弦音心疼得要死。
是的,她還是聶弦音,不是綿綿。
之所以假扮成綿綿,是她的權宜之計。
她一直搞不懂她的這個故人師弟将她從宮裏換出,囚禁她到底是何目的,直到今日她生之前。
他答應她會将孩子送給卞驚寒,說明他的目的,是她,而不是這個孩子。
可既然是她,不是孩子,爲何非要囚禁到孩子生呢?
這就不由地讓她想起了那本《景康後妃史》。
她在想,會不會他也看過,又或許他聽說過蘭婕妤的故事?
他又是她的故人師弟,熟知她的一切,一個故人,想要趁她生孩子,讓其變回這幅身子的原主,完全說得過去。
也是彼時彼刻,她唯一覺得說得過去的。
不過,她也僅僅隻是如此懷疑。
既然懷疑,她就想确認。
她故意一生下孩子就假裝昏死,跟先帝的蘭婕妤一模一樣,反正也的确虛脫了,比較容易裝。
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探到了她的鼻尖,那一瞬她立即屏住了呼吸。
其實他這個舉措,還不能說明什麽。
隻是,或許他太激動了,有個詞怎麽說來着,得意忘形,對,他太得意了,就忘了形,竟然出了聲。
雖然隻是喃喃,可壓根就沒有昏迷的她,自是聽得真切。
他說:綿綿,真的是你要回來了嗎?你會原諒我嗎?
這一句話信息量很大。
首先,他叫她綿綿。
說明,的确是她的故人。
這裏,她想到了秦義,秦義叫過她綿綿,不過,若是這幅身子原主的名字就叫綿綿,所有她的故人都會如此喚她。
其次,真的是你要回來了嗎?
說明,果然不出她所料,對方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這幅身子的主人回來。
第三,你會原諒我嗎?
說明,此人以前一定做過對不起綿綿的事,還不是一般的小事,不然不會那麽緊張,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脫口而出。
感覺到對方又在探自己的鼻息,她不會武功,又不會龜息大法,裝不了多久,而且,他肯定還會探她的脈搏和心跳,所以,她幹脆假裝醒了,反正書上隻說蘭婕妤先死了,大家準備後事的時候,又詐了屍醒了,并未寫明中間是多長時間。
她醒來也并未立即去看他,而是假裝惺忪、迷迷糊糊、不知自己身在何處,這是一個人正常的反應,然後再忽然側首,趁對方不備。
果然,或許是因爲他真的太過激動,又或許沒有想到她突然扭臉,他眼裏的心事根本來不及藏匿,也來不及改成去想其他希望她看到的東西。
他當時想的是:是後者、是後者,請老天保佑是後者,如果是前者,如果還是聶弦音,那他秦義不僅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,還會成爲衆矢之的。
也就是那一刻,她徹底知道了他是秦義。
這個男人真的藏得太深了。
他說自己是她的故人,她都沒有懷疑到他的頭上。
太可怕了!
恐被他發現自己讀出了他的心事,她當即就轉了眼。
爲了确認她是聶弦音,還是綿綿,對方問她可知他是誰,她自然就直接報了名字,秦義。
因爲在他的認知裏,聶弦音是不知道他是誰的。
此人實在太過精明狡詐,她又恐自己多表現反而會露餡,所以,幹脆冷臉對他、不理他。
原因是他前面的那一句:你會原諒我嗎?
既然做了對不起綿綿的事,她這種反應既正常又安全。
對小家夥冷淡,她也是迫不得已,她得将戲做足。
其實,小家夥哭了那麽久,每一聲都像是刀割在她的心上,早已經被她哭得肝腸寸斷,但是她忍着,強忍着。
隻有這樣,她們母女才安全,才有逃出去的可能。
還有,方才老婆子送過來的吃食,除了補湯和米飯,兩個小菜都是用辣椒炒的,雖然她喜歡吃辣的,但是,她剛剛生完孩子,就弄辣的她吃,這未免有點......
老婆子是過來人,不可能不知道剛生産的産婦不宜吃辣的,卻還是給她炒了這樣的菜,這就讓她不得不起了疑心。
安全第一,她沒吃。
當然,這裏的安全,不僅僅是因爲起了疑、恐有詐,還因爲剛生完孩子,的确不适合吃辣的,母乳喂養,對小家夥也不好。
隻喝了湯,她跟老婆子說自己飽了,老婆子當時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看向秦義。
她都不用特意去看老婆子的心裏,她都知道自己猜測的沒錯。
是秦義示意老婆子如此放辣的。
爲何?
知道她愛辣的,所以投她所好?
當然不可能,但凡是爲了她好,就絕對不會讓她一個虛弱至極的産婦空腹吃這樣的辣食。
隻可能是試探!
她陡然想起那次在三王府,他給辣魚仔給她吃,然後他突然冒出一句:你到底是誰?
那時,她以爲自己聽錯了,如今想來,那時他就發現她不是綿綿了吧?
所以,綿綿不吃辣的,是嗎?
面對這樣一個心思缜密、心機深沉的男人,她真的要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、處處小心。
一個稍有不慎,可能就會被他識破。
哎,好艱難。
她倒還沒什麽,隻是可憐了這小家夥。
真的好小哦。
小腦袋小眼睛小鼻子小嘴,小得很可愛,也小得讓人心疼。
那樣弱小,又那樣充滿生機。
也不知道長得像她,還是像卞驚寒?這個時候完全看不出。
可能是剛生的緣故,奶水似乎不多,小家夥吸得很用力,吸得她那裏痛得不行,她又将她換了一邊喂。
不知道卞驚寒知道自己有了女兒會作何反應?
記得那時她問他,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,他就說想要女兒。
如願以償,可造化弄人,他竟沒有親眼看到小家夥的出生,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做了父親。
當務之急,她要做好兩件事,養好身子,護好孩子,然後再想辦法逃出去。