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妃擡眼看安錦繡一眼,不再說什麽,低頭看看自己寫出來的東西,突然又感覺嫌棄,安錦繡就寫一句問好的話,她寫了這麽多絮絮叨叨的話有用嗎?世宗會看自己寫的這些東西嗎?
安錦繡看齊妃一臉的糾結,就說:“齊姐姐,聖上身邊有吉和他們照顧。”
齊妃說:“有吉和他們在身邊,聖上也是出門在外,衣食住行哪裏能比得上宮裏?”
安錦繡隻得道:“那你接着寫吧。”
齊妃放下了手中的毛筆,說:“你這人怎麽心這麽狠呢?”
“我擔心又有何用?”安錦繡小聲道:“我也不能替聖上打仗去。”
齊妃把自己寫好的内宮折吹了吹,看着墨迹幹了後,把内宮折遞給了安錦繡,說:“我看了你的,你也看看我寫的吧。”
安錦繡把齊妃寫得内宮折合上了,道:“算了,我就不看姐姐寫給聖上的話了,這兩個折子我會連夜讓人送去軍中。”
齊妃看着安錦繡用蠟把兩份内宮折都封了口,才道:“袁義人呢?我來了這麽一會兒了,怎麽沒看到他?”
“他去辦那兩個宮人的事了,”安錦繡說:“憐美人的喪事也要重新辦一下,讓她體體面面地上路吧。”
齊妃站起了身,說:“我也不問你爲什麽了,你想做什麽就做吧,隻是小心不要把我們兩個賠進這事裏去就行。”
安錦繡點一下頭。
齊妃再看一眼被安錦繡放在桌案上的兩本内宮折,說了句:“跟你的字一比,我的字就不能看了。”
安錦繡聽齊妃這麽一說,把齊妃的内宮折放到了自己折子的上面,說:“那就讓聖上先看姐姐的。”
齊妃笑了起來,說:“這不是一樣?聖上看了我的,再看你的,還是我的字醜啊。”
安錦繡有些爲難了。
齊妃說:“算了,就這樣吧,我走了,有事讓人去倚闌殿叫我。”
安錦繡起身要送齊妃,齊妃卻把安錦繡一按,說:“坐着吧,我走了,”說完這話,齊妃轉身就走。
袁章送了齊芳殿的妃嫔出了千秋殿,也看着齊妃出了千秋殿,坐上軟轎走了後,才跑回小花廳,跟安錦繡說:“主子,她們都走了。”
安錦繡說:“去找韓大人過來。”
袁章又往外跑,不一會兒跟韓約一起回來了。
韓約的聲音這會兒聽起來有些沙啞,跟安錦繡說:“娘娘,下官剛去了趙田家。”
“他家人還好嗎?”
“下官騙他們說趙田跟着聖上去雲霄關了,他們沒有懷疑,”韓約說:“下官留了一百兩銀子給他們,讓他們有事就來找下官。”
安錦繡點頭,把桌案上的兩個内宮折遞給了韓約,說:“這兩本折子你連夜命人送去軍中,正大光明的送去,這樣我看還有誰敢殺大内的人。”
韓約接過了兩本内宮折,也沒看上一眼,直接就把内宮折往袖口裏一放,說:“下官這就命人去辦這個差事。”
安錦繡說:“一定要找可靠的人。”
“是,”韓約說着看了站在一旁的袁章一眼。
“袁章你先出去吧,”安錦繡便跟袁章道。
袁章忙退了出去。
“娘娘,”韓約在袁章退出去後,跟安錦繡小聲道:“這宮裏會不會還有五殿下的人?”
安錦繡說:“有是一定有的。”
韓約說:“能找出來嗎?”
安錦繡搖頭。
韓約愁道:“這要怎麽辦?這幫人一日不除,下官這心裏一日就安生不下來。”
“沒什麽可怕的,”安錦繡反過來安慰韓約道:“把宮門看好,不讓他們跟宮外聯系上就行,他們還能沖進千秋殿來殺我不成?”
韓約說:“娘娘,總要想個辦法,這樣的人越少越好,聖上不在宮中,誰知道這些人會做出什麽事來?”
袁義在這個時候從小花廳外走了進來,外袍的下擺處還沾着泥土,跟安錦繡說:“主子,憐美人和那兩個宮人的屍體挖出來了。”
韓約說:“要挖她們的屍體做什麽?”
安錦繡把自己的打算跟韓約又說了一遍。
韓約說:“要連夜把這兩個宮人的屍體扔出城去嗎?”
“連夜扔,”安錦繡看了看袁義和韓約,說:“你們兩個一起去辦這事吧,宮裏死了一個美人,這種事,外朝的人管不了。”
袁義和韓約一起走了出去。
這會兒京都城的城門還沒有關,兩具已經腐爛,發了屍臭的屍體被内廷的太監挂在了南城門外,挂屍示衆的事,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都城。
帶着兩本内宮折的大内侍衛,也在這天夜裏騎着快馬,奔出了南城門,一路往南跑去了。
兩個跟着楊氏側妃去了五王府的嬷嬷,在出宮快三個時辰後,才回到了千秋殿。
安錦繡看着這兩個嬷嬷呈上來的地契和很厚的一疊奴契。
一個嬷嬷跟安錦繡說:“娘娘,楊氏回到府裏後,并不想交出這兩樣東西。”
“辛苦兩位了,”安錦繡道:“東西拿回來就好,下去領賞吧。”
兩個嬷嬷看安錦繡沒興趣聽,她們是怎麽從楊氏側妃的手上要到東西的,便閉上了嘴,行禮之後退了出去。
安錦繡把地契和奴契往桌案上一扔,這會兒秋夜已深,安錦繡走到了窗前,一個人獨坐到了天明。
三日之後,帝宮裏發生宮人殺主的事,從京都城傳到了南下的大軍中。
又過了一日,韓約派出來的大内侍衛,趕到了軍中,向世宗呈上了兩本内宮折,并把憐美人的事,又跟世宗口述了一遍。
世宗想了一會兒,才想起這個憐美人是誰。
吉和跟世宗說:“聖上,這個憐美人就是那個,那天夜裏兩個驚吓到娘娘的小太監的主子,她,她這,怎麽就死了?”
“艾婉,”世宗看着安錦繡的内宮折說道。
“啊?”吉和啊了一聲。
“憐美人的名字,”世宗小聲道:“原來她叫艾婉。”
吉和把頭一低,憐美人叫什麽名字,跟他真的是一點關系也沒有。
安錦繡在内宮折的最後寫着一行字,萬望聖上珍重。世宗看着這六個字,看了很久,突然神情黯淡地一笑,将手裏的内宮折輕輕地放在了桌案上。
“聖上?”吉和喊了世宗一聲。
“你回去跟安妃說,”世宗跟還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内侍衛道:“把憐美人好生安葬,通知她的母族。”
“奴才遵旨,”這個大内侍衛領旨道。
世宗又道:“讓她自己保重,好好照顧九殿下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
“還有,”世宗猶豫了一下,低頭看看萬望聖上珍重這六個字,他還能跟安錦繡說什麽呢?世宗沖這大内侍衛一揮手,道:“你速回宮去吧。”
大内侍衛給世宗行禮之後,退出了世宗的中軍大帳。
“聖上,娘娘她,”吉和看着世宗欲言又止。
“沒事,”世宗将内宮折推到了桌案的一角,小聲說道:“這丫頭知道要怎麽活下去。”
吉和哈着腰站在世宗的跟前。
世宗捏着眉心,又說了一句:“朕如今也顧不上她的事了。”
中軍帳裏的燈花一跳,“啪”的一聲響,把吉和吓了一跳。
大内侍衛出了中軍帳後,剛要上馬,就被一個身着軟甲的将軍叫住了。
“将軍何事?”這大内侍衛沖這将軍一躬身,問道。
“宮裏被人殺死的美人是誰?”這将軍問這大内侍衛道。
這大内侍衛頓時就是一愣,宮裏的事,怎麽能是一個将軍能過問的?
“她是不是叫艾婉?”這将軍盯着這大内侍衛道。
大内侍衛點了點頭,說“是,将軍你,你認識憐娘娘?”
這将軍面無表情,小聲道:“她是怎麽死的?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是她家人,”這将軍跟大内侍衛道:“麻煩你告訴我一下,她是怎麽死的。”
這大内侍衛張了張嘴,他沒聽說憐美人有一個當将軍的家人啊。
“她的父親叫艾書玉,”這将軍道:“兄長叫艾文則。”
“憐娘娘是被身邊的兩個宮人害了,”這大内侍衛小聲跟這将軍道:“這兩個宮人已經畏罪自殺了,千秋殿的安妃娘娘已經将這兩個宮人的屍體,挂在南城外示衆了。”
“身邊的宮人?”這将軍說:“是一直跟着憐娘娘的?”
大内侍衛點了點頭,說:“将軍,這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,所以小人也不瞞你,這兩個宮人在憐娘娘被封美人之後,就伺候在憐娘娘的身邊了,她們爲什麽要害憐娘娘,安妃娘娘沒有查出來。”
“那,那她是怎麽,怎麽死的?”
“我聽說是被兩個宮人用枕頭悶死的,”這大内侍衛說:“這是從内廷傳出的消息,小人想應該不會有錯。”
将軍沒再問話了,遞了一個錢袋給這大内侍衛,道:“多謝你了。”
大内侍衛說:“聖上已經下旨,要将憐娘娘厚葬,所以,小人請将軍節哀。”
這将軍沖大内侍衛點了點,轉身要走。
大内侍衛說:“将軍貴姓?”
“在下夏景臣,”這将軍低聲道:“多謝。”
大内侍衛得了這将軍的名字後,上馬往軍營外跑走了。
夏景臣深吸了一口氣,往後軍營走去,胸口有些發悶,腦子也有些混沌。
“夏将軍?”白登小跑着迎到了夏景臣的跟前,打量了夏景臣一眼後,小聲道:“将軍,我家爺知道憐娘娘的事了,命奴才來請将軍過去。”
夏景臣看了白登一眼。
白登被夏景臣看得心裏發毛,說:“将軍,您這是怎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