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本來以爲不會有用它的機會,”安錦繡把寫好的信裝進了信封裏,跟袁義說道:“現在看來,我還是不得不用它了。”
袁義就着燈燭,把這醫案封在了一枚蠟丸中,問安錦繡道:“楊君成看了這醫案後,就能相信聖上此次出征,一定不會活着回到京都城嗎?”
“楊君成這個人久病成醫,”安錦繡道:“這是聖上離京前,榮雙寫下的最後一份醫案。”
袁義說:“上面隻是一個醫方吧?”
“楊君成會懂的,”安錦繡:“這不是治病的藥方。”
袁義說:“那是什麽藥方?”
“治不了病,卻能讓人回光返照的時間長一些的藥,”安錦繡小聲道:“這是必死之人的藥。”
袁義将蠟丸放進了信封裏,道:“我就怕楊家沒這個膽子。”
“楊家知道自己應該選誰當自己的主子,”安錦繡道:“這事不要讓韓約去做,找慶楠,讓他找信得過的人,跑一趟白玉關。”
“韓約怎麽了?”袁義又問道。
“盯着他的人多,”安錦繡說:“這事不能出意外,你親自去見慶楠,告訴他,信在人在,信亡人亡。”
袁義點了頭,想想還是說:“那将軍那裏呢?主子不管了?”
“這個時候,我不能讓人去找将軍,”安錦繡手指敲着桌案道:“就是太師寫給元志的家信,怕是也會讓人先行拆開看了,才能送到元志的手上。”
“那就沒辦法了?”
“我信将軍的本事,”安錦繡小聲道:“沙場之上沒人能要的了他的命,白承澤最先要對付的人也不會是他,隻要聖上不起殺心,将軍和元志就不會有事。”
袁義将信收進了袖中,道:“主子,那我去見慶楠了。”
安錦繡點一下頭。
袁義腳步匆匆地走出了小花廳。
安錦繡吹了一口氣,将桌案上的燈燭吹熄了,小花廳裏頓時昏暗一片,隻窗紙微微發着白,告訴廳中獨坐的安錦繡,外面已經是天光漸亮了。
袁義去了快一個時辰之後,回到了小花廳裏,跟安錦繡說:“慶楠說他派人去,若是這信有失,他提頭來見主子。”
安錦繡還沒說話,紫鴛捧着一個托盤,将早膳送來了。
安錦繡招呼袁義說:“你過來吃早飯吧,餓了吧?”
袁義搖一下頭,說:“我吃過包子了。”
“包子?”安錦繡看着袁義笑道:“你在宮外買包子吃了?”
袁義從懷裏拿了一個油紙包來,說:“我看這家鋪子前面排了不少人,我想這家鋪子裏的包子一定好吃,主子嘗嘗吧,紫鴛你也嘗嘗。”
紫鴛笑着說:“我才不跟主子搶食呢,我去看看九殿下醒了沒有,”說完這話後,紫鴛轉身就跑了。
安錦繡打開油紙包,裏面裝着十隻包子,安錦繡說:“還冒着熱氣呢。”
袁義跟安錦繡隔着一張茶幾坐下了,說:“五隻肉包,五隻菜包,主子,你嘗嘗肉包吧,我嘗過了,是挺香的。”
安錦繡心思從來也沒放在吃上過,搖搖頭,說:“哪個是菜包?包的什麽菜?”
袁義用手拿了一個包子遞給了安錦繡,說:“吃吧。”
安錦繡也不疑有他,拿過包子就咬了一口,然後就苦了臉,說:“是肉包子。”
袁義一笑,說:“你又不是出家人,吃什麽素啊,嘗嘗吧,這包子真的好吃。”
安錦繡不是個會浪費糧食的人,又做不出把咬了一口的包子塞給袁義的事,隻能一口一口地把這肉包子吃了下去。
袁義看着安錦繡把這肉包吃完了,問:“好吃嗎?”
安錦繡沒什麽大家淑女風範地咂了一下嘴,說:“還好。”
袁義忙就說:“那你再吃一個?”
安錦繡給袁義盛了一碗粥,往袁義的跟前一放,說:“吃吧,我不餓。”
“我揣着包子一路跑回來的啊,”袁義說:“主子,你就再吃一個吧。”
安錦繡說:“那我中午吃。”
袁義歎了一口氣。
安錦繡被袁義弄得,好像不吃包子是件多對不起袁義的事,伸手自己選了一個包子,一咬,結果還是肉包子。
袁義低頭喝粥。
安錦繡這會兒覺出不對來了,看着袁義說:“這十個包子都是肉包子吧?”
袁義把頭點了點。
安錦繡瞪了袁義一眼。
袁義說:“行了主子,肉包子比菜包子貴不少錢呢,吃不吃好的嗎?”
安錦繡看看手裏的包子,說了一句:“買的包子就是小,不如自己包的實惠。”
袁義是吃過安錦繡做的飯菜和面食的,知道安錦繡做飯的手藝很不錯,隻是現在安錦繡還能有這個心思嗎?
袁章這時站在小花廳外喊:“主子。”
“進來,”安錦繡應聲道。
袁章跑了進來,說:“主子,六王府又來了人,想見主子。”
安錦繡隻道又是白承英身邊的哪個小太監,給白承英傳話來了,說:“你讓他進來吧。”
袁章答應了一聲後,又跑了出去。
袁義要收拾茶幾上的這些東西。
安錦繡說:“你就在這兒吃吧,不過就是說幾句話的事,别挪窩了。”
袁義幾口喝完了粥,說:“讓外人看見了不好。”
安錦繡把手裏剩下的包子一起塞嘴裏了,知道自己這樣子難看,把臉背對了袁義。
袁義一笑,手腳麻利地把茶幾上的碗筷收拾了。
袁義這裏剛收拾完,袁章就領着兩個六王府的太監到了。
安錦繡看袁章進小花廳之後,就沖自己擠眉弄眼地,奇怪道:“你怎麽了?”
袁義卻是盯着進廳來的一個太監看,然後說:“六殿下?”
安錦繡忙也看向這太監,這太監的面色有點黑,眉毛也比白承英的雙眉要粗了不少,隻是細看之下,安錦繡站起了身來,吃驚道:“六殿下?”
化了妝的白承英望着安錦繡一笑,說:“娘娘,我還是沒能瞞過袁義的眼睛啊。”
“袁章,”袁義喊着袁章,手朝小花廳外指了指。
袁章忙就跑出去看着去了。
“你也出去吧,”白承英跟站在自己身後的太監說道。
這太監忙也退了出去。
“主子?”袁義小聲問安錦繡道。
“沒事,”安錦繡說:“你也先出去吧。”
袁義點一下頭,給白承英行了禮後,退了出去。
安錦繡說:“六殿下請坐吧。”
白承英看着安錦繡在坐榻上坐下了,才在安錦繡的下首處坐下了。
安錦繡說:“六殿下怎麽會來?這樣也太冒險了。”
白承英說:“我知道我父皇分兵的消息後,心裏覺得不安,這是我父皇的決定,我不好跟旁人商量,所以想來問問娘娘的意見。”
安錦繡一笑,說:“六殿下既然覺得不安,就提醒四殿下小心行事好了。”
白承英說:“小心就可以了?”
安錦繡手指不自覺地又敲了一下坐榻的扶手。
白承英說:“娘娘特意提的那個夏景臣,四哥也沒有解決掉。”
安錦繡說:“這個夏景臣現在在哪裏,四殿下有說嗎?”
白承英搖頭。
安錦繡暗自也是搖頭,這種事,白承允怎麽能不往白承英這裏傳一個消息回來?
白承英說:“娘娘,現在我還能做什麽?”
安錦繡小聲地歎口氣,道:“等六殿下的消息再送到軍中時,四殿下應該已經跟着聖上進入雲霄關了,五殿下留守後軍之事,已成定局,六殿下就不要再想這事了。”
“這個席琰能信嗎?”白承英又問安錦繡道。
安錦繡愣怔了一下,白承英連這種事都來問她,看來這位六殿下這會兒是真的慌神了。
白承英也不避什麽嫌了,他都裝成太監坐安錦繡跟前了,再提什麽避嫌就是自打臉了,他看着安錦繡道:“娘娘,我四哥現在處境究竟如何?”
安錦繡垂眸,沉默半晌之後,才跟白承英道:“你讓四殿下跟緊了聖上,在聖上的身邊,至少能保他平安。”
“我五哥會想害他?”白承英馬上就問道。
安錦繡說:“五殿下是不是君子,六殿下比我清楚,人不防君子,可是别的人,還是防着一些的好。”
白承英點了點頭。
“讓四殿下也保護好聖上的安危,”安錦繡又說了一句。
白承英一下子便站起了身來,焦聲道:“你是說,我五,白承澤他會有害我,害我父皇的心思?”
前世裏世宗禦書房暴亡,這一世白承澤爲了皇位,弑父之事,這個人幹不出來嗎?安錦繡的目光一冷,跟白承英道:“六殿下,你就這樣提醒四殿下好了,皇位這個東西,會讓人六親不認的。”
皇位這個東西?白承英看着安錦繡發怔。
“消息盡快送出去,”安錦繡擡眼看白承英時,目光又變得柔和了,小聲道:“但願還來得及。”
白承英一跺腳,轉身就想走,又停下來,面對了安錦繡說:“娘娘,明白我想帶九弟出宮去。”
安錦繡說:“是去城外施粥?”
白承英勉強一笑,說:“九弟也是出了錢的,我想帶他去一次,袁義,四九他們跟着去,讓九弟露個面就回來,我在旁邊跟着,不會讓九弟出事的。”
爲白承意博個好名聲,這是白承英對于這次對話,給自己的回報,安錦繡看了白承英一眼後,點了點頭,道:“讓九殿下見見民間疾苦也好,那明日就辛苦六殿下了。”
白承英沖安錦繡一拱手,說:“娘娘,是我要謝娘娘才對。安妃娘娘,我替我四哥多謝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