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座被白雪堆積起來的屋頂上露出一塊黑色的尖角,順着那個尖角看下去之後,便是一個諾大的燙金字:溫王府。
裏面的奇特構造一如往常,一個身量纖纖,身着白羽華服的女子從門口走了進去,身姿婀娜輕盈,萬分柔軟,盡管是裹着厚重的輕羽華服也掩蓋不了她的天人之資。便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才會肆無忌憚地出入各地方圓。
“錦瑟姑娘來了,我們王爺在書房等您多時了,請您跟奴婢來。”一個丫鬟正巧從小橋流水那邊走來,遇上了她。
“好,那就勞煩你了。”錦瑟有禮地朝她一笑。
縱使是在溫王府中伺候多年又閱人無數的上等丫鬟,見了錦瑟這種樣貌身姿,也頗爲驚訝。
丫鬟領着她進了書房的門,挑開裏面厚重的簾栊,外面的風雪一下子瞬間席卷進去,錦瑟對那個丫鬟淡淡一笑,便走了進去。
“今天是什麽風,溫王竟然召見我?”錦瑟撩了撩自己的秀發,風姿綽約地道。
溫王正在書桌上面臨摹字帖,長身玉立地立在深棕色的圓木書桌邊上,頭也不擡地道:“最近太子去你那裏可勤快?”
左不過是這些問題,錦瑟施施然地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,自己動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,小飲了一口,面露贊賞地道:“溫王府上的茶水就是比擁香樓的茶香,您說太子還願意去麽?”
她淡然若水的聲音在這個凝重的氣氛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,不過卻說的十分婉轉,溫王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,置之一笑。
“看來你的收獲不小,太子既然願意爲了你在大街上和臨王起争執,這就說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還是挺重的,他對你的信任應該不少。”溫王淡淡開口,目光卻犀利萬分。
提及上次大街上争執之事,錦瑟每每回想起那個場景,就像是沉浸在冰冷的海水中的心頓時升騰起一陣溫熱感,讓她堅硬的心漸漸地有了溫度。
是太子讓她知道了什麽叫做關心,什麽叫做依靠,當他高挺的身子出現在她的面前時,她的心瞬間就被融化了。
錦瑟将自己身上的披風脫到了一邊,露出纖細的裹着透明薄紗的手臂,複又站了起來,婀娜的身材在溫王的面前來回晃動了幾下,最後單手撐在他的桌子上面,目光流光溢彩地看着他。
“溫王,您說我這樣能不取得太子的信任嗎?太子他雖然溫潤如玉,可是卻也霸道決絕,隻要用對了方法,還怕他不信任麽?”錦瑟笑的仿佛整個書房都暗淡了顔色。
看着她的這張妖娆美麗的臉,溫王心裏卻沒有一點感覺,好像他的心裏被填的滿滿的,根本沒有一點其他的想法。
“既然如此,那我要你做一件事情。”溫王扔了手裏的毛筆,沾了黑墨的筆在宣紙上面砸出一個黑色的墨點。
錦瑟心裏一緊,不過面上還是平靜非常。
“什麽事?”她似乎是猜到了一些什麽,隻是心裏不敢想,精緻的妝容上透着一股冷豔高貴之感。
溫王邪邪一笑,深邃的眼眸中那些冰冷的光,看上去令人有幾分驚懼,他讓錦瑟附耳過來,在她的耳邊低低說了句話,直到他的薄唇停下來之時,錦瑟的臉色已經一變再變。
“溫王,這件事情,你可要想好來,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,若是失敗了,我們都……”錦瑟花容失色,紅唇結結巴巴地說出這幾句話,看上去非常難看。
溫王見她這樣,倒是冷哼一聲,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,背靠着上面的羊絨靠背,他小麥色的肌膚和背後雪白的一套羊絨靠背顯得不怎麽對稱,可是他渾身上下淩厲的氣勢卻是怎麽也擋不住。
“用我告訴你的這個方法,不要讓第二個人知道,在下個月之前,我要見到效果,如若不然,你這輩子,就準備一輩子都待在青樓裏。”
一輩子待在青樓!這句話深深刺激到了錦瑟的心,她不想因爲這句話就将自己陷進去,逼自己做出那等喪盡天良的事情來。
可是,身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頭,既然她是溫王的人,那麽她就不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。
似乎……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:“好,溫王,我明白了。”錦瑟凄涼一笑,再也沒有那種千嬌百媚。
“出去吧。”溫王一揮衣袖,背過身子,目光看向了窗外的那一抹雪白的景色。
錦瑟行了一禮,緩緩地退了出去。
打開書房門的那一瞬間,她沉重的心情霎時被外面的白雪打散,一片紛飛的白雪紛紛降落到她的身上,在她的眼前飛舞着。
看着眼前的這些白雪,她的心裏暗暗地有了計較。
出了溫王府,領她出門的依舊是方才的那個丫鬟,恭恭敬敬地送了她出門口。
才行到半路,又回頭看了一眼,那個丫鬟還是立在原地不動,錦瑟對她淺淺一笑,示意她回去。
往擁香樓的方向走去,一步一步地在腳下踏出幾個鞋子的印記,她緩緩地走着,可是卻覺得身後有人在跟蹤她。
錦瑟壓低了自己的腦袋,慢慢地走向前方,身後的那幾個人人影并沒有因爲她的慢速而停下跟蹤。她轉念一想,眼睛往旁邊的建築看去,一家藥鋪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,不管怎樣,先進去再說。
“大夫,幫我抓幾副這種藥,還有幾副這樣子的藥,不用太多。”錦瑟指着掌櫃後面的藥櫃子,随便指了兩個地方,根本就沒有看清楚。
那個掌櫃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,白花花的胡子雖然不長,卻也想到了胸口上,他捋了捋胡子,疑惑地問道:“這位姑娘,你要的到底是什麽藥?我們這邊有很多種。”
買藥這種事情錦瑟并不經常來,看着那些幹枯烏黑的藥材她也一無所知,況且她也不是專程過來買藥的,若不是爲了試探外面的那幾個人是不是跟蹤她的,她絕不可能自己進藥鋪。
“你幫我随便抓幾副藥吧,我覺得我最近有些腹瀉,最好是立即見效的。”錦瑟捂着肚子,裝作十分痛苦的樣子。
“腹瀉最好是用中藥栀子、當歸、厚樸、三棱、穿山甲再加上一味小小的紅花混合而成熬藥服用,不出三天便可痊愈。”身後突然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,那個聲音聽上去十分舒心悅耳,在錦瑟的耳裏打了一圈,很快便飛了出來。
蕭長歌從身後走到了掌櫃的面前,對他低低一笑,親和力十足,再轉頭看向身邊的這個女子時,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減弱下來。
“這不是……錦瑟姑娘嗎?”
“是,參見冥王妃。”錦瑟被拆穿了身份也不惱,隻是淡淡一笑,就要對她行禮。
“你不用對我行禮,起來吧!”蕭長歌伸手虛扶了一把錦瑟,将她的身子帶了起來。
兩人說話的功夫間,掌櫃的已經将治療腹瀉的藥材包了起來,整理成兩疊的黃油紙上面紮了幾圈的繩子,從木制小欄杆裏面遞了出來。
“姑娘,您的藥材請接一下,那邊付賬。”掌櫃的對她指了路,示意她去那邊,轉而又對蕭長歌道,“王妃,您說的真準,需要的藥材就那幾味,不過看起來您認識她?”
看着她一步步離開的背影,蕭長歌笑着搖了搖頭,姣好精緻的臉上笑意盎然:“隻是見過幾面。”
僅僅隻是見過幾面,若是其中的關系說出來,可就不止這麽簡單了。蕭長歌也不想多說,畢竟這個是他們自己的事情。
“掌櫃的,你把昨天我派人送給你的那張紙前面的藥材準備好了嗎?準備好了就給我吧!”蕭長歌淡淡道。
此次她出來,就是爲了拿出離箫需要的幾味藥,隻要有了這幾味藥材,就能研制出解藥。
“準備好了,王妃您吩咐的事情咱們還能不做好嗎?我這就讓人去拿。”掌櫃笑着說罷,又轉身吩咐身後的幾個人将早就準備好給蕭長歌的藥材拿了出來。
“就是這些了嗎?”蕭長歌掂了掂份量,剛剛好。
“沒錯,王妃,就是這些了。”掌櫃笑着點點頭。
蕭長歌點點頭,謝過後便走出了藥鋪。
錦瑟一直在小廳裏面,在躲避什麽似的。
蕭長歌也沒想着說什麽,看了看便回府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