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1可惜隻是女兒身

安元志從來還沒有這麽認真地跟自己的父親說過話,隻是跟安太師商量了半天,兩個人也沒有拿出一個萬全之策來,安元志還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

在安錦顔基本沒有指望之後,安太師現在的希望放在了安錦繡的身上,他倒不是指望安錦繡最後能坐到怎樣的地位上,安太師現在隻是想着,憑着世宗的寵愛,安錦繡也許可以幫一幫安錦顔。這麽想是厚顔無恥,可是進宮之後的安錦繡不可能一個人去對付後宮裏的女人們,這對仇人般的姐妹不是沒有聯手的可能。

世族大家的愛恨從來就不分明,大家因爲利益而聯手,因爲利益再爲敵,往往隻是瞬間的事情。安太師靜下心來,把那些仁義道德抛到一邊想想,安錦顔與安錦繡聯手比爲敵好,他能想的明白,相信這兩個女兒也一定能想的明白。

安錦繡對上官勇有情,這一點瞞得了世宗,卻瞞不了安太師,如果真像安錦繡自己說的那樣,世宗是她要攀的大樹,那上官勇這根浮木她就應該果斷棄掉,爲何上官勇到了現在非旦不死,還活得越來越好?如今安元志跟在上官勇的身邊,這裏面若沒有安錦繡的意思,安元志怎麽可能會這麽聽話?幫上官勇,在安太師看來,是他向安錦繡這個女兒示好的一種方式。就算他們沒有父女的感情了,沖着他爲上官勇費心謀畫的情份上,安錦繡到了最後也不會視他們安氏爲陌生人。

“我不想讓上官勇接這份差事,”安太師沖安元志抱怨道:“隻是一個五殿下,一個周宜,我一個人如何說得過這兩個人?周宜那個武夫,還以爲我是要阻上官勇的官路,真是可笑!”

“我想見我姐,”安元志撓了撓頭後,跟安太師說:“我想聽聽我姐的意思。”

“這事你姐能幫什麽忙?”安太師說:“她一個女人,還能管得了軍中事?”

“父親就帶我去庵堂一趟吧,你能進庵堂吧?”安元志不管安太師說什麽,隻是跟安太師說他要見安錦繡。

安錦繡懷上孩子後,世宗倒是允許安太師沒事之時可以去庵堂看看安錦繡。安太師看看窗外已經黑透了的天,說:“你現在就要去?後天你們就要離京了,你在軍中沒事做了?”

“我隻要在打仗的時候不亂來,姐夫是不會說我的,”安元志道:“你帶我去見見我姐吧。”

“要是被發現了……”

“我穿下人的衣服去,”安元志早就想好了辦法,跟安太師道:“沒人會發現我,我就跟我姐說幾話就走。父親可以給我姐送些東西去,金銀财寶什麽的,我想我姐不會嫌這些東西少的。”

自從安錦繡成了世宗的人後,安太師給這個女兒的東西還少了嗎?看着安元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,安太師隻能是歎了一口氣,沒有辦法,誰叫這個兒子如今得了世宗的青眼呢?自己五個兒子,那四個兒子讀書都好,卻還都不如這個習武的兒子看着有前途呢。

安錦繡是被紫鴛硬推醒的,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,就聽見紫鴛說:“主子,你醒醒啊。”

“怎麽了?”安錦繡問道。這不會是世宗來了,世宗都是直接往她的床上一座,不會讓紫鴛來叫自己的。

安元志站在屏風外,聽見床榻上的安錦繡說話了,忙就小聲道:“姐,是我。”

聽到了安元志的聲音,把安錦繡吓了一跳,忙就讓紫鴛把自己扶坐了起來,說:“元志?”

“我能進來嗎?”安元志在屏風外問。

“進來,”安錦繡說:“你怎麽會來?出事了?”

安元志繞過屏風走進來,借着燭光一看安錦繡的樣子,就說:“姐,你這樣真的沒事?”

安錦繡的臉色蒼白,眼圈還生着淡淡的黑痕,看着就是生着大病的樣子。

紫鴛說:“主子現在吃什麽吐什麽,榮太醫說這是懷胎的症狀,隻是一般人不會這麽早就有。”

“好了,”安錦繡拍了拍紫鴛的手,問安元志道:“你怎麽進來的?”

“安府的小家丁,跟着太師一起進來的,”安元志拍拍自己身上的安氏家仆衣服,跟安錦繡說:“姐,我穿這身衣服,看起來怎麽樣?”

安錦繡沒心思看安元志這會兒的樣子,說:“父親呢?”

“門口問袁義話呢,”安元志說:“他正在關心姐你的身子呢,一會兒還會把榮太醫叫來也問問,這叫演戲要演全套。”

“主子,我去外面看着去,”紫鴛給安錦繡又加了一件外衣後,跑了出去。

“到底出什麽事了?”安錦繡說:“你在軍營裏呆了這幾天,就學會滿嘴的廢話了?”

安元志撇撇嘴,拉過一張凳子在床榻邊坐下了,跟安錦繡說:“你别緊張,姐夫他沒事。”

“他讓你來看我的?”

“聽到你懷了孩子後,他就想跑來了。”

“你回去替我勸勸他,告訴他現在不能來,”安錦繡說:“所以,你就讓父親帶你進來了?”

“皇帝要沖項氏下手了,”安元志說:“姐夫奉命要帶兵去雲霄關。”

安錦繡聽着安元志把事情說了一遍,世宗這麽快就下定決心要對項氏下手,出乎了安錦繡的預料。前世裏,項氏一直撐到了白承澤成皇的前一年,而這一世,項氏更短命了?

“姐,”安元志看自己說完了,安錦繡還是呆坐着不作聲,便道:“你倒是說句話啊,父親說姐夫這是被人算計了,我們真的沒可能分項家軍這杯羹?”

“那你的意思呢?”安錦繡問安元志道。

安元志說:“我們是不是能放項氏一條生路?既然軍中的人都講義氣,那這個好人與其讓五皇子做,還不如我們自己做。”

“所以你要通知連申莊的人逃走?”

“這是個辦法啊,隻要不是我們下得死手,項家軍的人就是要怪,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吧?”

安錦繡歎口氣,手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,問安元志道:“項氏殺了平安和甯兒,你想放過他們?”

安元志呆了一下,他把這事給忘了。

“軍中之人是講義氣,”安錦繡說:“但你也要看他們講義氣的對象是誰。項氏諸将認識他們麾下所有的軍士嗎?你問問慶楠他們,他們會不會跟周宜講義氣。”

“那姐你的意思是?”

“殺了。”

安元志跳了起來,就這麽輕飄飄的兩個字?

安錦繡看着安元志,說:“怎麽,已經從軍的人了,還害怕殺人?”

安元志又一屁股坐下了,他是不怕殺人,隻是殺人這話從安錦繡的嘴裏說出來,讓他接受不了。

“項家軍之所以叫項家軍,隻是因爲領軍的人是項氏諸将,如果項氏沒了,那項家軍就一樣不複存在了,”安錦繡說道:“元志,五殿下雖然是利用你們,但他還不想現在就害了你們,所以你們不用怕。”

安元志讷讷地道:“那,那父親的話呢?我覺得父親的話也有道理。”

“死心跟着項氏的人,會在這場仗中跟着項氏一起死的,”安錦繡道:“父親以朝中争權奪利的心思來想軍中之事,不能說不對,但想法有錯也就在所難免了。”

“所以呢?”安元志問:“要姐夫親手殺了項氏諸将?”

“項氏是謀逆之臣,”安錦繡說:“有何不可殺的?将軍踩着項氏諸将的屍體上位,不也是一将功成,萬骨枯?”

安元志坐着想安錦繡的話,道:“姐夫能對付得了項氏嗎?”

“世代将門?”安錦繡一笑,“項氏真正能征善戰的将軍,到了這一代一個都沒有了,你不是也見到項錫了嗎?覺得他如何?”

“項氏中不會全是項錫那樣的窩囊廢吧?”

“富貴中養不出好将軍的,”安錦繡說:“你回去後跟你姐夫說,項氏先祖的墳茔在雲霄關外有好幾座,全是昔日戰死沙場的項氏英烈,雖然項氏跟我們有殺子之仇,但這幾座墳茔他要去祭拜一下。”

“做給人看的?”安元志說:“有這個必要嗎?”

“爲國流血之人,你必須敬重,”安錦繡望着安元志道:“爲将要有爲将的風骨。”

安元志沉黙了半晌,然後沖安錦繡一點頭,說:“我知道了,我回去後跟姐夫說。”

“誅殺項氏之後,記住就不要再殺人了,就算逼不得已要殺,也讓周宜去殺,你們一定不可濫殺,”安錦繡叮囑安元志道:“你姐夫知道怎麽跟軍中的兵卒相處,你跟着他多學着點,要聽他的話。”

“姐,可惜了,”安元志跟安錦繡道。

安錦繡說:“可惜什麽了?”

“可惜姐是女兒身,”安元志道:“姐若是男兒身,就不必被困在這裏了。”

“我隻想與你姐夫相守,”安錦繡這時蒼白的臉上顯出了一絲懷念的神情。

“姐,”安元志輕聲喊了一聲。

“你們去雲霄關,必要經過連申莊,”安錦繡卻馬上又收起了自己的情緒,跟安元志道:“項氏有一個女兒嫁在那裏,殺了項氏的那個女兒,逼反項氏,不過不要爲難其他人。”

“那莊主呢?”安元志說:“不殺?”

“項氏的這個女兒守寡多年了,”安錦繡望着安元志搖頭道:“你什麽都不知道,就跟着你姐夫去雲霄關了?她無所出,所以殺她一人即可,連家不該因爲項氏而滅族。”

“姐你就不怕連氏爲了項氏報仇?”

安錦繡搖頭道:“謀逆是要誅九族的事,如果你們能救下連氏,連家會感激你們的,怎麽還會找你們爲項氏報仇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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