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哥,”有将領沖進了上官勇的軍帳,喊道:“五少爺和老戚那裏一定是出事了!”
上官勇帶着人趕到江邊上時,江對岸已經是燈火通明,附近的漁民都被請來幫忙尋找,漁船幾乎把這一段不算寬的江面布滿了。
“這是出什麽事了?”有中軍官站在江邊上,問江上的衆人道。
“有人落江了!”有漁夫回了這中軍官一聲。
“是誰落江了?”中軍官又問。
這下子漁民們回答不了了,軍爺們也沒告訴他們落江的這個人是誰啊。
江對岸這時用弩射了一支箭過來。
有中軍官忙跑到江邊上,把這支箭揀起來,将箭上綁着的布條解了一下,沒敢看一眼這布上寫着的字,直接就将這布條交到了上官勇的手裏。
借着身邊的火把光亮,上官勇看到這布條上寫着,元志遇剌落江,生死不明,下手的水匪事先混入軍中,現已逃脫這一行字。
“到底是誰落江了?”上官勇身邊站着的将領們都急着問上官勇,看對岸的這個架式,落江的這個人不會隻是一個小兵蛋子。
上官勇将布條随手給了自己右手邊的兄弟,道:“是元志出事了。”
将領們都吓了一跳,忙都探頭過來看這布條。
上官勇狠狠地握着拳頭,這會兒他的腦子是僵着的,什麽也想不起來了。面前的江水波濤洶湧,漁船在江面上,起伏地厲害,仿佛離了枝的樹葉,輕飄飄的沒有一點份量,船尚且看着不堪一擊的樣子,更何況安元志這個肉體凡胎?
看完了布條的将領們都是看着江面發呆,這個時候,誰都沒有說話,安元志到現在還沒有被救上來,沒有幾個人還抱着安元志還活着的希望了。
“派人去找,”上官勇聲音發幹地命衆人道:“不管怎樣,生要見人,死要見屍。”
江兩岸很快都是燈火通明,将這段江面照得如同白晝。
上官勇站在江邊上,江水不時撲打到他的靴子上,上官勇也沒心情低頭去看一眼,安元志若是死了,自己要怎麽跟安錦繡交待?自己還有什麽顔面再回去見安錦繡?上官勇在腦子裏一遍遍地問着自己,然而面前的江水滔滔向東而去,給他的答案好像隻是一個譏笑,嘲諷着他還抱着安元志生還的希望。
往前又邁了一步,站進了江灘外最淺的那一道江水裏,上官勇想跳進江裏去,自己動手去找安元志,或許才是能讓他這會兒不胡思亂想的良方,但上官勇回頭看看自己身後,他這會兒如何跳進江去?身爲一軍的主将,他沒辦法丢下這一營的兵将不管,他若是一亂,整個衛國軍都會跟着他一起亂的。
“五少爺是個福大命大的人,不會就這麽死的!”有将領看上官勇的神情不對,忙就安慰上官勇道。
袁義這時坐着一條漁船到了上官勇站着的地方。
“到底出什麽事了?”上官勇看見了袁義,忙就問道。
“哥,”上官睿坐在船尾那裏,低低地喊了上官勇一聲。
上官勇這才發現自己的這個弟弟也坐着船過來了。
袁義伸手拉起了坐在船尾的上官睿,帶着上官睿上了岸,人還沒站穩就跟上官勇說:“将軍,這事兒二少爺最清楚。”
“你說,”上官勇看着上官睿道。
上官睿看着自己的兄長,嘴唇哆嗦了兩下,把他,安元志,上官平甯在江灘上遇到的事,跟上官勇說了一遍。
“媽的!”上官睿的話音剛落,馬上就有營中的一個将官叫道:“我們這裏也有江南當地的兵勇,這裏面會不會也有水匪?”
上官勇道:“他們對元志下手之後,一定都跑了。”
“元志會沒事吧?”上官睿問上官勇道。
袁義這時道:“少爺的身上有刀傷。”
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,好好的人落進這種起浪的江水裏都不一定能活,安元志還身上帶着刀傷?
“水下面都找過了?”上官勇問袁義道。
袁義全身濕透地站在上官勇的面前,臉色青白地道:“我把少爺落水的地方都摸了一遍,找到了幾截漁網。”
喬林這時開口道:“五少爺水性很好,若是身上沒有漁網覆着,那五少爺還有生機。”
“生機?”上官睿終于站立不住,跌倒在了江灘上。生機這個詞在這個時候說起來,那不就是在說,安元志九死一生了?
江水吹得所有人臉上發疼的時候,一場暴雨不期而至,把所有人心底的那絲希望給澆了個幹幹淨淨。
一個老漁翁這時被中軍官帶到了上官勇的面前。
上官勇看這老人家要給自己跪下行禮,忙說道:“老人家免禮。”
老漁翁打量了上官勇一眼,暴雨中上官勇的臉上面無表情,看着讓人害怕,“将軍,”老漁翁聲音發顫地跟上官勇道:“這麽大雨的人,草民們不能再在江上行船了,不然浪再一大,草民們的船都會翻的。”
上官勇道:“老人家,你是這裏的老人了,從這裏落江的人,要如何救?”
老漁翁看上官勇看着吓人,可是說話還挺客氣,說話的聲音便大了些,跟上官勇道:“将軍,今天的江上風大浪大,這麽多人找到現在都沒能找到人,那這人一定是被沖到下面去了。”
上官勇說:“下面,下面是哪裏?”
老漁翁手往東指道:“這江水往東流,人也一定是順着這水流往東去了。”
上官睿這時道:“你是說他人已經不在這裏了?”
老漁翁點了點頭。
“這裏落江的人,有被救上來的嗎?”有将領問道:“你們……”
這話還沒問完,這位就挨了身旁人一肘子,要說的後半截話被打了回去。
“今天若是江上無風,”老漁翁道:“這人還好救些,這會兒風大雨大,唉!”
上官睿看着老漁翁搖頭歎氣,全身上下,連心裏都涼了。
“船翻了!”這時從江面上,傳來了不少人的驚呼聲。
一艘小漁船在風雨中,整個倒翻在了江水裏。所幸在附近船上的人們,給落水的人抛了繩子,落水的三個人,抓着救命的繩子,才沒有被江水沖走。
“将軍,”老漁翁看到這一幕,撲通一聲給上官勇跪下了,說:“草民求将軍放草民們一條生路吧,這種天氣裏行船,是尋死之舉啊。”
上官勇雙手扶起了這老漁翁,道:“你讓他們回岸吧。”
“哥!”上官睿大叫了起來。
老漁翁剛要沖江面上的漁民們打口哨,讓衆人回岸,被上官睿這一喊,又吓得不敢動彈了。
“元志不在這裏了,”上官勇伸手把上官睿從江灘上拉了起來,說:“我們要找,也是往下流找。”
“老人家,你讓他們回岸吧,”袁義跟老漁翁說了一聲。
老漁翁彎起了手指放到了嘴邊,吹了一聲聲音很大的口哨。
“老人家,”上官勇說時又跟老漁翁道:“我們軍中會出錢,能不能請你們這幾日替我們在江中找人?”
老漁翁忙就答應了。
“那現在呢?”上官睿問上官勇道:“現在就不搜了?”
上官勇命身旁的中軍官道:“你帶一隊人馬,往東邊走。”
這位中軍官忙就領命跑走了。
“讓袁威他們在江裏小心,”上官勇又跟袁義道:“不要元志沒有找到,再讓他們幾個丢了性命。”
袁義也點了頭。
上官勇吩咐完了這些,掉頭就往軍營裏走。
上官睿還要跟上官勇叫,卻被喬林一把拉住了,小聲道:“這個時候,再讓人在這裏搜隻能是無用功,二少爺,你冷靜一些,這個時候慌神,隻能害人害己。”
上官睿回身望向了江水,抹了一把臉,人站在雨水裏,臉上的液體外人分辨不出,這是雨水還是淚水,不過上官睿自己知道,他這會兒在哭。
袁義跟袁威喊了話後,跟着上官勇進了軍帳,開口便道:“将軍,我帶着袁威他們往下流去找少爺吧。”
上官勇望着桌案前的地面出了一會兒神,然後才跟袁義道:“你不能再留在江南了,不然讓京城的人知道你長留在我的軍中,她在宮裏就很難自圓其說了。”
“那少爺?”
上官勇道:“我還是那句話,對元志,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,不管怎樣,我不會把他一個人留在江南的。”
袁義沉默了半天,突然就帶着哀求意味地跟上官勇說:“将軍,你覺得少爺還能活着被救回來嗎?”
“小睿子說最後看見元志的時候,他的身上在着火?”
袁義點點頭,說:“我們都看見了,想必少爺是想将身上的漁網燒掉。”
上官勇捶了一下桌案,幾乎将這黑漆的桌案捶成了兩半。
袁義說:“将軍,少爺還能活着回來嗎?”
“我不知道,”上官勇說:“他的水性很好,隻是他身上帶着傷,又是這樣的天氣,他……”
“那我要怎麽對夫人說?”袁義打斷了上官勇的話問道。
“不能告訴她這事,”上官勇下意識地便說道。
袁義搖了搖頭,說:“将軍,這種事你隻能瞞一時啊。”
上官勇抱着頭。
“将軍!”袁義緊貼着桌案站了。
“你把這事告訴她吧,”上官勇放下了雙手,說道:“不管元志是死是活,我會給她把人帶回去的,也會爲元志報仇,你讓她看在我跟孩子的面上,不要,不要太傷心了。”
袁義的眼中隐約有了淚光,說:“夫人怎麽可能會不傷心呢?”
上官勇提筆給世宗寫奏折,元志之事他得讓世宗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