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二十七探問

一百二十七探問

明微公主接了清璧堂的信兒說玉瑤公主找着了,總算松了一口氣。

玉瑤公主真要找不着,别說清璧堂的人,這滿園子的人别想有一個能過好的。皇上子嗣不多,個頂個看的跟個寶似的。雖然說淑妃作惡太多,可不耽誤皇上他疼愛女兒。

剛才明微公主把事情最壞的結果都想了一遍,要是玉瑤公主真被人謀了害了這事情該怎麽收場,越想越是心驚,不知道有多少顆腦袋要落地。

明微公主也是有孩子的人,她能體會到這種心情。

人在有了孩子以後,以前絕不會做的事,絕不會說的話,爲了孩子那都可以破例,做什麽都行。皇上自幼沒得過先帝一點兒關愛,連一句暖心的話也沒說過。至于太後,據明微公主看,對他也一直很冷漠,遠不如對明壽公主那樣體貼倍至,千依百順的。皇上四五歲起就獨居一宮,與太後隻有例行請安時候見一面說兩句話,天家的骨肉親情不過如此。

但皇上對自己的孩子卻是百般疼愛呵護,也許是不想讓玉瑤公主他們再經曆皇上自己經曆過的一切。

明微公主看着兒子站在一旁,提着筆正在練字。汗珠順着他的額角發際的地方往下淌,他也顧不上擦,寫的十分專注。

明微公主看着兒子心裏十分驕傲。這一輩的宗室、勳貴子弟,有一個算一個,哪一個能象她的兒子這樣知道勤力發奮?

天底下沒有哪家父母不盼着孩子好的,明微公主覺得自己的兒子指定是有出息的。這想要有出息,一是自己勤力,二來也得有人提攜。

所以明微公主要想盡一切辦法讨好那位皇兄。

她的心腹禾琴匆匆進來,見着小公子在寫字,到了嘴邊的話又停住了。

明微公主起身來走到廊下,禾琴跟着過來禀告:“打發去長春園的人回來了。”

明微公主問:“怎麽樣?”

禾琴有些無奈:“倒打聽出點消息,那位暈過去的謝姑娘沒有大礙,回去後灌了一碗涼茶就醒過來了。她們在長春園住的是下人房……”

“當真?”

“這種小事他們犯不着瞞着。”

明微公主扶着廊柱坐在圍欄拐角處:“這也太過份了。”

長春園這麽大,主子不過就那麽兩個,空着那麽多地方,卻非把人塞到下人房住着,有些欺人太甚了。

“常媽媽使了錢,和她們見了一面。沒說咱們是誰,隻是說,是謝婕妤托人來問的,有沒有什麽不便之處,是不是想早些回鄉。”

“那她們又說什麽?”

以明微公主看來,今天明壽公主耍猴兒似的把謝家母女折騰了一番,謝家母女就算之前糊塗,現在也該明白處境不妙了。長春園絕非久留之地,明壽公主更不是什麽善人。要是她們捎什麽話,或是想趕緊離開長春園,明微公主也好給謝婕妤那邊回話。

沒想到禾琴說:“謝家母女不想走,隻是謝劉氏說手邊缺銀錢。她還說在長春園住着很妥當,讓謝婕妤不要多操心呢。”

“什麽?”

明微公主還疑心自己聽錯了。

都到這個地步了,謝家母女居然不想走?她們還能指望明壽公主賞她們什麽富貴日子不成?難道今天在席上受的羞辱還不夠?

“她們是不是被恐吓了?”

“這個奴婢也說不好。不過常媽媽說,那個謝劉氏看着是個糊塗人,看着今天明壽公主那樣威風八面把衆人都壓服得不敢有二話,八成是吓住了。她這樣的人,欺軟怕硬,有奶就是娘,眼見着長春園這麽顯赫,怕是舍不得走。”

明微公主難以置信:“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蠢人?”

被富貴二字迷了眼,連這錦繡下面的陷阱都看不出來?要說富貴,富字明壽公主是占了,但貴字,照明微公主來看,水份可不少。她們不過是出了嫁的公主,一切體面尊貴其實都系在皇上身上。皇上肯給臉,那才有她們的尊貴。招了皇上的忌,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跌落雲端了。

“謝劉氏還說,明壽公主答應給她的兩個女兒尋好親事呢。”

明微公主連罵人的力氣都省了。

指望明壽公主?還好親事?做她的白日夢去吧。明微公主太了解這個姐姐了,她心黑手毒,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。當初她與張驸馬成親後,不但曾經打殺過張驸馬的婢女,還看自己随嫁的宮女不順眼,都給配了又老又醜不成材的下等奴才。聽聞沒過一個月就有被折騰的上吊的,這可是從小服侍她長大的身邊人啊。

指望她給尋親事?下場不能比那幾個宮女強多少。

“趕緊給清璧堂送信去吧。”明微公主心說這事兒可不能耽誤。明壽公主要是真把謝婕妤的堂姐妹強許給她的奴才,這事情就更不可收拾了。

“你這就跑一趟,去清璧堂看看情形,把這事兒趕緊告訴謝婕妤,讓她早做打算,可不要等着木已成舟,到時候後悔就晚了。”

禾琴應了一聲去了,明微公主進屋去看了兒子寫的字,誇獎了他幾句,又讓人給他擦汗喂水換衣裳。

今天玉瑤公主多虧是找着了,不然隻怕謝婕妤得吃不了兜着走。

不知道經了這事兒,她在皇上那裏會不會落得怪責處置?

明微公主可不想在事态未明之時就押寶。

過了不多時,禾琴就從清璧堂回來了。從蘭蕙軒到清璧堂距離并不遠,來回一趟用不了多少時辰。

從這個住處安排也看得出來皇上現在看重的人是誰。

禾琴進來行禮回話:“奴婢沒見着謝婕妤,剛到清璧堂門口就見着白洪齊白公公了。”

那皇上肯定也在清璧堂。

“奴婢見着了方尚宮,方尚宮看着一臉病容,走路還有人扶着。看來清璧堂請太醫,多半不是因爲大皇子,可能是給方尚宮請的。奴婢把話跟方尚宮說了,方尚宮說這事兒得空就禀告謝婕妤,還讓奴婢回來向主子道謝,說多虧您費心,這消息确實十分要緊。”

“你看皇上知道不知道下午清璧堂鬧的亂子?有沒有要發怒?”

“奴婢看着不象。”禾琴輕聲說:“看清璧堂裏裏外外的樣子,皇上應該沒有動怒。公主平安找着了,皇上又一向寵愛謝婕妤,這事兒多半就此揭過去了。”

那謝婕妤的聖寵當真是穩固的很。

這樣明微公主也就放心了。

連險些丢了公主的事皇上都心無芥蒂,待謝婕妤一切如舊,可見謝婕妤在皇上心中的地位。

真是看不出來啊。

明微公主往後靠了靠,倚在貴妃榻上,端起茶來喝了一口。剛才隻顧心焦,半晌沒顧上吃茶,現在才覺得口中幹渴。喝了口茶,她笑了一聲:“真沒看出來啊。”

她對這位皇兄不算太了解,也從來沒見他這麽寵過誰。以前那些根本都不算數。這謝婕妤要論長相不算最頂尖的,也沒聽說有什麽出衆的才情,心計手段呢,也看不出來。但是人家就是有這個運道,生下了二皇子,還這麽穩穩的占聖寵。

人的命數真是說不定。淑妃那樣的人才,那樣的心計本事,那樣的出身,一度還有人說她就要做皇後了,可現在呢?還有明壽公主,多大的氣派,誰又知道她的明日如何呢?

“讓我們在長春園裏的人盯的緊點,要真是有什麽事情趕緊傳消息出來。”

這會兒方尚宮還沒能把明微公主傳來消息告訴謝甯。

皇上拿着謝甯妝台上沒來及收起來的胭脂盒在手中把玩,似乎并沒有把謝家母女這件事放在心上。

“她們從京裏跟到園子來,是有什麽事情求你?”

這讓謝甯怎麽說呢?謝劉氏當然是有所求才滞留不去。她想給丈夫求官,她自己要求财,還想給女兒尋門顯貴的親事,人的貪念一起,真是沒有滿足的時候。

這些事她在皇上面前真說不出口。要怎麽說呢?說明壽公主扣着她嬸娘百般羞辱,當着衆人讓她下不來台?

幸好皇上看起來隻是順口一問,并沒有要尋根究底的意思。

“說的也是,在明壽那裏住着确實不大妥當。明天朕打發人去一趟把人接來,園子裏雖然不便安置,讓她們在園子外頭暫住下,你要是得空,可以叫她們進來見一見面,或者安排她們回鄉的事情。”

謝甯沒有提起今天明壽公主的惡意與羞辱,她有些疑惑,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聽說這事。

即使現在沒有聽說,到明天說不定也就知道了。

這件事她說不出口,可是要是等皇上從别人口中聽到,那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麽樣。

說與不說都難。

不等她想好到底怎麽措詞,皇上說:“不早了,明兒帶你們去劃船。二皇子現在能坐船嗎?”

謝甯也不懂得這些講究,隻好說:“明天早起臣妾問問方尚宮,這些事情有年紀的人才知道。”二皇子還沒有滿百日,要出門的話可能有諸多忌諱。

這麽一岔,她的話就沒能說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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