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猜不到明壽公主求皇上什麽,但必定不是小事。
富貴到了明壽公主這裏也算是到頂了,她的日子過的比皇上還舒坦還奢侈。如果她也有什麽事需要求着皇上,那一定不是小事。
“對了,聽說長春園那天張驸馬也露面了?”方尚宮問:“主子可見着了?”
“見着了。”謝甯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:“可惜。”
真的是不般配。
方尚宮就笑了:“這夫妻本來就要你情我願的才好過日子,強扭的瓜不甜。聽說成親這麽些年,驸馬都不肯進明壽公主的屋子。”
謝甯的眼都睜大了:“一次都沒有嗎?”話一出口她就覺得這話說的有點不大恰當,以她的身份這麽說,怎麽好象在打探公主的房中事一樣。
但是她是真好奇啊。
“據說一次都沒有。”方尚宮說:“明壽公主還想過下藥,據說沒成。還威逼過,甚至打殺過驸馬跟前的婢女,但是一點用都沒有。”
“那她怎麽能甘心過這樣的日子?”就算丈夫俊美的天下無雙,可是獨守空房不就是守活寡嗎?
方尚宮笑而不語。
謝甯的臉一下子就紅了。
她明白方尚宮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麽意思了。
明壽公主那麽一個人,怎麽會真的獨守空房呢?以前曾經聽說前朝的公主們養男寵蓄面首這樣的風流事迹,想必明壽公主一定也不甘寂寞的效仿先輩們了。不過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,卻不能訴諸于口,不然就成了皇家的大醜聞。
明壽公主雖然跋扈,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應該還顧及面子,沒有張揚得人盡皆知。
方尚宮輕聲說:“有一年明壽公主從中秋到過年一直沒有露面,有人說是生了病出京去靜養了。”
這句話沒頭沒腦的,但是謝甯仔細一品,就聽出來方尚宮是什麽意思了。
她詫異的半張着嘴:“真的?”
“誰知道呢,也許是吧。”方尚宮模棱兩可的說。
謝甯知道方尚宮不是個會信口開河的人,這種事情心裏有數就行,不用說出來。
明壽公主這樣的人也有孩子?謝甯想象不到她做母親是什麽樣。可也許她在孩子面前是完全不一樣的面孔。
再說有了孩子,那孩子的爹又是誰?
這問題讓謝甯糾結了半天,才想起同方尚宮商量正事:“我嬸娘她們已經讓人接出來了,安置在園子外頭的别院裏。”
這件事方尚宮是才知道,她對這事其實不太好插言。畢竟這是謝婕妤的家事,她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出謀劃策,但唯獨這事兒她不好說話。血濃于水,俗話說,打斷骨頭還連着筋。有這樣一門不長進的親戚,就算拘着他們不許進京,他們在老家隻怕也能作騰的沸反盈天。
“皇上安排了白洪齊親自去辦的這事兒,說再過幾日就送她們回鄉。”家裏的事情也讓皇上替她抹平,謝甯覺得特别丢人。
方尚宮松口氣,既然皇上這樣安排,那自然是最好:“回鄉好,留在京裏多少人盯着想拿她們做文章,不說旁人,明壽公主要是真給兩位謝姑娘胡亂找了親事,那可不誤了她們一輩子?”
其實她們一輩子怎麽過方尚宮不關心,但是謝家那兩姐妹過的不體面,就是給謝婕妤臉上抹黑,明壽公主這一手能惡心人一輩子,一般人真幹不出這樣的事情來。
但願剩下這些天太太平平的,趕緊把人送走好了結這事。
但是方尚宮心裏一直懸着,從皇上突然決定出宮來金風園避暑,她心裏就總是覺得不踏實。皇上對金風園有心結,往年伏天比今年更熱的時候也沒有說要來避暑,今年爲什麽改了心意?
她望了一眼窗外,風吹過竹林,無數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。
難得的清靜也就隻有這麽短短的一會兒,二皇子睡足了一覺,睜開眼就要找親娘。謝甯開始發覺以前舅母說的“孩子越大越不好哄”是什麽意思了。這孩子他開始認人了。乳母喂他他也老實,但凡吃飽了就馬上不願意再讓乳母和宮人伺候,非得折騰着找謝甯不可。
“磨人精。”謝甯把孩子從乳母手中接過來,在他的小鼻子上點了一下,二皇子可不知道親娘在埋汰他,還以爲是逗他玩兒呢,張開小嘴咯咯的樂起來。
玉瑤公主也睡醒了,大皇子也學完笛子回來了,剛才還挺安靜的屋裏一下子喧鬧起來,簡直象進了鬧市。點心果子茶水一樣樣的端進來,二皇子手裏捏着一塊西瓜,沒有牙又咬不動,但人家一樣吃的很開心,一塊瓜瓤讓他攥的汁水淋漓,整張小臉兒上也淨是碎渣,那吃相讓大皇子都不忍卒視。
“弟弟來,咱不吃這個了,擦擦臉擦擦手。”
大皇子把二皇子手裏的渣渣給拿開,自己掏帕子給他擦臉擦手。可西瓜汁是甜的,和擦口水還不一樣,黏乎乎的怎麽擦都覺得擦不幹淨。
大皇子不敢再用力了,他發現他已經把弟弟的臉給擦紅了。
覺得自己闖了禍,大皇子手足無措的轉頭看謝甯。
“沒事兒的,”謝甯趕緊安慰他:“小孩子皮子嫩一些,蹭蹭就紅。他一點兒都不疼,你想想,要是疼他肯定已經哭了。”
這話有理,大皇子仔細觀察了一下,弟弟好象有些不耐煩,但沒有要哭的樣子,這讓他着實松了一口氣。
二皇子皮實着呢,一點兒不象宮裏養出來的孩子那般嬌貴。趕着這會兒人多熱鬧,他高興。要是換個别的時候被這麽又擦又蹭的,保不齊早鬧起來了。
中午吃了一肚子的河鮮魚蝦之類的東西,晚上謝甯琢磨吃點清淡的,熱乎乎的,養養腸胃。一面想着吩咐,一面問大皇子想吃點什麽。大皇子有很多東西是不能吃的,冷硬油炸或是辛辣的這些一概不能上桌。幸好宮中食材豐富,禦廚們手藝高超,不能煎烤烹炸,焖炖燴煮也夠他們一展身手的。既然謝婕妤發話說想喝點暖胃的湯,晚膳時呈上來好幾種湯,有一缽湯是奶白色的,稠稠的,喝下去濃濃的鮮香令人簡直象飲了一杯醇美的酒漿一樣,都快要醉了。
謝甯都沒嘗出這湯是什麽材料熬炖出來的。
園子裏也是卧虎藏龍啊,這手藝不比宮裏的廚子差。
謝甯覺得這湯實在是好,讓胡榮拎了一份去給皇上送去。
不知道明壽公主走了沒有,也不知道皇上用膳沒有。謝甯心裏琢磨來琢磨去,看上去人也有些不安。
青荷琢磨的可就和她不一樣了。青荷想的是,皇上沒過來用晚膳會不會晚上召幸旁人?這兩個月青荷一直留心着,想看看皇上更寵誰。不說要去害别人,也得防着别人爲了争寵害他們啊。可是這麽長的日子,皇上除了去韓充容那兒,也就隻去永安宮。去韓充容那兒也不是爲了她去的,是爲了玉玢公主。其中也有幾回召人去長甯殿伴駕,但都沒有過夜。被召過去的人裏有高婕妤,曹順容,還有新進宮不久的唐才人那麽幾個。
青荷對高婕妤、曹順容她們沒什麽心結,但很不喜歡唐才人。還住在掖庭沒得封的時候就看得出是個不安分會鑽營的人,當時還想往萦香閣湊同自家主子套近乎。就算主子心善可青荷她們也不傻啊,宮裏頭哪來的什麽什麽姐妹情誼,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的。
再說,當時井台出人命的事情到現在還沒個确切說法呢。哪一回有新人進宮,總得鬧點事兒出來,最好看的那個往往會倒黴,死的那位楊姑娘生的就拔尖。再往前數,原先萦香閣早早病死的那一位也是很出挑的。
青荷心裏紮着這根刺,怎麽看這幾個新進美人都不順眼。
皇上召别人,那些人比自家主子得寵還早,現在隐隐都過氣了,青荷心裏帶着一種隐隐的後來居上的優越,倒不會挑她們的毛病。但是對這些後進看法就不一樣了,青荷覺得她們才是莫大的威脅。一個個急着上位争寵,什麽事兒幹不出來?
胡榮送了湯進來回話,說明壽公主已經回去了,皇上正在見臣子,湯交給了白洪齊。
謝甯領着大皇子他們在清璧堂裏轉了一圈兒消食。過小橋,上亭子,穿過竹林,大皇子和玉瑤公主乖乖的跟在後頭。轉了一圈之後,皇上來了。
謝甯在門外頭沒瞧見白洪齊,到了門口,皇上剛好也換了一件單衫從屋裏出來,頭發也散着。
謝甯這會兒的樣子也不怎麽齊整,剛才散步的時候頭發被竹葉刮了一下有點亂,身後跟着兩個小尾巴。她牽着玉瑤公主,玉瑤再牽着大皇子。倒是二皇子這會兒沒跟着瞎湊熱,他早早吃飽肚子又去眯覺了。
大皇子松開手,一大二小三人一起行禮。皇上笑笑,擺手說:“都這時辰了,也沒旁人,行禮給誰看呐?你們用過晚膳了?”
謝甯應着:“是,皇上用過沒有?”
“還沒有,就喝了你送來的一碗湯,本來不覺得餓,一喝湯倒是把饞蟲引上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