧看着沖入了自己的禁軍陣中的祈順人,沙邺君王一眼便認出了領軍的祈順将軍是上官勇。
“是上官勇,”藏栖梧命自己的将軍們道:“給朕殺了他!”
沙邺的将軍們也知道這個上官勇是自家君王的一塊心病,上一回讓這個上官勇從他們的眼前逃出生天,這一次,他們無論無何也不能饒過這個人的性命。
安元志揮刀帶着老六子幾個人擋在了上官勇的身前,跟上官勇喊了一聲:“你往前去!”
安元志自覺已經力盡,再往前已經有心無力,倒不如纏住這些沙邺人的将軍,讓上官勇可以沖殺到藏栖梧的跟前去。
上官勇縱馬從安元志的身邊沖了過去,說了一句:“小心。”
安元志的呼吸間全是血腥的味道,望着上官勇一笑,舉刀架住了一個沙邺将軍的長戟。
上官勇的身邊這時還有不多不少二十騎,在沙邺禁軍陣中,若不是身上的戰甲不同,幾乎會被沙邺的禁軍們忽略不計。
藏栖梧端坐在馬上,從起先的鎮定自若,到心神不甯,這種心境的變化,隻用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。
看着全身血染的上官勇離自己越來越近,死在這個祈順人手裏的沙邺将士們堆疊成山,藏栖梧沖自己的将軍們怒道:“你們都是廢物嗎?!殺一個上官勇,你們都殺不了?!”
上官勇張嘴任由雪飄進自己的嘴裏,雪花清冷,可以壓一下他這會兒咽喉間泛起的血氣。
“殺了他!”藏栖梧抽出了腰間的配劍,劍尖指着上官勇,大聲下令道。
“少爺!”身後傳來自己很熟悉的聲音,上官勇揮刀擋開了一個沙邺将軍的長刀,就覺得這聲音他熟悉,但已經發僵的腦子想不起來這是誰的聲音。
“我他媽沒事!”又一個聲音傳來了,帶着顯而易見的瘋狂。
這個聲音上官勇能分辨的出來,這是安元志的聲音,上官勇隔着人群看向騎馬立于帥旗之下的藏栖梧,眼前的人影有些重影,但上官勇能确定,騎在那匹青骓馬上的人就是藏栖梧。
安元志解決了面前的沙邺将官,胸前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。安元志往前方看去,那個騎在敵将馬上的人還在往前沖殺,動作雖慢,但在一步步接近着迎風飄展着的那面沙邺帥旗。
老六子被人踹得跌到了安元志的身上。
安元志伸手扶了一下老六子,這會兒他也感覺不到疼痛,聽覺、嗅覺,疼覺仿佛都已經從安元志的身上消失,安元志這會兒隻能看見上官勇的身影,知道上官勇走的地方也應該是他去的地方。
“去跟上我姐夫!”安元志跟身邊的衛國軍們喊道。
衛國軍們無人不是身上帶傷的,戰馬已經死在了敵軍陣中,放眼目光所及之處,都是敵軍,唯有他們的主将還在敵軍陣中前行。
老六子往前跑去,身後跟着袁誠。
安元志一個趔趄,半跪在了地上,耳中有什麽東西嗡嗡作響,仔細聽了,也聽不見自己身邊的這些人在說些什麽。等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拉着往前跑時,安元志費勁地看着死死拉着自己左手的人,然後安元志覺得拉着自己的這個人是袁威。
“阿威?”安元志小聲喊了一聲。
“侯爺就在前邊,”袁申一邊揮刀跟沙邺人拼着性命,一邊用自己所能喊出的最大音量跟安元志喊道:“少爺,我們跟上侯爺啊!”
一個沙邺将官沖過來,一刀狠狠地砍在了安元志的後背上,劇疼讓安元志眼前的袁威蓦然消失,将安元志又帶回到現實的世界裏來。
“去你媽的!”袁申将安元志拉到了自己的身前,回身與這個砍了安元志一刀的沙邺将官拼刀拼到了一處。
“走啊,少爺,”袁笑從安元志的左手邊拼殺過來,拉着安元志就往上官勇那裏走。
被袁笑拉着踉跄了幾步後,安元志才緩過了這口氣來,又能揮動手裏的戰刀了,反應過來,自己還是身在這個可能會吞噬他們所有人性命的殺場之上。
上官勇的身影離他們有些遠了,袁笑還是拉着安元志固執地往那邊走去。
在大腦已經不能思考的時候,上官勇成了身陷絕境之中的衛國軍們本能的信仰,分不清方向,也不知道出路在哪裏,那就跟着自己的主将吧,這個人總會帶他們去往一個地方,生也好,死也好,心甘情願。
“護駕!”守衛在藏栖梧身邊的藏東軍比自己的父皇更先感覺到了危險,大聲喝令自己身遭的兵将們道。
世宗這時站在了城樓上,看着那支還在艱難前行中的黑甲鐵騎,突然跟身旁的兩個禦林軍将軍道:“準備守城。”
“聖上?”一個将軍驚道。
準備守城?這是在說上官勇他們一定會死在沙邺人的軍陣中嗎?
世宗閉一下眼睛,他能看出這個時候的衛國軍已經是強驽之末,如果自己手上還有可派之兵,沖殺進藏栖梧的中軍陣中,給上官勇他們喘息之機,或許上官勇真的可以殺了藏栖梧,隻是現在,他的手裏沒有可派之兵了。
“還不快去?”世宗複又睜開眼睛,看向兩個禦林軍的将軍道。
這時的北城城下,上官睿跟城樓上的人大喊道:“我們是衛國軍,前方是否在開戰?”
城樓上的禦林軍将軍這會兒看清上官睿了,“上官大人?”這将軍站在城樓上,大喊了一聲。
上官睿眯着眼睛,仔細看了看城樓上的這個将軍,看軍裝,他能看出這些人是禦林軍來,隻是這個跟他說話的将軍是誰,上官勇認不出來。
“你把衛國軍都帶來了?”禦林軍的這個将軍大聲問上官睿道。
上官睿點了點頭,說:“是,我們從落月谷趕來。”
“五,五殿下和席家軍沒在你後面?”這将軍猶豫了一下,還是問道。
“沒有,”上官睿說:“他們還在落月谷。”
“去禀報聖上,”這個禦林軍的将軍命令自己的傳令官道:“就說上官睿帶着衛國軍,到了北城城下,還有,五殿下和席家軍還在落月谷。”
這個傳令官騎馬飛奔下城樓,往北城一路狂奔而去。
上官睿問城樓上的将軍道:“這位将軍,聖上是否安康?”
“聖上安好,”這個将軍說:“聖上這會兒正在南城城樓觀戰。”
“那我兄長上官衛朝何在?”上官睿又問了一句。
這将軍神情凝重道:“衛國侯爺已經出關迎敵去了。”
上官睿的心中就是一慌。
禦林軍的這将軍說:“上官大人,你讓衛國軍們到城下來吧。”
上官睿忙就回身,沖身後的戚武子喊道:“戚大哥,你們到城下來吧。”
遠遠停在空地上的衛國軍,在上官睿的話音落了後,馬上就前行,轉眼之間就到了護城河邊。
“怎麽樣了?”戚武子小聲問上官睿道。
“有人請旨去了,”上官睿說道。
戚武子看着城樓上的守軍,“禦林軍?”他跟上官睿說:“我沒看錯吧?禦林軍在這兒守城?”
“我哥他們出關去了,”上官睿道:“這會兒不知道怎麽樣了?”
南城外的喊殺聲,北城外的衛國軍們聽得清清楚楚,全是沙邺人的聲音,他們聽不到一點自己人的聲音。
戚武子心中焦急,在馬上坐立不安。
上官睿這時回頭對衆兵将道:“無事,隻要這喊殺聲還在,就說明我軍還沒敗。”
有将官說:“二少爺,這也可能是沙邺人追殺我軍的聲音吧?”
“你要害怕,就趕緊滾走,”戚武子沖這員将官道:“怎麽什麽話到你嘴裏,都不是人話了呢?”
這将官不服氣,開口要跟戚武子嗆聲,見上官睿沖自己這兒搖頭了,才萬分不服的住了嘴。
“追殺也不要緊,”上官睿道:“隻要我大哥他們還在,我就知足了。”
“大哥一定會沒事的,”戚武子馬上就跟上官睿道:“憑他的本事,哪個沙邺人能是他的對手?”
上官睿沒再說話,一言不發地等在了城下。
世宗在城樓上,聽見傳令官來報上官睿帶着衛國軍到了北城城下,世宗都不相信自己耳朵。
“聖上,上官睿真的到了,”這個傳令官看自己的話說完了,世宗沒反應,又大聲跟世宗強調了一句。
“五殿下與席軍家真的沒有追着他們過來?”有世宗的近臣問這傳令官道。
傳令官肯定道:“沒有。”
“開城門,”世宗急聲道:“讓他們進城!”
傳令官領旨之後,騎馬下了城樓,一路又飛奔到了北城,沒上城樓,站在城下沖城上喊道:“聖上有旨,開城門,讓衛國軍進城。”
吊橋放下,城門大開。
十來萬衛國軍騎馬沖進城中,沒在城下停留,直接就趕往了南城。
雲霄關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支好像是從天下掉下來的軍隊,從自己的跟前騎馬奔過。
“黑甲,他們是衛國軍!”有人看着這支軍隊身上穿着的深黑甲衣,腦中靈光一現,大喊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