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路遇世宗

安元志的聽覺因爲習武比常人要強上許多,安錦繡在車中說的話安元志一字不漏的都聽在了耳裏。安錦繡的話半真半假,目的卻隻有一個,就是爲了收買人心。與王圓扯上朋友的關系後,讓兩個死士對他們姐弟放下戒心,再說出他們想救他們的事實,讓這兩個死士對他們心存感念。安元志一直覺得人心是很難把握的東西,今晚看他的姐姐做起來,卻好像又很簡單。

“姐,”安元志在身後的車廂無說話聲再傳出來後,問安錦繡道:“我們直接回去嗎?”

安錦繡嗯了一聲,說:“現在出城已經來不及了,等明日一早送他們去城外的莊子上。”

安元志說:“隻怕明天城門會關吧?”

“不過就是大理寺出了逃犯,”安錦繡卻聲音笃定道:“封城門是會亂民心的事,聖上不會做這樣的事,我們明日送他們出城。”

“夫人,”車廂裏的死士要說話。

安錦繡沖兩個死士擺了擺手,“我家裏有傷藥,可我看你們身上的傷要看大夫才行。城裏的大夫一定不能請,出了城請個鄉野間的大夫倒是安全些。”

安元志聽安錦繡已經把事情安排到這份上了,先是有些吃驚,吃驚他這個在家相夫教子的姐姐竟是一個會算計的,随後安元志又覺得高興,有個聰明會打算的姐姐沒什麽不好。“姐,”安元志這時趕着馬車,已經跑得離大理寺東城大牢有兩條大街遠了,心裏稍定的安元志想跟安錦繡說笑幾句,讓安錦繡也安安心,卻沒想到他的車到了路口,從路口的右邊竟然跑出了一支軍隊來。

“什麽人?”車外傳來的聲音,半男半女,安錦繡一下子就聽出說話的人是從宮裏出來的太監。

兩個死士在車廂中又做出了要拼命的架式。

安錦繡忙把食指放在了唇邊,沖兩個死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。

車外,安元志跪在地上,報上自己的姓名,正對着他,坐在馬上的人赫然是世宗皇帝白旭堯。

世宗看一眼跪在自己馬前的少年,說:“你叫安元志?安書界是你何人?”

安元志忙道:“他是家父。”

吉利這時在世宗的馬前小聲說道:“聖上,這個應該就是太師庶出的那個兒子,跟安二小姐一母同胞。”

世宗聽了吉利的話後,對安元志道:“你擡起頭來。”

安元志這會兒害怕但也隻能強自鎮定,把頭一擡,正對了世宗,隻是目光沒與世宗接觸。

不愧是同胞的姐弟,世宗看了安元志的長相後在心中想到,“這麽晚了,你怎麽會趕着車急行?”世宗問安元志道。

安元志的腦子裏數個借口一一閃過,他要拿出什麽樣的借口來,才能讓自己和車中的安錦繡逃過這一劫?

安錦繡這時在車中開口道:“元志,你到底遇上了何人?”

平平淡淡的語調,聲音卻輕柔,世宗抓着缰繩的手輕顫了一下,車中的人竟是安錦繡?這對世宗來說是個意外之喜。

安錦繡說着話,就手一撩車簾将頭從車廂裏探了出來。

世宗看着安錦繡,見這個素面照天的小女子一臉的驚慌,定是被車外這麽多的兵馬給吓着了。看安錦繡的樣子,生過一個兒子的人了,好像是與少女時不一樣了,多了一些嘗過風月滋味後的韻味,這樣的女子,世宗面露了笑容,說道:“原來是你們姐弟。”

安錦繡在車中聽聲就已經知道他們遇上了聖駕,這會兒聽到世宗跟她說話,忙就要下車。

“算了,”世宗想叫安錦繡一聲上官安氏,隻是這個稱謂又讓世宗不爽,叫一聲錦繡吧,更是不合情理,便幹脆什麽也不喊了,隻是對安錦繡道:“你在車中回話就好。”

安錦繡說了聲遵旨後就縮回到車廂裏跟世宗謝了恩。

世宗看着安錦繡的臉消失在車簾後,有些惋惜地歎了一口氣,但是體貼這個小女子的事情,世宗皇帝還是樂于做的。“平身吧,”世宗随後又讓安元志起身說話。

安元志謝恩起身,垂首站在世宗的馬前。

“這麽晚了,你們姐弟這是去了哪裏?”世宗看着像是在問安元志,實際上是希望安錦繡答話地問道:“還将馬車趕得這麽快,有急事?”

安錦繡沒讓世宗失望地在車中回話了,聲音還帶着後怕地道:“回聖上的話,我們姐弟本想去大理寺的東城牢房,隻是,隻是那裏失了火,我們姐弟這才,才急着往家裏趕。”

“你們去大理寺做什麽?”世宗馬上問道。

安錦繡在車中沉默了。

世宗道:“怎麽?還有話不能跟朕說?”

“臣婦是想去買些奴仆,”安錦繡的語氣中透着難掩的尴尬。

“你買罪奴?”世宗有些不敢相信,他賞賜給安錦繡的東西不少,這個小女子的家裏還是銀子不夠花?

“是,……”安錦繡的聲音拖得有些長,像是遲疑着說出這一聲是的。

吉利小聲提醒世宗道:“聖上,禦賜之物何人敢用?”

世宗這才反應過來,他賞下的東西,他的子民們不都得當貢品一樣的供奉起來,誰敢真正使用?這麽說來,自己想幫這個小女子,還得借助他人之手了?世宗想到這裏,跟安錦繡說道:“家中人手不夠,你可去找你父親,他還能不管你?”

世宗這話說的,不光是安錦繡和安元志,在場的人都愣住了,一國之君這是要管一個從五品武官夫人的家事了?這算什麽?體貼下臣?

安錦繡不知道要怎麽回世宗的這句話,要她跟一國之君隔着一道布簾拉家常嗎?

從大理寺東城大牢的方向跑來了一匹快馬,騎馬的大内侍衛在到了世宗的近前後,翻身下馬,跟快步走到了他跟前的吉利小聲耳語了幾句。

吉利跑到了世宗的馬前,小聲道:“聖上,大牢裏死了三十六人,其中王氏的那九個死士死了七個,還有兩人下落不明。”

“去大理寺,”世宗說了句。

吉利說:“聖上,他們從牢房那裏過來,那這車要不要看上一眼?”

“你去看一眼,”世宗說道。

吉利領旨後,往安錦繡坐着的馬車走去。

安元志在這一刻汗濕了衣衫,心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,他們完了。

安錦繡在車中通過車簾的縫隙也看到了吉利在往她這裏走,安錦繡的呼吸一滞,這車隻是普通的馬車,沒有可藏人的夾層,地方也小,她根本就沒地方藏這兩個死士。

兩個死士也看到了吉利在往這裏走,心如死灰一般,隻是内疚他們連累了恩人。

安錦繡咬一下牙,突然就撩開布簾,下了馬車,落落大方地站下後,擡頭看了世宗一眼,然後就跪在了地上。

安元志看安錦繡跪下了,雖然不解安錦繡的用意,但也跟着跪下了。

世宗忙道:“你這是做什麽?”

安錦繡道:“臣婦在車中聽到聖上要起駕,安能還坐在車中不跪送聖上?”

剛剛自己那聲去大理寺是說的大聲,世宗笑了起來,看安錦繡對自己恭敬,方才看自己那一眼還面帶笑容,這個小女子不施粉黛竟然還是面有芙蓉之色,世宗的心情突然就又好了。

吉利卻爲難了,安錦繡跪的地方很巧,就跪在車前他要落腳的地方,要看一眼車廂,吉利就得讓安錦繡換個地方跪,要不自己繞到安錦繡身後去。别人不知道,可是吉利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對這個小女子的心思,這兩樣事情吉利都不敢去做。

“吉利回來,”世宗這時命吉利道,然後又對安錦繡道:“你們姐弟都平身吧,早些回去,今晚城中有事,你們就不要外出了。”

“臣婦遵旨,”安錦繡又沖世宗叩首道。

“上車去吧,”世宗卻還是不走,跟安錦繡道。

安錦繡起身,就聽世宗又跟安元志道:“你扶你姐姐上車去。”

安元志從地上站起來,跑到了車前,伸手就要扶安錦繡。

安錦繡沖安元志寬慰地一笑,拍了拍安元志的手背。

世宗看着安錦繡坐進了車廂裏,才打馬從這輛馬車旁走過。臣婦,想着安錦繡的自稱,世宗想如果這個小女子自稱臣妾,這才合了他的心意。

安元志一直等到世宗的隊伍走遠了後,才跳上了駕車座,狠狠打了馬一鞭子,逃一樣往上官家的方向跑去。

安錦繡直到馬車跑起來了,才籲了一口氣出來,人放松下來了,安錦繡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汗,将内外衫都浸濕了。

兩個死士也同樣被吓得不輕,方才安錦繡下車,他們兩個安安錦繡的吩咐掀開了車廂底闆上的暗門,下到了車下去。馬車停在背光處,他們身上的白色囚衣也因爲被血污了看不出底色來,這才沒讓人發現。

“沒事了,”安錦繡心還在砰砰亂跳着,就已經在安慰兩個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的死士了,“方才我們是有驚無險,大難不死,我們就必有後福。”

不光是兩個死士,就是外面趕着車的安元志都佩服安錦繡了,他們三個大男人加在一起,好像還沒有這個小女子的膽子大。

“一會兒到家後,我從大門進去,元志你帶着他們趕着馬從後門進屋,”安錦繡說着從車窗裏探出身,往車後看去。

“好,”安元志答應道。

車後的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,黑黢黢的連街兩邊的房屋都籠在一片黑暗中,讓人看不分明。安錦繡沒有看到一個人影,但還是不敢大意,世宗能讓身邊的太監查看她的馬車,就有可能會讓人跟着她。

安元志也在注意着車後的動靜,同樣在害怕他們被世宗皇帝的人跟蹤了,萬一這時候再沖出一隊人來要查車,他和安錦繡就真把命交待在今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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