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元志走在路上還在跟安錦繡說:“姐,你真的要去買人?你存下的錢都是辛苦錢,非得這樣嗎?”
“你日後要從軍,身邊有忠心的幫手不好嗎?”安錦繡跟安元志說:“你要看不上,就都給姐夫用。”
安元志說:“我們就這樣去,大理寺的人會放人嗎?”
“罪臣的奴仆隻要是祁順的臣民就都可以買,我們隻要花錢,大理寺怎麽會不放人?”安錦繡把馬車車廂的簾子放下,“你不用擔心,就算買不到這些人,我們買些仆從回家也是好的。”
安元志這才不說話了,買罪奴比去市集上買奴從要便宜不少,隻是祈順朝有罪奴不吉利,會克着新主人家運勢的說法,所以罪奴再便宜,一般人家也不會去買。安元志不信命數之說,自然也不會信這話,打了馬一鞭子後,安元志跟車廂裏坐着的安錦繡說:“我把馬趕得快一點,姐你坐穩了。”
這會兒已是黃昏時分,大街上的行人還是不少,很多都是腳步匆匆往家趕的。安元志有心趕着馬跑快一點,可是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,他也隻能走走停停,這趕路的速度始終上不來。
安錦繡坐在車廂裏細心盤算着。前世裏王圓養着的死士可是白承澤一心想得到手的,隻是那一次白承澤動手動的晚了,在白圓父子被斬之後,才命人去救王氏的死士,結果據說是武功最高的九名死士已經被處死,最後隻救下了還沒訓練好的二十幾名死士。就這些還沒出師的死士,白承澤日後也當做了寶貝,安錦繡也親眼看見過這些死士的厲害,殺人放火施毒做細作,這些人無所不能。
白承澤最厲害的殺人工具,如果可以被上官勇和安元志所用,那這兩個人的軍旅生涯無疑會更順風順水,爲了自己關心的這兩個人,安錦繡決定拼一回,看看自己這一次在王圓剛入獄時就下手,是不是可以救下那九個人。
馬車離着牢房還有兩條大街的時候,安元志跟安錦繡說:“姐,這街上有點不對勁。”
安錦繡坐在車裏問:“外面出什麽事了?”
安元志說:“有不少衙役,平時街上不會有這麽多的衙役的啊。”
“會不會是因爲王家的案子?”安錦繡猜道。
安元志說:“姐你坐好,我抄小巷走。”
“還有小路可以走?”安錦繡撩起布簾問道。
安元志說:“姐你沒在京都城裏跑過當然不知道,坐好了,我要催馬了。”
車廂随着馬奔跑速度的加快,劇烈的搖晃起來,安錦繡險些從車廂裏栽出來,幸好她兩隻手都扒住了車門框才勉強穩住了身形。
安元志打馬進了一條巷子,巷子兩邊都是住家。安元志帶着安錦繡在這些盤根錯節交纏在一起的,住家巷裏熟門熟路的走着。最後安錦繡都被這些看上去樣子差别不大的巷子繞昏了頭,安元志卻跟安錦繡說,他們快到大理寺在東城這裏的牢房了。
安錦繡坐在馬車上翹首往他們走的地方看去,看到的卻還是連成一片的住戶,半寸牢房的牆頭都沒看見。
“再過三條巷子就是了,”安元志跟安錦繡笑道:“姐你就放心吧,在京都城裏,我不會迷路的。”
“你成天在城裏瞎跑?”安錦繡沒好氣地問安元志道:“不練武了?”
安元志說:“京都城裏藏着不少江湖上的高手,我就是找他們比比武,這也是練武的一種對不對?”
安錦繡拍了一下安元志的後背,沒有再說話。安太師看不上安元志練武,沒有給安元志請教習武藝的師父,也不允許安元志去外面拜師學藝,安錦繡知道安元志的武藝不錯,隻是到了現在她才有點清楚,安元志是怎麽學會那些武藝的了。
“集百家所長,”安元志卻滿不在乎地跟安錦繡說道:“姐,我的武藝不比姐夫的差。”
安錦繡笑着點了點頭,看着已經黑透的天色,問安元志道:“要不要我把燈點上挂在車頭照路?”
安元志說:“不用,我能看到路。”
越往裏面的巷子走,安錦繡就覺得人煙越稀少的樣子,也不知道巷兩邊都住着什麽樣的人家,怎麽到了天黑家裏也不點燈。
“外面起風了,姐你回車裏去,”安元志在夜風刮起來後,就催安錦繡回車廂裏去。
安錦繡坐回到了車廂裏,在太過寂靜的路上走路,讓安錦繡莫名的就開始緊張起來。
安元志趕着馬車穿過了兩條巷子後,猛地停住了車。
安錦繡在車停了後,忙把頭從車廂裏又伸了出來,急問道:“怎麽了?”然後還沒等安元志說話,安錦繡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高牆裏火光沖天。
安元志驚道:“大牢失火了!”
怎麽會這樣?安錦繡也驚疑了,大理寺的牢房向來看守戒備森嚴,怎麽會起火了?
“事情不對,”安元志在安錦繡愣神的時候,已經掉轉了馬頭,對安錦繡說:“我們回去吧。”
安錦繡剛要點頭說好,就聽見左側的車廂被什麽人敲了一下。
“誰?!”安元志喝了一聲。
無人應答,隻是安錦繡和安元志能聽見了粗重的喘息聲,有什麽人就站在他們的車左邊。
幾乎是同一時間,安元志拔出了腰間配戴的寶劍,而安錦繡撲回到車廂裏,飛快地點燃了照路用的燈籠,又提着燈籠跳下了馬車。
這個時候,安元志已經用劍抵上了一個人的喉嚨,低聲喝道:“你們是逃犯?!”
安錦繡打着燈籠一照,車外站着兩個身着大理寺囚衣的男子,年紀看上去不超過二十歲,囚衣破破爛爛,無法遮體不說,身上還都是血,遍體的傷痕,有的傷處還露着白骨,一看就是在大理寺受了酷刑的逃犯。
“姐,你回車上去!”安元志看安錦繡下車來了,忙就喊道。
“我們不想殺人,”沒被安元志用劍抵着喉嚨的男子這時開口道:“我們隻是想要一條活路。”
“從來就沒有大理寺的逃犯能活着離開京都城的,”安元志對這人說道:“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!”
雜亂的腳步聲從車後不遠的地方傳了來,顯然是大理寺的追兵要追過來了。
說話的男子想動,安元志把劍一轉,“你敢動,我就殺了他!”
安錦繡的目光掃過被安元志拿劍抵着喉嚨的男子,在這男子的肩頭烙着一個張嘴咆哮的虎頭。“你們是王圓府上的人?”安錦繡開口問道。
兩個男子聽了安錦繡的問話後,身上迸出了殺意。
“上車吧,追你們的人就要來了,”安錦繡卻轉身撩開了車簾說道。
“姐?”安元志以爲自己耳朵出了問題,聽錯了話,他們要帶這兩個逃犯走?
“上車!”安錦繡這個時候也來不及解釋,隻是催這兩個人上車。
兩個男子聽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,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選擇,體力已經耗盡,他們就是跑也跑不了多遠了。
最先上了車的安錦繡看安元志還在用劍抵着逃犯的喉嚨,便又沖安元志低聲道:“聽我的話,有什麽話我們救了他們後再說!”
沒有時間給安元志多想了,最後安五少爺還是聽從了自家姐姐的話,撤了寶劍,翻身坐在了車前的架車坐上。
兩個逃犯踉跄着上了車,跟安錦繡一起坐在了不大的車廂裏。
“快走,”安錦繡催安元志道:“别讓人追上了我們。”
安元志這個時候不敢大意,要是被人發現他們姐弟救了逃犯,那他們是要以同罪論處的。安元志打馬揚鞭,趕着馬車飛快地跑了起來。
肩頭烙虎頭,這是王氏最高階死士的标制,安錦繡緊握了雙手,手心裏全是汗,面前這兩個人正是她想找的那九個死士其中之二。她說呢,這些王圓的死士怎麽可能在大牢裏坐以待斃,今日之事安錦繡不用多問,也能想出答案來。
死士們知道主人家無法活命,自己也不可能被别人買去,又或者是不甘心被人當作普通奴仆使喚一生,在牢中放了火,很有可能還殺了人,逃出了大牢。安錦繡不記得前世裏,大理寺的東城大牢有失過火,但這九人無一人生還,就說明如果不是遇上她和安元志,這兩個死士今天一定無法逃出生天。
“謝謝你,”聽着身後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了,一個死士聲音幹巴巴地跟安錦繡道謝道。
“我認識這個标記,”安錦繡指了指這人肩頭上的烙印。
瞬時之間,兩個死士的眼中就又迸出了殺意,知道他們身份的人都不可以留。
安錦繡卻在這時歎了一口氣,說:“我跟你們王大人認識,他離京時我還從他的手裏買下了王府在西郊的良田,說是買其實幾乎就是白送的。”
兩個死士面面相觑,他們從來就不曾關心過主人家的房産經營買賣。
“我今天摸黑去大理寺,就是想去買些王府裏的下人,”安錦繡接着道:“我家相公不是大富大貴之人,但是我想能救一個是一個,沒想到你們竟然做出了這種要殺頭的事來。”
“你要買罪奴?”死士不相信道。
“我出身安氏,”安錦繡說道:“京都城裏,我的娘家也算是富貴人家了。”
兩個死士目光一跳,其中一個問道:“是安太師要買我們?”
安錦繡搖了搖頭,對兩個死士一字一句地道:“是我們姐弟要救你們,與太師無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