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六主使五

七十六主使五

人沒查出來線索,好在藥查出來點端倪,不算一無所獲。白洪齊不敢耽誤,把小葉遞過來的東西看了一遍,理了理揣懷裏,擡腿又走了。

一早起來膳房的人估摸着謝美人這胃口該是開了,要不昨天晚上那面怎麽就吃的香了呢?還得賞了,那一今早膳也得好好伺候着,備不齊還能再得回賞呢。雖說皇上的禦膳不是他們這一把子人伺候,可謝美人和皇上現在這親近勁兒,可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嘛。

謝甯今天終于是可以下地了,頭發松松的挽起來,一看擡起來的膳桌就樂了:“早膳這麽吃是不是有點兒太奢靡了?”

皇上看她要坐下,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,怕她坐不穩當:“朕看着預備的很好,哪怕你見樣嘗一口呢。”

這用的盤子碗碟好象也和以前不同,太華麗了些。謝甯真心是不習慣,用頓早膳還把描金彩漆的湯缽端上來了,又不是擺宴。

她咬着筷子尖兒看了一眼皇上,頓時釋然了。

人家這是想在禦前争争功呢,她不好幫着,那也不好攔着人家上進不是?

味道是真不錯,那小團子每個都不一樣的味兒,味道更是沒得說。她先吃的一個是蒸糯米卷的醬肉丁子,第二個吃着的就是黍面麥面混裹面皮兒裏面包的棗泥餡兒,那棗泥兒吃着又甜又稠,黏黏的快粘在舌頭上了。後頭吃的一個那面皮兒她也說不上來做法了,裏面裹的是魚肉泥和整隻的蝦仁。

這種吃法是很享受,就是也太奢侈了。也就是在宮裏頭,沾了皇上的光才能這麽吃,換個普通人家試試?别說吃不起,就是吃得起,也不會讓年輕小輩這麽揮霍東西啊。

皇上還反過來勸她:“這個嘗嘗就行,喝口粥。”

“再吃一個。”她睜大眼睛可憐巴巴跟小狗似的看着皇上。

皇上實在沒轍:“那就再吃一個。”

這最後一個也好吃,金黃的皮兒她還以爲是煎的雞蛋呢,沒想到是豆腐,裏頭卷着粉絲蘿蔔絲白菜絲,是個素餡兒的,依然鮮美無比,且又爽口。

她吃的香,皇上也跟着有胃口,吃完了這一盤什錦團子,吃的好,也賞了。

皇上要走時同她說,明兒就不用住這兒了。謝甯挺高興的問:“臣妾覺得身上挺輕快的,今天就能挪回去。”

皇上目光往下落在她肚子上:“你輕快?”

謝甯心虛的把頭低下。

确實這輕快不起來。

皇上走了之後她就沒事情做了。在自己的地方怎麽都自在,在一個陌生地方哪哪兒都别扭。

而且她瞅着青荷有點不對,雖然服侍的還是和往常一樣,可看着人總顯的有點兒悶,有點蔫。

别在這裏人生地不熟,皇上身邊的那些人都不好應對,暗裏欺負她了?

雖然謝甯覺得自己不算一号人物,也沒那個恃寵而驕的膽子。可青荷是她的人啊,她總不能看着青荷白挨欺負不吭聲啊。

屋裏頭除了她倆也沒有别人,謝甯示意青荷坐近些。青荷隻當她是想拈線,忙把針線籃抱懷裏頭過來了。

這兒要啥沒啥,這隻針線籃子還是從櫃子裏頭翻出來的,正月裏不動針,那就拈線打絡子消遣。

謝甯拿了兩根線比量一下長短,輕聲對青荷說:“這兩天你也累着了,瞧你這眼睛都凹下去了。”

青荷摸了一下,這個單靠摸又摸不出來。不過她想,多半是真的沒藏住心事,都帶到臉上來了。晚上她從廷獄回來以後摸到床上就不醒人事了,也不知道是昏了還是睡了。可是當奴婢的就是命比别人賤,哪怕頭一晚生生吓暈,第二天還是跟往常一個時辰醒過來,照常當差幹活。

“咱們明兒就能回去了。”謝甯笑着說:“頂多再累你一天,明兒回去了我就使喚青梅,你好生歇歇,一直讓你歇到十五好不好?”

青荷搖頭,也笑了:“看主子說的,就熬兩夜怎麽叫累着了?這活兒又不重又不累。您可不知道多少人想搶我這飯碗。”

話是這樣說,青荷卻另有擔心。

連她都被傳過去問了話,那青梅呢?這傻丫頭要也被傳進廷獄去,還不得吓她個半死?那些人對她未必就會有白公公對自己這麽客氣。

還有方尚宮,一想到她青荷也懸着心。她很喜歡方尚宮,有時候都想着,方尚宮都這年紀了,無親無故的,自己和她又投緣。等過了年,主子生了孩子,她請主子做主,要不就認個幹娘得了,以後方尚宮要不能動彈了她也伺候她。

手爐這事兒究竟與方尚宮有沒有關系?青荷很不願意去想這件事。一想到有這個可能,就覺得錐心的疼。

她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,以前教她的尚宮就說,她是個好苗子,就是還太小了,沒經過事兒。臨分别還告訴她,逢人隻說三分話,未可全抛一片心。

她現在既懷疑,又擔心。擔心方尚宮卷進這件事情裏,下場如何真的很難說。

“有人欺負你沒有?”

“沒有,沒有這樣的事。”青荷趕緊說:“都知道我是主子的人,他們對我都很客氣,有事也都願意給方便。”

謝甯從她嘴裏知道是問不出什麽,隻好叮囑她:“有事可别悶着,雖然說我也不算什麽寵妃,可總不能眼看着人家欺負我的。”

青荷心裏一熱,低下頭掩飾着說:“哪能呢,誰敢欺負我,我當面兒就給他撅回去。”

但願如此吧。

青荷聽說明個兒就能回萦香閣,心裏也松快多了。總拘在這個地方,她也隻能在屋裏打轉,連院子都出不了,還總是提心吊膽,生怕什麽時候就小命不保。

長甯殿暖閣裏,皇上默然的翻看着放在面前的幾張紙。

白洪齊在一旁小聲解釋:“奴才打聽着,這種藥存不住,一存就走了氣味,沒效力了。所以配了就得用,至多能存個把月。所以這放在手爐裏的藥必得是現配的。這藥太醫院沒有,是從宮外來的。”

頓了下,他又說:“老尚宮說,多年前宮裏頭也仿佛出現過這藥,當時是潘妃有孕,到了七個月的時候突然間小産,落下的是個死胎,潘妃血崩不止也就沒了。”

皇上就象沒聽到一樣,可白洪齊知道皇上什麽都聽到了。

這事兒真是邪了門了。

當年那事兒發生的時候白大公公年紀也不大,而皇上當時根本還沒出生呢。當時宮裏頭議論紛紛,暗地裏都說這事兒八成是當時的皇後娘娘下的手。

但現在這話當着皇上的面白公公可不能說。

先帝的時候宮裏頭實在太亂,皇後娘娘自己生不出來,别人想生也很爲難。不過每件“意外”出來總會有個合适的人背黑鍋。直到皇後娘娘自己有了兒子,宮裏頭接下去的那些年也隻有兩三個孩子生出來。

當時宮裏頭還有另一種傳言,白公公可是想都不敢去想。

有人說,皇後娘娘的兒子其實不是親生的,她壓根兒就不能生,這個兒子是她從後宮另一個女人處搶來的,自己裝了幾個月肚子而已。

皇後娘娘一共也就這麽一個兒子,當然,就是現在的皇上。

本來隻是謝美人被算計,沒想到查來查去,竟然查到多年前的後宮秘辛。潘妃小産去世,那件事最終說是珏昭儀所爲。

先帝在女人的事情上,完全是個糊塗蟲。所以先帝後宮那麽些年的事情也完全是一筆爛賬。

有時候,不能看那些表面上的東西,而是要看最後誰從這件事情上頭得了好處。

孩子沒了,潘妃沒了,珏昭儀沒了,最舒心的也就隻有皇後了。

那麽難道說這藥當時爲皇後所有?其他的那些數不上号的低等嫔妃她們也得有這個财力有這個手段啊。

可這藥怎麽事隔多年又一次在宮中出現了呢?

白洪齊昨天查着這個還覺得自己終于抓住了一條繩頭,沒想到卻是草蛇灰線,這件事水到底是有多深?把白大公公他自己整個人填下去估計都不帶聽個響的。

“接着查,還是昨天那句話,什麽時候查出來什麽時候算。”

白洪齊心裏一顫,重重埋頭下去:“是。”

“李署令今天呈脈安上來了嗎?”

“李大人說,謝美人體質好得很,是他這些年從來沒見過的好底子,照這樣看,一定能給皇上生個大胖小子。”

皇上眼一亮:“是兒子?”

白洪齊抛出這句話,果然招皇上待見,他連忙說:“李大人說謝美人腹中胎兒心跳博動有力,懷的男胎才能如此精氣充盈,他行數十年了,這點兒判斷還是有的。”

皇上眼睛笑的彎了起來。

白洪齊心裏猛一跳。

皇上這俊逸英挺的模樣,與先太後真是半點都不象啊。

先太後那張臉簡直就,别說先帝,就是他這個太監看着都難以昧着良心說句好看。

他可不敢再循着這個危險的方向往下想,極力要将一切不安的由頭都摒棄在外,回禀了另一件事。

“陳婕妤已經兩日沒進食了,說她冤屈。”

皇上唔了一聲,漫不經心的說:“放心吧,餓到了時候會吃的。”

白洪齊也就不再說什麽了。他也覺得陳婕妤這套一哭二鬧三絕食的把戲不好使,皇上最厭煩這等不安份的女子。要是她老老實實的還好,象現在這樣折騰,皇上隻會認命她是在借機要挾,絕不會心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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