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,畢竟先帝駕崩時日不久,所以,所有的布置雖奢華,卻不見紅色。
龍翔宮裏亦是被裝飾一新,所有的家具擺設、裝飾物件全都換了新的,就連梁柱什麽的都重新刷了新漆。
終于到了登基日。
這一日,天氣很好,有太陽,卻不是很烈,而且空氣中還有絲絲縷縷涼風,很是讓人惬意。
一早,宮裏衆人就忙開了。
登基大典在擎天殿前面舉行,老早,擎天殿前就已經被布置好了,雖不能有紅,但其他亮色還是不少,明黃布幡高挂,迎風招展,翠綠盆栽密擺,郁郁蔥蔥,奢華的地毯鋪展,一直綿延到入口。
巨型青銅上香大鼎,裝有五谷的金盆,刻有六畜圖案的銀座盡數擺好。
文武百官也是老早就到了,聚集在擎天殿前,按照内務府事先安排好的站列站好,隻等吉時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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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醫府
厲竹一身雷煙裝扮出了廂房,準備去跟厲初雲打聲招呼,說自己進宮了,今日可是秦羌登基的日子,如此重要的時刻,她當然要在現場親眼見證。
剛來到厲初雲門口,正碰到厲初雲開門出來。
“娘。”她迎了上去。
見厲初雲微微皺着眉頭,似是不舒服,她一驚:“娘怎麽了?”
“好像是老.毛病又犯了。”厲初雲一手扶着門把,一手輕輕撫着自己的腹。
“是腸炎發了嗎?”
厲竹伸手扶了她。
她記得她是有頑固性腸炎的,那時一直在研究腸炎的藥,這麽多年過去,她還以爲好了。
看來醫不自治這個詞還真是不假,她又何嘗不是,曾經她的腋味症,也是耗費了她很多很多精力,也未研制出解藥,若不是秦羌在大楚弄到的那本醫書,她可能到現在都還未治愈。
“嗯,”厲初雲點點頭,“是的,所以你現在陪我去采點蔔媒子吧。”
現在?
厲竹一怔,現在她……
現在她要去參加秦羌的登基大典觀禮呢。
見她不做聲,一臉爲難的樣子,厲初雲凝眉:“沒時間?”
問完似是蓦地想起什麽:“哦,差點忘了,今日新帝登基是吧?沒關系,那我一人去就好了,你去觀禮吧。”
說完,将門拉上,作勢就要走,被厲竹再次扶住。
“我陪娘一起,觀禮有那麽多文武百官呢,我就不去湊熱鬧了。”
雖然她很想去,但是事情得分個輕重緩急不是,救人如救火,何況這個人還是她娘。
做爲醫者,她很清楚,蔔媒子治腸炎雖不能治本,卻能治标,且立竿見影,效果特别明顯,服下之後腹很快就會不痛了,但是此藥有個特性,必須現摘現服,不然沒效果,這也就要求采摘的時候必須病人跟着一起。不然,她府裏肯定會備一些的。
厲初雲瞅瞅她:“你不去能行嗎?”
“行啊,”厲竹笑,“是秦羌登基,又不是我登基。”
“我的意思,你不去,秦羌會不會失望,會不會怪你?”
“沒事。”厲竹搖搖頭。
失望,肯定有的吧?畢竟老早就千叮囑萬囑咐,要她今日一定一定要早點進宮,切不要誤了時辰。
但是,怪,不至于,到時跟他解釋一下,他定能理解。
“那好吧。”厲初雲便任由她扶着順着走廊往外走。
厲竹讓人準備了馬車,她記得玉加山有蔔媒子的,以前沒少去那裏采過。
厲初雲說不用去那麽遠,附近就有一處地方能采到此藥,然後便吩咐車夫往此地出發。
厲竹本就心急如焚,能有更近的地方采到蔔媒子,她自是欣然,指不定回來還能趕上秦羌的登基大典。
的确很近,馬車走一會兒就到了,厲竹撩開車簾,發現竟然是停在一座白牆黑瓦的宅院前面。
心中疑惑,剛準備問車夫,厲初雲出了聲:“這家人家院子裏人工種植了不少蔔媒子,我們進去跟主人讨一點便是。”
厲竹怔了怔,這家人家有?
原來如此。
“嗯。”她點點頭,彎腰下了馬車,轉身扶厲初雲。
從府邸規模和樣貌來看,此戶人家應該是個富有的大戶人家,厲竹扶着厲初雲拾階而上。
大門是洞開的,無人看守,母女二人站在門外探頭看了看,見無人出來,便自行進去了。
前院也沒有人,厲竹甚是疑惑:“怎麽一個人都沒有?”
厲初雲亦是疑惑地探頭探腦四下找尋:“或許都在裏面。”
“我們這樣沒經過人家同意就進來了,是不是不好,一會兒會不會将我們當成賊了?”
“應該不會吧?”厲初雲依舊四下環顧,伸手指了指一處似是花廳的地方:“我好像看到那裏面有人,我們過去看看。”
“嗯,可是我看這前院種的花草裏面沒有蔔媒子呢。”
“所以說要過去問問,或許種在後院,我也是聽人說的。”
“嗯。”
母女二人又一起朝花廳走。
花廳裏的确有人,還未到,厲竹就聽到了人聲,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。
花廳的門和窗都是大開的,剛走近,花廳裏的一切就盡入眼底。
廳中坐着一男一女正在說着話,男的一身玄色華袍,龍章鳳姿,女的一身淺紫寬松襦裙,眉目傾城。
何其熟悉!
厲竹眸光微微一斂。
卞驚寒和弦音!
他們怎麽會在這兒?
她那日聽秦羌說過,卞驚寒會在他登基的時候來午國,她今日還在想呢,怎麽沒聽說人來?
隻是,此時此刻,不是應該在宮裏才對嗎,怎麽會在這裏?
她疑惑轉眸看向厲初雲,厲初雲已握了她的手,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:“實話跟你說了吧,我其實并不是什麽腸炎犯了,我……我……我是心裏緊張,生下綿綿,從未盡過一日做母親的責任,突然要見了,我……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,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我,會不會認我,所以……你跟她熟,所以我就拉着你一起來了……”
厲竹:“……”
竟然是這樣。
當然,她的心情她完全能夠理解的,換做任何人都會如此,隻是,這個原因可以跟她直說啊,做什麽還用騙的?
微抿了唇沒做聲。
屋裏卞驚寒已經覺察到了她們,畢竟是武功強大之人,聽音能力也不是常人。
起身就迎了出來:“你們來了?怎麽不進來?”
聞言,弦音也迫不及待地從座位上起身奔過來,卞驚寒見狀,又連忙轉身扶她,微微蹙了好看的劍眉:“慢點慢點,來之前你怎麽跟我保證的?”
弦音朝他吐吐舌頭,一副“我錯了”的表情,末了,就轉眸看向門口的母女二人。
“弦音。”考慮到是雷煙的裝扮,厲竹先出了聲。
弦音便眉眼彎彎朝她伸出手,一雙手跟她一雙手握住:“厲竹,好久不見,好想你。”
她說的是實話,關于這個女人這段時間的經曆,起初卞驚寒都瞞着她,還是後來确認她沒事了,他才跟她講。
爲這事,她還生卞驚寒的氣了,雖然知道那厮是爲了她好,但是,厲竹是是誰?是她這個時空最好的朋友,也是她的恩人,竟然連她被殺了,死了,都不告訴她,還立即安排她回了大楚,她如何能接受得了?
還好厲竹沒事,不然,不然她真的會抱憾終身。
見弦音抓着自己的手不放,一副情緒很激動的模樣,厲竹連忙介紹:“弦音,這位是……娘。”
最後一個字她吐得有些重,指了指厲初雲。
弦音這才回過神,轉眸看向厲初雲,其實方才她就看到了,而且,知道她們兩人前來,早已有心裏準備,見到她的那一刻,她就知道一個女人是綿綿的娘。
見對方雙目殷殷、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,弦音唇角一彎,爽快清脆地喚了一聲:“娘。”
畢竟自己不是綿綿,此刻雖也心情激動,卻遠不會有當事人的那份糾結和複雜。
她不知道,此時此刻,如果站在這裏的是綿綿,會以怎樣的方式和态度對這個女人,她知道,這個女人當初将綿綿給别人養,出發點也是爲了綿綿的安全,而且,跟這個女人對視的瞬間,他清晰地從這個女人眼中看到了她的欣喜激動,也看到了她的内疚抱歉,以及那份緊張和小心翼翼,以及怯怯的期待。
所以她非常願意地喚出了那聲娘。
似是沒想到她會如此,厲初雲當即就紅了眼眶,伸手攥了她的手臂。
人在抖,唇也在抖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卞驚寒看着三個女人,唇角一勾:“大家怎麽都杵在門口?進來說話吧。”
“對對對,進去說。”弦音乖巧地扶了厲初雲,末了,又側首看向厲竹,笑嘻嘻道:“走,一起。”
見卞驚寒扶着弦音,弦音扶着厲初雲,三人入了内,厲竹默了一瞬才拾步進去。
“皇上不去宮裏參加秦羌的登基大典嗎?”
不知道他們怎麽會約在這裏見面,她隻知道她自己進宮之心似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