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在大雨中燒起來的火,隻能是油火,油浮在水上,水帶着油,順着地勢而下,水流到哪裏,這火就燒到那裏。
江潇庭看自己喊完了,白承澤和安元志還是站在院中不動,便又沖院裏的袁威和白登喊:“你們都是死人嗎?不知道護着你們的主子走?!”
白承澤看着坍塌的院牆,心裏想着,這是連上天都要給安元志生路嗎?
“我們走不走?”老六子走到了安元志的身旁,小聲問道。
安元志抹了一把臉,刀還是不歸鞘,往白承澤那裏走去。
“快,”老六子回頭招呼衛國軍們跟上。
白承澤的侍衛看着安元志走過來,都是屏住了呼吸,還是準備要跟安元志拼命。
“把刀劍都收起來吧,”白承澤這時卻道。
侍衛們對白承澤這個命令的反應慢了半拍,方才還準備要拼命,這會兒又沒事了?
安元志在五王府侍衛們的愣神間,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跟前,安五少爺笑道:“逃犯都殺盡了,你們還這麽緊張做什麽?”
“元志你能肯定?”白承澤這時的聲音又如平日一樣溫和了。
安元志把一個侍衛手裏的刀往旁邊一撥,走到了白承澤的跟前,道:“肻定,五哥看到有人逃走嗎?”
白承澤笑着轉身,很放心地把後背交給了安元志,說:“我進來的遲,一會兒清點一下人數,就知道有沒有人逃走了。”
“這一次聖上要是罰我,”安元志跟在白承澤的身後道:“五哥你要救我啊。”
白承澤回身拍一下安元志的肩膀,道:“放心吧,五哥不會看着你挨闆子的。”
安元志沖白承澤咧嘴一笑,拱手道:“元志先謝謝五哥了。”
“臭小子!”白承澤再拍幾下安元志的肩膀,用得勁都不大,顯得與安元志很親密。
江潇庭揉了揉眼睛,剛才這兩個人還一副要幹仗的樣子,這會兒又兄有弟恭了?
不但江潇庭回不過神來,在場的人都是看着白承澤與安元志發愣,從敵人到兄弟,這兩位一點緩沖的時間都不給他們。
江潇庭顧不上細究白承澤與安元志之間發生了什麽,跑上前道:“五殿下,還是快走吧,這油火燒起來,油不燒完,火就不會滅啊。”
白承澤沖江潇庭點了一下頭。
王襄一個刑部小文書的府邸并不大,衆人走出王宅後,王宅外已經被江潇庭的人清出了一塊空地來,人們遠遠地站着,沖着這府指指點點,卻無人能上前來看個究竟。
江潇庭出了王襄的府,才問安元志道:“這是刑部王襄的府吧?”
安元志說:“我不知道啊,這是王大人的府?”
江潇庭說:“五少爺你進去這半天,不知道這是誰的府宅?”
安元志歎氣,道:“我帶人追進去的時候,裏面已經是一地的死人了,我沒看到王大人啊。”
“那,那王大人還活着?”江潇庭道。
“救火,趕緊讓人救火,”安元志像是到了現在才想起還有救火這回事來,跟江潇庭大聲道:“這家裏說不定還有活着的人呢!”
白登跟五王府的侍衛們瞪着安元志,睜眼說瞎話說到安元志這份上,也是一種本事了,這人怎麽能這麽厚顔無恥?
安元志跟江潇庭說瞎話說得毫無壓力,隻要他的面前站着白承澤,安元志覺得自己再怎麽說,也能算得上是一個還有點良心的人。
江潇庭被安元志嚷嚷得頭暈,看向了白承澤道:“五殿下,您看?”
安元志卻在這時又問白承澤道:“五哥,你怎麽會來這裏的?你知道這幫死囚會跑?”
江潇庭吞咽了一口口水,兄有弟恭什麽的見鬼去吧,這兩個人是仇人沒錯。
白承澤笑道:“我是奉皇命前來清點犯人人數的。”
安元志說:“清點人數?在大理寺我把人數清點過了啊,沒少人。”
白承澤看着眼前燃着火的宅院,道:“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。”
白承允這時帶着人趕到了王襄的府門前,下了馬就問安元志道:“怎麽會發生這種事?”
安元志搖了搖頭,說:“有犯人掙脫了繩索。”
“跑掉了幾個?”白承允問。
“沒人跑掉,”安元志一臉肯定地道。
江潇庭說:“當時街上亂歸亂,可是衛國軍的動作很快,沒費什麽勁就把死囚們都制住了,逃走的都被逼進了王襄的這個宅子裏,應該沒有人跑掉。”
白承澤道:“何炎呢?”
江潇庭忙道:“何炎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刑場了。”
“王襄,”白承允看向白承澤道:“是你那個側妃王氏的哥哥?”
“是他,”白承澤搖頭道:“事情就是這麽巧,偏偏是他遭了難。”
“遭了難?”白承允說:“王襄死了?”
“可能還沒死,”安元志說:“我在裏面沒看到他。”
江潇庭說:“裏面全是屍體,地上都是血水在淌,五少爺,你一具屍體一具屍體地看過了?”
安元志眨了一下眼睛,說:“我哪有這空?”
“四殿下,”江潇庭看向了白承允說:“下官覺得王大人一家已經全部被殺了。”
白承允抿着嘴,本就很薄的嘴唇被他抿得發白。
江潇庭說:“不知道兩位殿下有何示下?”
“先救火啊,”白承允道:“你們怎麽還站在這裏?”
“這是油火,”安元志道:“下着這麽大的雨,沒法救啊。這可能是哪個逃犯把王大人家的廚房點着了,王大人家存了很多油嗎?”安元志說着反問白承允道。
“你,”白承允的性子是眼中不容沙子的,他這會兒想把安元志大罵一頓,可是到底忍住了,臉色鐵青的跟安元志道:“你不去清點人數嗎?真跑了一個人,你怎麽跟聖上交待?”
安元志指着王襄的宅院,說:“這火不滅,沒辦法進去清點人數。”
又有馬蹄聲從人群外傳了過來,圍觀的人群往兩邊站,又空出了一條道來,上官勇帶着人騎馬趕到了。
安元志看到上官勇來,馬上就喊了一聲:“姐夫。”
上官勇到了王襄的府前下了馬,先就給白承允和白承澤行禮。
白承允道:“衛朝不用多禮了,你怎麽來了?”
上官勇說:“回四殿下的話,聖上已經到了刑場,宣四殿下與元志過去。”
安元志跟着白承允,沖着刑場的方向下跪說了一聲領旨,起身後,安元志就問上官勇:“那這裏怎麽辦?”
上官勇看向了白承澤道:“聖上說既然五殿下在此,就讓五殿下處理王宅之事。”
白承澤隻得也下跪領旨。
“五哥,”安元志趕在白登之前,伸手扶起了白承澤,道:“那這裏就要辛苦五哥了。”
白承澤一笑,說:“若不是你小子粗心大意,我又怎麽會辛苦?”
江潇庭把臉扭到了一邊,假裝沒有聽到白承澤這話。
白承允卻道:“人犯是怎麽逃的,現在還沒有查清楚,你怎麽能說就是元志不小心呢?”
安元志說:“四殿下,末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,綁犯人的繩索突然就斷掉了,末将當時是措手不及。”
白承允道:“我們先去刑場,有話你跟聖上說去吧。”
安元志點點頭,一副有委屈也說不出來的樣子。
王襄府中的廳堂這時在一聲巨響聲中,整個倒塌。
遠處圍觀的人們發現一陣驚呼聲。
安元志說:“這院牆不會也塌掉吧?”
上官勇在安元志的頭上拍了一下,說:“你還有空想這個?想想你自己該怎麽辦吧!”
白承允瞪了安元志一眼後,轉身上了馬。
安元志問上官勇說:“姐夫,你跟我回刑場去嗎?”
“聖上讓我來看看,”上官勇道:“你與四殿下先去見聖上,我看過這條街市之後,就回去向聖上複命。”
白承允坐在馬上催道:“元志,你快一點,衛朝就是跟你一起回去,也沒辦法爲你說情!”
袁英這時給安元志把馬牽了過來,在安元志帶人沖進王襄府中後,就有人把軍服給了袁英幾個人,這會兒袁英已經又是一個衛國軍校尉的打扮了。
安元志上了馬,跟上官勇點了一下頭後,跟着白承允打馬跑走了。
白承允帶着安元志走了後,白承澤問上官勇道:“衛朝要随我進王襄的府裏看看嗎?”
“聽說王襄死了?”上官勇道。
白承澤道:“這裏面沒有活人了。”
上官勇望着王宅,語調很平淡地說了一句:“看來王大人不走運。”
“是啊,”白承澤道:“全家都死了,這不是一般的不走運。不過運氣這東西,跟風水一樣,是會輪流轉的。”
“衛朝受教了,”上官勇面無表情地跟白承澤客氣了一句。
江潇庭總覺得白承澤跟上官勇說的話裏,話裏有話,可是他又琢磨不出這裏面的話意來。
“江大人,”上官勇看向了江潇庭,說:“你與我去街上看看吧。”
“好,”江潇庭一口就答應了。
江潇庭的幕僚在江潇庭的身後咳了一聲。
江潇庭反應過來,躬身沖白承澤道:“五殿下還有吩咐嗎?”
“你跟侯爺去吧,”白承澤道:“這裏的事,我會處理。”
上官勇沖白承澤行了一禮後,上馬帶着人就走了,都沒有等江潇庭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