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太師看袁義要走,想了想後,又道:“你等一下,帶些東西走。”
袁義跟安太師到了書房,拿到了安太師讓他帶給安錦繡的銀票。看看這近千兩的銀票,袁義心想幸好他不是個愛錢貪财的人,否則就這一晚上,經自己過手的這些銀票對他來說,就已經是一種折磨了。
“讓你的主子就是聖上去了她那裏,也不要多說太子妃的事,”安太師叮囑袁義道:“她現在畢竟還什麽都不是,不可過問皇室的事。”
“是,”袁義說:“奴才知道了。”
安太師這才讓袁義走,這個晚上對于安太師來說,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了。
袁義出了府,走到了這條街的街口就被安元志攔下了,開口便是:“我姐又讓你來看我姐夫了?”
袁義說:“夫人說老太君和太師會害了将軍的性命,所以讓我來通知将軍連夜離開。還有少爺,夫人把你踹掉了太子妃腹中胎兒的事向将軍隐瞞了,讓你日後也不要說漏了嘴。”
安元志說:“就讓他知道了又能怎樣?他還能報官讓官府的人來抓我?”
袁義說:“夫人說将軍可沒少爺你這麽狠心,讓少爺把今天的事忘了,以後都不要再提了。”
“那林章呢?”安元志說:“我姐怎麽說?”
“夫人說現在還不是報仇的時候。”
安元志踢飛了腳下的一粒石子,說:“那就接着忍呗,反正林章遲早一天得死。”
“夫人讓少爺想辦法讓太子妃知道,害了她腹中胎兒的人是二皇子,”袁義又說:“這事我覺得少爺你要辦起來有點難,你能見到太子妃嗎?”
“放心吧,流言這東西隻要傳開了,别看皇宮的牆頭那麽高,流言一樣可以飛過去,”安元志一點也不覺這是難事地道:“隻是爲什麽要把髒水潑到二皇子的身上去?”
“夫人說今天沖出來的那些人隻能是皇室的人,二皇子的母妃是沈妃,太子妃挑唆雲妍公主去庵堂已經讓沈妃對她懷恨在心,如果再扯上二皇子,那麽沈妃娘娘一定會出手教訓太子妃的,”袁義向安元志轉述着安錦繡的話,說:“夫人很厲害。”
安元志沒作聲,他姐姐不是一般的女人,這一點安元志早就知道了。一般的女人要是落到這種境況裏,早就死的連渣都不剩了,也就他的姐姐可以還活着,一心一意謀劃報仇的事了。
“我要回去了,”袁義說:“少爺也早點回府去吧。”
袁義走了後,夜晚的街口就隻剩下安元志一個人站着了。随意地在街口的一家商鋪屋檐下坐下,安元志仰首看着盛夏夜的星空,安元志就在想,今天自己踹出的那一腳要是再重點就好了,怎麽就沒把安錦顔跟那個胎兒一起踹死呢?“賤人!”安元志望着高遠甯靜的夜空,心境也沒有絲毫的平靜,嘴裏罵着安錦顔,安元志突然就想到,自己也許該讓秦氏知道安錦顔的事。
東宮的太子妃卧房裏,安錦顔在老太君的懷裏幾乎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。
老太君抱着安錦顔,安慰道:“太子妃娘娘你還年輕,孩子還會再有的。”
“我沒有太多的機會了,”失去了孩子的安錦顔顯得很脆弱,似乎往日那個雍容大度的太子妃娘娘是個假象,如今這個脆弱無助的女子才是安錦顔的真面目。
老太君看着這樣的安錦顔有些心疼,但一輩子就在安氏當家作主的老婦人,這個時候心裏還是清明,對安錦顔說:“這個時候你哭也沒用了。”
“我就是難過,”安錦顔哭道:“失了這個孩子,再想有一個孩子談何容易?”
老太君暗暗地歎了一口氣,她來看安錦顔的時候,太子還在偏殿裏作畫,絲竹樂聲,坐在安錦顔的寝室裏都能隐約聽見。妻子遇剌失了胎兒,當丈夫的卻還顧着作畫聽樂,這樣的兩個人能算得上夫妻嗎?老太君自問,自己當年與安氏當家人安源做夫妻時,夫妻感情也是淡漠,但也絕到不了這種地步。皇家人的感情,當真就是一點也求不得嗎?
“我以後該怎麽辦?”安錦顔求助一般地問老太君道:“我還能怎麽辦?”
“你有想過兇手是誰嗎?”老太君問安錦顔道。
安錦顔搖了搖頭,不是她不聰明,而是這宮裏,不說諸皇子的母妃娘娘們會對她下手,就是這東宮裏,也一樣不是今天我害你,就是明天你害我,想害她的人太多了,目标人物一多,安錦顔就完全想不出,今天出手害她的人是誰了。
“你的身邊不幹淨,”老太君說道:“找不出誰是眼線,那就隻能把這些人全都換掉。”
“這事太子不一定會答應,”說到太子,安錦顔滿是淚痕的臉上神情黯淡,她出了事,太子也隻讓身邊的太監來問了她一聲,到現在也沒有親自來看她,這個男人對她終究是無情的。
“他不答應,那我去跪着求他,”老太君豁出去一般說道:“新換的一批人,我讓你父親爲你準備,多些我安府的家奴,我也才能放心一些。”
“多謝太君了,”安錦顔向老太君道謝道:“還是太君疼我。”
老太君的臉上現出愛憐的神色來,對安錦顔低聲歎道:“你是我安家的嫡長女,我知道你一直過得委屈,隻是我們如今誰也回不了頭了。”
安錦顔聽了老太君這話,突然倒在老太君的懷裏又是放聲大哭。心中的忐忑,安錦顔不敢完全與老太君說。她現在失了孩子,世宗還不會治她挑唆雲妍的罪,但是沒有了嫡皇孫傍身,沈妃不會放過她,皇後也未必肯盡全力地護她,這樣一來,她日後的日子想必一定艱難。
“錦顔啊,”老太君抱着安錦顔,在安錦顔成爲太子妃後,第一次又喊了安錦顔的閨名,“你現在得爲自己另找幫手了,我看皇後與太子都靠不住。”
安錦顔的身體一抖,說:“我父親不幫我了嗎?”
“他雖是太師,但是文官,能幫到你多少?”老太君說:“再說他也未必肯一心一意地幫你了。”
“爲什麽?”安錦顔問道。
“你讓他難堪,”老太君說:“安家的男人都要面子,你還不知道你的父親?再說他現在還有了另一個選擇。”
“安錦繡?”安錦顔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了這個名字。
“這個奴才秧子就是得了聖寵,這一點你不想認也不行,”老太君說道:“因爲她,連安元志那小子都入了聖上的眼,而你的弟弟們呢?”
安錦顔一下子從老太君的懷裏坐直了身體,臉上的神情既憤怒又委屈,“你這是在怪我沒有爲元文他們求一個好前途?”
老太君說:“這與你無關,是太子到了今天也辦法給元文他們一個好前途。本來憑着安氏嫡出公子的身份,元文他們也不愁富貴,可是我們安氏又哪裏比得上聖上的金口玉言?安元志沒有軍功,所以現在隻是一個副将,日後他若是在兩軍陣前立下了功勞,聖上一定不會虧待了他,安氏百年大族,出的第一個将軍,竟然是他安元志。”
安錦顔說:“太君,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?”
“沒聽明白?”老太君道:“我是說,安元志的手中日後可是有兵權了,太子和你求的不就是兵權?”
安錦顔想着老太君的話,突然就羞惱了,說:“他是安錦繡的弟弟,何曾當過我的弟弟?”
“如果你與安錦繡姐妹情深,他安元志兵權在手了,就不會不問你這個姐姐!”老太君說:“太子今日之所以敢這麽對你,就是因爲你再也幫不了他多少了,如果你的身邊多了這對姐弟呢?太子還敢坐在那裏,抱着别的女人尋歡?!”
安錦顔有那麽一瞬間想讓老太君滾出去,這個祖母就這樣把她的痛楚挑在了明面上,讓她感覺自己在老太君的面前就像一個小醜,往日裏在家中的那些做派,完全成了自己的自說自話,原來她的祖母什麽都知道,隻是在看着自己裝腔作勢地演戲!這對安錦顔來說,完全就是一種羞辱。
“安錦繡是個聰明人,聖上的年紀在那裏,她生不出皇子來,所以她要爲自己的以後打算,”老太君不是不知道安錦顔的氣惱,但這個時候不是她們再彼此說客氣話的時候了,“她是恨你,因爲你害了她,可她也應該感激你,不是你,她怎麽可能攀附上聖上?”
“所以呢?”安錦顔聲音幹澀地道:“我得低下頭去求她?”
“不用去求她,”老太君說:“你隻需說她日後進宮之後,你們還是血親的好姐妹,安錦繡就會懂你的意思。”
“她若是不肯呢?”
“皇宮不是那麽好呆的,安錦繡不會不知道,有你這個幫手她求之不得,怎麽會拒絕你?”老太君拉着安錦顔的手小聲哄勸道:“隻要太子成皇,你日後想怎樣對她,還不是随你的心願?就爲了你日後成爲一國之母的那一天,你暫時向安錦繡低個頭又有何不可?”
“她不過是個奴才秧子,”安錦顔低聲道。
“可如今隻有這個奴才秧子能幫你了。”
安錦顔悶頭不響,臉上的淚痕到了這會兒已經幹透,祈順世宗朝的太子妃娘娘,這個時候嘗到了進退維谷的滋味。
“你不懂寵妃的本事啊,”老太君對安錦顔歎道:“你拼盡全力求之不得的東西,得寵的妃子往往隻需一言,便可得到。錦顔,你隻能跟安錦繡做好姐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