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無事的過了幾天,從那天晚上下了一場雨之後,這兩天天氣都還算涼爽。
數數日子,快要立秋了。
謝甯發現,剛平靜了沒有幾天,青荷怎麽又看着有點沉不住氣了?
明明平時她比青梅要安靜得多,偏偏想的也太多。象青梅似的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心事很少能擱過夜,整天吃的好睡的也好。
這個從臉型上都可以一窺端倪。青梅是個圓臉兒,比俗稱的“面如滿月”還差點,但比标準的鵝蛋那又胖了兩圈兒。青荷本來也應該是鵝蛋臉,就是這隻蛋體态修長了些,下巴還有些略尖,所以衆人都覺得青荷應該是個瓜子臉。
謝甯記得以前她的兩腮上還挺有肉的,難道都是爲自己操心才變臉的嗎?
謝甯猜不出青荷在琢磨什麽,索性直接去問她。
“奴婢是想着,天一轉涼,就該過節了。”
謝甯點頭。過節就過節呗,都已經在宮裏過了兩回中秋節了。中秋的時候和平時也沒有太多不一樣。不過比平時多了些月餅、瓜果。宮裏當然也有節慶活動,不過她不夠格去參加,頂多是跟住的近的幾個人一起賞月,喝兩杯薄酒。
真的是薄酒,有時候甚至都沒有酒味兒,就象在喝有些發酸的甜水。
去年喝着那名爲“夜露白”的水酒時,感覺就跟喝露水一樣,隻是有一點淡淡甜味的水而已,跟酒完全沒有任何關系。
如果沒有進宮,謝甯覺得自己開個小小的釀酒的作坊也不錯,賣點自己釀的米酒和果酒什麽的,應該也能掙錢養活自己了。
可是現在說那些都沒有什麽意義了。
現在,以後,她大概都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。
青荷所擔憂的事顯然不是如何過節。看了看才人單純的目光,青荷真覺得自己實在是任重而道遠。才人這麽不會謀算,将來可怎麽辦?
青荷沒聽說過能者多勞這個詞。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想的多,想的遠,可這樣的通常過的都挺累,快樂也相應的變的比一般人少很多。
“按往年的慣例,過節的時候說不定會有晉位的機會。”青荷把心裏話說了出來。
晉位啊……
謝甯慢了一拍想起來。
以前确實有過。皇上把晉位似乎也當成了一種過節的恩賞,賜與後宮的女子。比如梁美人,她就是入宮第一年的新年時晉位的,而李昭容則是在那一年的中秋晉位美人,過後又晉爲昭容。
在非年非節的時候也有過晉位的先例,但那得有例外的情況。外頭的男人掙前程求的也是立功受獎。後宮女人們想晉位也是一樣,立功途徑是固定的。
有孕,給皇帝生下孩子延續血脈,公主或是皇子都可以。
青荷當然希望這個仲秋節時,自家才人可以晉位。
“要是這些日子皇上召才人伴駕,您可一定留心,讓皇上高興些。”
謝甯知道青荷的提醒完全是爲了自己考量。
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怎麽才能讓皇上高興些啊。要讨一般人的喜歡大概投其所好就可以了,皇上呢?皇上富有四海什麽也不缺啊。
況且宮裏想讨皇上喜歡的女子真是太多太多了,能用的招數别人肯定早就都用過一遍了,謝甯真不知道如何在這方面推陳出新,以求能讓皇上龍顔大悅。
難度太大了啊。
隔了約有半個月她才被皇上再度召去伴駕。
已經立秋了,白天的氣候衣舊懊熱如同盛夏,但是早晚的時候吹在臉上的風已經頗爲涼爽。清晨如果起的早,可以看見大片的芭蕉葉上凝結的夜霧,潮濕的霧氣又變成了露水。
謝甯今天穿了一件淺杏子紅的宮裝,肩膀上還搭着一條象牙色斓花披帛,頭上沒有過多的珠寶首飾,梳了一個慵雲髻,簪着幾朵栀子花。花朵潔白無瑕,還帶着碧綠的葉片。
現在不是栀子花開放的季節,所以皇上的目光在謝甯的發間停留了一刻之後,馬上判斷出這并不是真花。
“是絹布做的?”
謝甯微笑着點頭,輕聲解釋:“裁完衣裳總會剩下一些無用的邊角料,挺零碎的連荷包也做不了,但是還能剪成花瓣大小,再拼起來就行了。”葉子也一樣,是用墨綠色的緞子做的。
“絹布不都是很軟的嗎?”
哪怕是皇帝也有不了解的東西啊。
謝甯解釋:“絹布要上漿,漿子幹了之後就會變的硬挺了。”
皇上回憶起在萦香閣書架上看到的草編花籃:“這個也是你自己做的?”
“閑着的時候做的消遣。”
這花和她很相稱。
後宮的美女們喜歡在頭上簪花,首選是那些花形繁複,色澤鮮豔明麗的花朵,比如牡丹、芍藥、芙蓉、茶花等等。栀子花當季的時候,也會有人把它結成手繩佩戴,或是别在襟前充作領扣,那是因爲栀子花格外芬芳的緣故。
所以謝甯說,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讨好皇上啊。連這種女子頭上戴的花皇上似乎都有興趣,可以就此聊個一盞茶的時間也不嫌絮煩。
但你能說皇上喜好頭花嗎?
那肯定不是啊。
她也陪皇上用過膳,但是也看不出來皇上特别喜歡吃什麽。
要說真的有喜歡的,那就皇上似乎喜歡她點的菜色。從一開始那次皇上來萦香閣吃的湯面,到上次在安溪橋亭喝的冬瓜湯,這些都是她點的,皇上看樣子倒蠻喜歡的。
可這是她的喜好啊,哪能以此來斷定皇上的口味就和她一樣呢?再說皇上又不是三歲孩子,就算知道他喜歡吃什麽,就能籍此博得皇上歡心了嗎?
真是一籌莫展啊。
謝甯不會跟自己過不去的,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去煩惱了。她專心緻志的品嘗皇上這兒的好茶。
茶葉的顔色碧綠清幽,茶湯淡黃,茶氣馨香,口味甘美。
她那裏最近送去的茶葉也不錯的,當然和皇上這裏的不能相比。從敞開的長窗望出去,可以看見碧藍如洗的天空。
藍的令人難以直視,初秋的豔陽灑在遠處宮殿的屋脊上,給那些烏瓦塗抹上了一層融融的金光。
“陳婕妤在朕這裏告了你一狀呢。”
謝甯已經飛遠的思緒被皇上這一句話給喚了回來,她捧着茶盞,澄澈的目光裏帶着一點懵然,好象一時間沒能弄明白皇上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