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錦繡點頭,道:“臣妾聽太師的話意,元志這一次跟着衛國軍去江南,這差事一點也不好辦。太師說江南不但官場亂,還鬧水匪,光這水匪就快鬧了一百來年了。聖上,江南怎麽會有水匪呢?還鬧了一百多年?當地的守軍呢?他們不管這事?”
對于安錦繡這一連串的問,世宗一個也沒法回答安錦繡。江南的水匪,說起來還是跟江南官場的亂象有關,官匪勾結,這才有了這種江南水匪百年屹立不倒,近乎神話一樣的事情。
“聖上?”安錦繡歪着頭,打量着世宗的神情,道:“太師是不是在吓唬臣妾?”
“放心吧,”世宗道:“元志在軍裏,不會遇上什麽危險。”
安錦繡說:“這麽說,江南的水匪真就這麽厲害?”
世宗說:“水匪還敢去招惹王師不成?”
安錦繡坐着又發了會兒呆,然後跟世宗發狠一般地說道:“聖上,應該讓衛國軍把這些壞人都抓起來,繩之于法!”
世宗暗暗歎了一口氣,吏制這東西,他從登基爲帝開始,就在整頓了,隻是到了今天,祈順官場的吏制也沒有被整頓好。水清則無魚,這話有時候說起來,更像是一種無奈的自嘲,世宗就算是貴爲了一國之君,臣子們也殺了不少,隻是他也沒辦法跟天下的官員們作對,這也是整頓吏制最根本的難處。
安錦繡也懂世宗的難處,在祈順,很多事情都是積重難返,世宗就是再有心,但他總要用人,天下間真正願做孤臣的有幾人?官員隻要一結黨,除非殺盡,否則皇帝也無計可施。“萬一,”安錦繡滿面愁容地跟世宗道:“萬一元志在江南遇上了水匪怎麽辦?”
“盡瞎操心,”世宗道:“衛國軍還打不過水匪?那朕還養着他們做什麽?”
安錦繡撇了撇嘴,說:“太師可跟臣妾說了,元志是去平叛的,要是再跟水匪打起來,那就是妄自行軍,是要被禦史們參的。聖上,臣妾就不明白了,衛國軍遇上了水匪還不能打了?這要是臣妾,看到這是水匪,臣妾一定去抓啊!”
世宗笑了一聲,說:“你這會兒倒是英勇了。”
“太師說我婦人之見,”安錦繡低下頭道:“還說這是朝政,不是臣妾能問的事。”
“這話他沒說錯,”世宗道:“後妃不得幹政。”
“臣妾就是問問元志的事,也叫幹政?”
“問元志,”世宗拉了一個長音,道:“這個不算。”
安錦繡松了一口氣,說:“那元志要是遇上了水匪怎麽辦?”
“好了,朕的傻丫頭,”世宗道:“他是那麽呆的人嗎?站着等人殺?”
“沒有旨意,誰知道他敢不敢去殺水匪?”安錦繡嘟了個嘴說:“他一向是最聽聖上話的人。”
世宗說:“水匪不敢去惹他。”
“就怕萬一啊,臣妾可就這一個弟弟,”安錦繡說:“臣妾現在就擔心他出事,他們一群當兵的,太師把江南官場跟水匪說的那麽厲害,他們有那個腦子對付這些人嗎?”
世宗把安錦繡的話想了想,安錦繡說的話,東扯一句西拉一句,但是世宗想想,自己的這個女人說的話也沒錯,上官勇那群人有這個腦子從江南全身而退嗎?白承澤去了江南,這個兒子不放心上官勇,還說興隆錢莊的失銀,保不齊還真在上官勇的手上。世宗現在沒心思去弄清楚,上官勇是哪裏招惹到了自己的這個五兒子,世宗現在隻是在想,衛國軍真出了事,白承澤把上官勇當仇人看了,他能幫上官勇嗎?
“聖上?”安錦繡小心翼翼地看着世宗,道:“元志真的會沒事吧?”
“朕一會兒會命人去江南傳旨,”世宗跟安錦繡道:“讓衛國軍若是遇上了水匪,便剿之,不必管平叛之軍不可管地方政事之說。”
安錦繡看着失望地道:“還要元志打仗?”
“朕說了你也不懂,”世宗拍拍安錦繡的手,說:“你就不要問了,元志是個将軍,哪有将軍怕打仗的?元志是大人了。”
安錦繡手指揪在一起扯了扯,還是跟世宗說那句話:“臣妾就這一個弟弟。”
世宗沒好氣地指指白承意,“你也就這一個兒子!沒事就想想怎麽帶好這個兒子吧。”
安錦繡看看在世宗懷裏睡得跟小豬一樣的白承意,說:“臣妾除了聖上,九殿下,也就一個元志要操心了。”
世宗伸手把安錦繡也往懷裏一攬,道:“放心吧,元志不會有事的,他若是出了事,朕一定血洗江南!”
安錦繡身子一抖,說:“血洗?”
“你就這個膽子?”世宗笑道:“白笑天造反的時候,朕還當你不怕見血呢。”
安錦繡說:“那時候臣妾就想着聖上了,哪兒還知道害怕?事後臣妾可沒少做噩夢。”
“還有這事?”世宗道:“你怎麽沒跟朕說過?”
“臣妾的事都是小事,不值當在聖上面前說。”
“唉!”世宗歎着氣,伸手去摸安錦繡的頭發。
這個時候紫鴛在外室裏,跟安錦繡道:“主子,太醫院來人問,是不是要派太醫去明秀宮。”
世宗聽了紫鴛的話,手上的動作就是一頓,道:“你要派太醫去明秀宮?”
安錦繡說:“蘇嫔挨了打,不讓太醫去看看怎麽行呢?”
世宗道:“你管那個女人的死活做什麽?”
安錦繡望着世宗奇怪道:“臣妾總管着六宮,怎麽能不管她的死活?以前臣妾沒見過她,這一次她不知怎地跟沈妃娘娘走在了一起,看着又把魏妃娘娘得罪的不輕,臣妾一會兒還想去問問她到底做了什麽事呢。”
“她可是蘇家的人。”
“她是蘇相家的小姐,這臣妾知道啊,聖上,這是蘇相家裏出事了?”
世宗看安錦繡完全茫然無知的樣子,道:“算了,這個蘇嫔你就不要管了,讓沈氏跟魏氏鬥去吧。”
“啊?”安錦繡張了張嘴。
“都是爲了兒子,”世宗冷笑道:“就讓她們鬥好了。”
“那,那蘇嫔身上還帶着傷啊,”安錦繡說。
世宗沖着門道:“去讓太醫院問沈妃,這事安妃不問了。”
紫鴛答應了一聲,就出去了。
世宗扭頭又看着安錦繡道:“還有什麽要問朕的?”
安錦繡搖頭,說:“看來這事牽涉到朝堂之事,臣妾不敢問了。”
“有朕在,”世宗道:“你就什麽事也不要操心。”
安錦繡這才笑了笑,說:“臣妾從來都是信聖上的。”
世宗探身過來,想吻一下安錦繡,懷裏的白承意這時候卻哼哼起來。
安錦繡像是沒注意到世宗的動作一樣,跟世宗喊道:“聖上,九殿下這是要尿了,您快别抱他了。”
世宗忙低頭看白承意。
安錦繡抱過了白承意,小跑到了尿盤那兒,剛把小胖子抱成了把尿的姿式,白承意一股童子尿就尿了出來。
世宗看着安錦繡動作熟練地帶着兒子,突然就又歎了一口氣,道:“伺候他的人若是不夠,朕就再派幾個過來。”
“人手夠了,”安錦繡說:“等臣妾忙不過來的時候,會去求聖上派人手的。”
“錦繡,”世宗看着安錦繡道:“太師沒跟你說蘇家的事?”
“沒有啊,”安錦繡說:“聖上,蘇相是犯事了?”
世宗這個時候看着安錦繡發愁,他現在能走動幾步了,可是這個身體他知道,一定是沒辦法看着白承意長大成人了,他這一去,他的這個女人跟小兒子該怎麽辦?
安錦繡把洗過了屁股的白承意又抱到了世宗的跟前,說:“聖上,您還要抱九殿下嗎?”
白承意撒了一泡尿後,人也醒了,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看着世宗。
“朕還有事,”世宗起身道:“就不陪你們娘倆兒了。”
“聖上這就走了?”安錦繡看着舍不得世宗走的樣子。
“有空朕再過來,”世宗捏了一把白承意的小胖臉,往外面走去。
吉和帶着人正守在寝室外呢,看見世宗身後安錦繡抱着白承意,一家三口都出來了,忙就一起跪下給這三個主子行禮。
“聖上也不要太勞累了,”看着世宗坐上了步辇後,安錦繡跟世宗道:“身子要緊。”
“你啊,”世宗一笑,手指指着安錦繡,道:“你就是個操心的命!”
白承意這個時候又鬧着要世宗抱了。
世宗把白承意又抱在了懷裏,說:“你這小子是不是還沒坐過步辇?今天父皇就帶你坐一回,讓他們走快一點!”世宗命吉和道。
步辇一下子往前走得飛快。
安錦繡帶着紫鴛故意落在了後面,跟世宗喊:“聖上,您等臣妾一下啊!”
“得讓你母妃多走走,”世宗小聲跟白承意道:“你這小子也得快些長大才好,不然朕怎麽能放心你母妃?”
白承意坐在世宗懷裏高興地手舞足蹈,世宗的話他還聽不懂。
此時的永甯殿裏,沈妃給了來傳世宗口谕的太監賞錢,把人打發走了後,跟自己身邊的大宮女道:“去看看蘇嫔怎麽樣了。”
這大宮女道:“主子,要讓太醫去看看蘇娘娘嗎?”
“讓一直爲我看診的薛太醫去看看吧,”沈妃歪坐在坐榻上,氣力不足地道:“跟他說,這是個成事不足的,他就知道該怎麽辦了。”
大宮女答應了一聲,退了出去。
沈妃這會兒心裏失着火,這把火幾乎将她整個人都燒爲灰燼了,她是第一次發現,這世上竟有一個人,她怎麽用心都殺不了,這個安錦繡是她天生的克星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