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百六十九攬事

二百六十九攬事

“另外兩個呢?”方尚宮問。

“一個下落不明,另一個嘴裏沒掏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。”

方尚宮将茶盞放下,坐在那兒有半晌沒有言語。

宮裏頭這些大大小小的主子,說厲害也厲害。但是再厲害,她們終究隻能困居深宮,裏裏外外大大小小,沒有一件事情能親力親爲,全得靠身邊的人。

如果想辦成象前一次過年時手爐那樣的事,還有近的一次毒酒的事,都得靠手底下的人來辦。傳話,串連,拉攏,把宮外的東西傳遞到宮裏來,再查清楚膳房和酒庫的安排,下毒,再給陳婕妤那裏栽贓,中間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道關卡。這些事情的知情人肯定不是一個兩個,即使無法拿到真憑實據,也不能從他們的嘴裏挖出東西來,可是皇上削減宮中人手的事情,着實是一着妙棋,釜底抽薪遠勝過揚湯止沸。

“說實在的,人再狠再要強,也強不過命。”周禀辰這是有感而發。

之前手爐的事,和這回毒酒的事,都是精心謀劃的圈套。可即使這些事情全都安排周密了,手底下的人也沒有一個出岔子反咬叛變的,也敵不過貴妃的運道好。手爐的事貴妃和二皇子最終母子平安,毒酒的事情誤中副車,被陳婕妤頂了。

“慎妃近來深居簡出,很少出來走動,獨獨往東六宮去……”

周禀辰也覺得這事兒不尋常。

“東六宮我是不太熟悉。”周禀辰老老實實承認。先帝遺妃和她們手下的那幫人風光的時候,周禀辰還沒混出頭來呢。但方尚宮就不一樣了,方尚宮在宮裏的年頭更長,以前還曾經伺候過太妃,東六宮的那些人她多半都認識。

方尚宮隻點了下頭說:“我知道了。”

周禀辰就沒再多說什麽。方尚宮處事練達,精明細密,不必他多提醒。

從入夏之後,連着一個多月都陰雨連綿,處處都潮乎乎濕答答的,青荷有一塊帕子,用過之後忘了洗,有一天翻出來看時,居然都要長毛了。

她想了又想,也沒想起這塊帕子到底擦過什麽東西,居然能長出毛來。但是話又說回來,往年也沒有這樣久的陰雨天氣,東西不至于反潮發黴的這麽嚴重。

謝甯這陣子總覺得自己身上也要悶的長毛了。因爲下雨,她哪兒也去不了,隻能在永安宮裏前前後後的轉一轉,大多數時候隻能在回廊上來回走動。

皇上這陣子也不輕松。

太史局的人在冬天的時候就從種種迹象推斷出今年夏天雨水必多,洪澇極易成災,所以才有皇上次特意出巡的事。

謝甯盼着太史局的人最好失手一回,這回測算不準。

可惜她的期望落空了。

京城有的地方都淹了,南邊更是一封一封的急報飛來,皇上連日都沒睡個好覺,從前天起就一直待在長甯殿沒有到後宮來。

謝甯打發人去送了兩次湯,怕皇上這樣熬着會上火,也怕他一忙起來飯都顧不得吃,熬壞了身子。

湯送去了之後,皇上特意打發白洪齊來了一回,說讓謝甯不要憂心,好好保養身子,讓皇上放心。

後宮裏頭得了這消息的人反應各不相同。慎妃就關起門來念經抄經,據說也是爲了祈求天下太平安泰。還說她已經連着數日沒沾葷腥了,好象還要刺血抄血經。

這些消息聽的人一愣一愣的。

至于謹妃,這段時間也不安分。她三天兩頭往永安宮來,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要替謝甯分憂。

貴妃有身孕,自然不能操勞,宮務大權幾乎就操握于永安宮的兩個奴才身上。一個就是周禀辰,另一個自然就是方尚宮。方尚宮畢竟是女流之輩,更多的是掌管着永安宮的内務和一些妃嫔命婦們往來應酬的事。

周禀辰就不一樣了。

他以前隻在後苑那一畝三分地上威風八面,眼下卻是水漲船高,大半個後宮的人都趕向他獻殷勤,讨好巴結。誰不知道周公公現在大權在握?隻要他老人家擡擡小手指頭,指縫裏漏出來那麽一星半點的好處,就夠底下那些人爲此打破頭了。

這讓謹妃格外的不服氣。

比不上貴妃也就罷了,人家生了兒子!眼下又要爲皇上再添子嗣了,不管是男是女,貴妃的地位已經穩固不可撼動。

但是永安宮那幫奴才狗仗人勢的抖起來,連她的壽康宮想添置修繕一二,還有她想給玉玢公主請個道士來祈福這樣的事情,居然都得打發人去他們那裏讨個準話。

“貴妃您說是不是?”謹妃滔滔不絕的一大番話之後,又問謝甯。

謝甯根本就在走神,謹妃說話既多又瑣碎,還夾雜着訴苦和抱怨,實在讓人聽着聽着就忍不住開了小差。

“這件事以前宮中也有辦過的。”謹妃拿從前的事情舉例子:“以前太後在時,都是太後安排的。皇後娘娘也曾經領着人跪經祈福,到淑妃掌理宮務的那時候,外頭趕上大災,宮中也就削減用度,每個宮裏都會出一份分子,湊了整數往慈恩寺等地方去添燈油祈福……”

說來說去,謹妃的意思謝甯算是明白了。

她舉出種種前例,繞了那麽大一個圈子,不過就是想出頭攬事,也比照從前那些例子來辦理。

謝甯直覺皇上并不喜歡這種事。

再說謹妃并不具備那個手腕和能力,她連自己壽康宮裏的那些個人都管的一團糟,三五不時的罵這個攆那個的,讓她去辦這樣一件事,她非把宮中上下全折騰一個遍不可,而且最後這事很可能還得辦砸。

方尚宮看謝甯已經煩厭,笑着打圓場說:“謹妃娘娘說的也是。隻是這樣的大事,總得讨皇上的示下,後宮中人說了也不算數啊。”

謹妃臉一沉,神情變得十分難看。

她就算不夠機靈,也能聽出方尚宮話裏的推托之意。什麽叫說了不算數?誰不知道貴妃在皇上面前說話有多頂用?隻要貴妃跟皇上張口,這事兒十成十皇上會準的。

方尚宮這不過是拒絕搪塞她而已。

被貴妃拒絕的話,謹妃大概還能咽下這口氣。可現在卻不是貴妃開的口,而是方尚宮這個狗奴才而已。

她怎麽說也是妃子,方尚宮一介奴婢,憑什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?

謹妃冷哼了一聲,正要開口,一旁夏月恰到好處前來禀事:“回娘娘,郭尚宮來了,有事禀報娘娘。”

謝甯問:“回來的這麽快?傳她進來吧。”

借這個由頭,謝甯就趕緊讓謹妃回去了。

她也看出來謹妃沒了耐性想對方尚宮發作,這人實在讓人不知道說什麽才好。

還是趕緊把這位惡客送走吧。

郭尚宮是從雲光樓回來的。雲光樓東邊的院子裏已經修繕一新了,院落雅緻精美,殿閣疏闊寬敞,玉瑤公主也去看了,對那裏也十分滿意。

“院子裏還立了一架秋千呢。”玉瑤公主說起秋千來眼睛閃閃發亮:“就是郭尚宮不讓我過去玩。”

郭尚宮趕緊解釋:“奴婢是怕漆還沒有幹,也怕上頭的隼釘毛刺沒磨平。”

她可不敢讓公主就這麽上去,一面是不放心這秋千是不是牢靠,一面是今天帶的人不多,萬一公主要玩起來了,從上面滑下來跌下來,這責任她可擔不起。

謝甯這回也站在郭尚宮那一邊:“來日方長呢,以後有的是玩的日子,不必急于一時。你都看過了吧?覺得還要添些什麽嗎?”

“挺好的,不用添什麽了。”

玉瑤公主去雲光樓是坐着步辇去的,步辇上還有蓋傘,饒是如此,也熱得她小臉兒通紅,頭上身上都是汗。謝甯趕緊讓郭尚宮帶她去更衣。過不多時,玉瑤公主洗罷臉換了一身兒輕便的霧影紗衣裙回來了,謝甯已經讓人給她端了酸梅湯來。

“娘娘,我們也要學音律吧?”

謝甯點頭說:“要學的。”

念書之外,琴棋書畫這些也都要學。南苑書房那些少年,他們除了念書,也要演練騎射刀槍。

“那能讓王供奉教我們嗎?”

謝甯微笑着搖了搖頭:“這個應該不是他來教。”

玉瑤公主有些失望:“王供奉才是有真本事的,一定教得好。”玉瑤公主過去差不多快一整年的時間裏,都聽王默言吹奏笛曲,溫言寬慰,心裏就對這個人覺得親近。

“你可别光想着玩鬧,書也要認真的念。”謝甯說:“除了甘姑娘和你姑姑家的書棠表姐陪你念書,還會再添幾個宗室中的姐妹同你一起。李璋也要來呢。”

玉瑤公主的注意力果然被岔開了:“她也來嗎?那更熱鬧了。”

雖然小姑娘之間鬧過脾氣,但是李璋已經真心誠意道過歉了,玉瑤公主還“不小心”的毀了她一件兒新衣裳出了氣,曾經的小恩怨早就不放在心上了。

“那玉玢妹妹呢?她也來嗎?”

剛才謹妃出去玉瑤公主看見她了,但是謹妃不招人喜歡,玉瑤公主也不想和她碰面說話,就等謹妃出去了她才進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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